作者:未知
这家伙身上也穿着衣服,但早已经破烂腐朽了;它脑门上正嵌着多斯滕投掷出去的那把斧头,沉重的力道不仅把它的天灵盖一刀两断,还带着它的头颅剧烈后仰、以至于折断了颈椎。
此刻这家伙正趴在雪地里,但却以一个比较神奇的角度抬着头看着多斯滕。
“再生尸?”
多斯滕皱起了眉头,走上前去,踩住那脑袋拔下了斧头,在周围的雪地里蹭了蹭、擦掉了黑色的脓血之后重新插回腰间。
果然没过多久,倒毙在地上的尸体又开始呜呜啊啊地叫喊起来,还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
多斯滕干脆暂且把火把插在一旁,双手一起用力,把那家伙的脑袋揪了下来,两手一掰,颅骨就被掰成两半,黑黑的腐臭脑汁洒了一地。
地上的无头尸体挣扎了一会,这才终于安静下来。
但是年轻的哈洛加斯人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放松,他将手里的半个脑袋随手扔到一边,蹲下来捡了点雪洗手,同时仔细地查看着这个怪物周围的痕迹。
它四周没什么脚印,只有这一片地方的雪和土被翻起来,看来是刚刚从地里爬起。
“哈洛加斯野外的路上……怎么会有再生尸爬出来?后面可就是圣山啊!”
多斯滕在心中自言自语着。
四周的黑暗愈发浓重,连火把的光也在风雪中摇晃起来。
第三章 纽约的人们
事实上,多斯滕赔给里昂的钱不只能买个照相机。
那些金币没有什么正规来源渠道的证明,但典当行也没管这个,按成色给了他一枚金币900美元的报价;酒馆里那个男人蒲扇般的大手抓了一大把,就是七万七千块。
胶片相机就算再贵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再加上额外的镜头也一样。
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讹了人家的钱,怪不好意思的……多请那个大个子喝几次酒好了。
在买了相机、存了钱、在钱包里留了一千多块之后,他又回到了那个典当行,找了个光线完美的角度,想要拍拍那些前来典当物品的人……
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和脸上的表情,正是最能激起他创作欲望的那一种。
除了真的生活在纽约的人之外,所有人眼里纽约都只有一个形象,那就是资本繁华,是歇斯底里的物质主义。
很多人因此而心生向往……谁不想享受呢?不过你得先问自己几个问题,首先是这资本的繁荣里面有你的功劳吗?其次是这资本的繁荣会向你分享利益吗?最后是,你是食利者吗?
如果你的答案都是肯定,那没说的,纽约欢迎你。但很可惜……绝大多数人的答案不是,这些人在纽约生活和在其他地方生活没有任何区别,顶多是多攒上点钱后,能够学着有钱人的样子、偶尔体验一下人家每天过都过烦了的生活。
你还得羡慕人家,你还得谢谢人家把残羹剩饭赏给你!
纽约像个磨坊,把人的肉体和灵魂磨成粉,冲成咖啡喝下去。
反正里昂对自己所在的这个城市是这个印象,也正因为如此,他热衷于探索这光鲜亮丽底下的另一面,用自己的照相机把它捕捉下来、凸显出来。
典当行里的人们就是如此。
他们没有完全失去希望,因为至少手里还有些东西能换成钱;但很显然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曾经很重要,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谁都不会拿出来的。
什么死去的妈妈留下的项链,曾是个老兵的祖父戴过的勋章,结婚前丈夫送的礼物……这些东西代表的意义各有不同。
连典当行的员工都没那么大惊小怪了,不管对方拿出什么东西都不能让他们的情绪产生一丝变化。他们只会面无表情地给出一个报价,在对方同意之后再从保险柜里拿钱、入账,把东西拿去后面的库房存起来。
需要典当的人基本都是遇到了相似的问题,没钱付房租,最近得了病,家里发生变故等等……虽说一笔小钱并不能让他们彻底从生活的重压下摆脱,但至少可以先顶一顶,活下去。
里昂刚刚拍了几张这种照片,就被典当行里的保安发现了。
开典当行的当然得注重安保,这里的保安们都是持枪的,不然早晚让人天天上门零元购。
“先生,您在做什么?请马上离开本店!”
这些穿着制服的家伙围过来,把在等候区拍着照的里昂堵住了。
里昂还想辩解什么:“呃,我只是拍几张照片,我是个自由摄影师……”
“对不起,本店禁止拍照。为了其他客人的安全和隐私,我们要求您交出胶卷、马上离开本店。”保安们的语气很严肃。
“行吧,行吧。”
里昂把照相机放下,假装扣出了胶卷,实际上在袖子里悄悄跟废弃胶卷掉了包。
他当了几年的自由摄影师……面对这种情况已经是很有经验了。
抢过胶卷的保安们毫不意外地推搡着他,把他从那典当行里扔了出来。从他们的表情看来,已经把他当成了那种最不受欢迎的客人……短期之内连生意都别想做了。
当然,账户里一下子多了几万块之后,里昂也没有什么再来典当行的想法。
看看天色,他决定今天提前回家……一方面他已经买了新相机、在典当行里抓拍到好几张好照片,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在街上一直逛到半夜;另外一方面,他也迫切地想跟女友分享一下自己赚了钱的好消息。
自由摄影师里昂·考夫曼,和自己的女友一起租住在曼哈顿的某间公寓。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即使是一间不大的房子,租金也要榨干两人每个月的所有收入,甚至有时还需要家人朋友接济才能活得下去。
两个人都是素食主义者,有些朋友认为在食物这方面他们的支出应该不多……那就错了。人类毕竟是杂食性动物,为了不至于营养不良,两个人平时都得购买一些营养素补剂。
在这个国家、在这个城市,哪怕素食主义者的生活成本也是如此之高。
女友已经很久没有买过新衣服、新首饰了……她没说过她在乎这些,但身为男友的里昂清楚得很,她只是为了生活暂时假装不在意罢了。
既然手头有了一笔钱,那为什么不让女友高兴一下呢?
想到这里,终于放下照相机的里昂往商场走去。
在商场外立面的玻璃幕墙上,颇具东方神韵的女模特穿着一身流苏缀成的衣服,对着街道露出羞赧的微笑,旁边的广告语上还写着:“时尚界今年最大发现——榊绘里香,VOGUE评语:‘触碰人间的森之少女,东方式优雅的完美化身’。”
在巨幅照片里,这位模特看起来有一点点羞怯、几分不谙世事,配合着那美艳的脸型和身材,混合成一种独特的气质。
自由摄影师里昂其实也能拍出这样的照片,并且还会比现在赚得更多……但他还是选择了关注这座城市的阴暗面,选择深入那些没人真的关心的领域。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哪怕生活得很是清苦;他不需要自己的作品出现在玻璃幕墙上,更希望是出现在人们的谈论中、记忆里。
如果还能同时说一声:“哇,那照片拍得可太震撼了”,那就再好不过。
黄昏之前,里昂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女友已经在家里,在那个小到都快转不过身的厨房里准备着今天的晚餐。她一边尝着汤的味道,一边嘴里哼着歌,看起来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不过里昂心里清楚,这姑娘当然也是有烦恼的……她的这种乐观,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和男友打气,让两个人不要被生活折磨得失去奋斗的动力。
“嘿……玛娅。”
里昂脱下鞋子,对自己的女友说道。
“哦,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早,晚餐还没做好。”女友玛娅听到是他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回答着:“今晚我没有班,你还要出去吗?要不要留在家里,咱们一起看部电影?”
“……我不出去了。既然你提到了电影……”
里昂说着,从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里掏出了一部光碟投影仪。
女友喜欢看电影,早就想买一部了,但之前两个人手里可没什么钱,买个这种东西都要事先计划,可以说穷得惊心动魄。
除了投影仪之外,他还在街角的音像店里租了好几张碟片,爷要一次看个够!超期不还也能超个痛快!
短暂的兴奋感过后,就是对自己竟然这样没出息的自嘲的苦笑。
“玛娅?”
他的女友在呼唤声中转过头来,见到拎着大包小包的他,不禁愣了一下,这才擦了擦手,走过来说:“怎么?你的照片终于通过了吗?”
一般情况下,这位自由摄影师都是向各种报社杂志社供稿、以此来赚点小钱维持生活的,所以才有“通过”这一说。
玛娅知道自己的男友一直把作品视为艺术,可以说每按下一次快门都是在强迫症一样地计算着需要的光线量、快门速度等等,如果每个向报纸杂志供片的人都是这么严格地对待自己的工作,那他们基本都赚不到什么钱……因为读者们不会在意配图的质量,不管你拍的时好时坏,报社给你的钱都是一样的。
唯一有可能赚多点的方法是专门去搞自然摄影或时尚摄影,然后跟对应领域的杂志社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只是里昂做不到。正如之前所说……世界上哪有只关注城市阴暗面的杂志呢?
“是的,通过了。”
对于那个据说在世界之外的酒馆,里昂也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女友解释,只能暂时略过这一段,简单地解释说:“不过不是报社,是位很有钱的大老板找我拍了张巨幅私照,给了我七万块。”
“七万块!”
女友捂着嘴惊叹道,“不,亲爱的,你的作品当然有这个价值……不过那是什么照片?”
“稍后我会给你看的。现在……看看我买的东西你喜欢吗?”
接过里昂手里的包裹之后,女友玛娅迅速被幸福感所包围了。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好几年,说好听点叫同甘共苦,说不好听的就是在一起穷熬。别说今天的衣服首饰了,两个人之前吃顿法国菜都要精打细算好久,约会的地方基本都是公共区域。
看到那些以前只能隔着橱窗羡慕地观看的漂亮衣服出现在面前,玛娅的心情实在没法保持平静。
“天呐,里昂……你应该用这个钱去买点更有用的东西……”
“我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人。”里昂回答,“我就照直说了,我感觉这些东西就是最有用的,因为我终于让跟我一起受苦的你能够如此展露出喜悦的笑容……”
女友高兴了一会,抱着他亲吻了几次,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咬着嘴唇说:“里昂,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之前我给吉尔吉斯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把你介绍给他那些艺术圈的朋友。
“他说,‘我一直在等里昂开口问我啊!’
“所以我就说了,他也答应将你介绍给苏珊·霍夫!”
第四章 城市之下
第二天早上,里昂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准时与自己的朋友吉尔吉斯汇合,赶到了霍夫艺术画廊。
苏珊·霍夫是纽约艺术圈里鼎鼎大名的赞助者、买家,也是纽约市最大的个人画廊的老板。凡是在纽约要举办画展、摄影展、雕塑展的艺术家,不管是由经纪公司牵线、还是由自己的人脉出发,最终肯定是会找到苏珊的。
不管在世界什么地方、哪种艺术的从业者圈子其实都不大。这么一位有钱、有审美、有影响力、乐于赞助艺术家举办个人展出的女士,理所当然地是艺术圈里的顶流,是所有人都需要巴结的对象。
里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能站在她的画廊里面,等待着她的接见。
朋友吉尔吉斯却在一旁对他嘟囔着:“不管你干什么,就是不要提起玛娅。”
“啥?”里昂一脸懵逼地问。
不过吉尔吉斯确实一脸疲惫地回答:“苏珊喜欢的是单身年轻男性艺术家,最好还有点小帅就更好了……别那么看着我,我既没有艺术细胞,也没有你这张俊脸。”
“你说起来像是我今天要做的是另一种生意。”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凝重,里昂只能这样开了句玩笑。
旁边的朋友却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只是耸了耸肩:“你什么时候有了艺术从业者不是出来卖的错觉?是从没人买你的作品开始的吗?”
“……”里昂只能用眼神表示,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掐死你,在这个纽约最著名的画廊表演一生一次的行为艺术。
就在两个人穷极无聊地准备开始聊点别的的时候,苏珊终于走了过来。
平心而论,她是个相当具有女性魅力的人,虽然年纪稍大,但是美貌不减,还另外增加了岁月带来的气质。一眼看去,她风韵犹存、很懂男人,想必那些“单身年轻男性艺术家”都被她轻易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样一个令所有男人忍不住遐想万千的美丽女性,说起话来却是异常地尖酸刻薄。
“……里昂是吧。你说你最热衷于探索这座城市的内蕴,挖掘那些隐藏在光鲜下的东西?但是我从你的作品里只看到了畏惧。比如说这一张。”
她指着里昂带来的相集里、某张地铁上拍摄的照片:“你当时就在正确的地方、但你错过了正确的时间。当这个邋遢的男人真的把脏东西沾到了那个上班族的身上,他那一瞬间、最真实的表情不才是最有冲击力的画面吗?为什么你没有捕捉到那一刻?是在害怕什么?”
里昂无言以对,他当时的确没有太过于深入,但却不是因为苏珊说的原因,而是过度直白的表达本就会让观者产生不适感、破坏观者的想象空间,导致艺术价值的下降。
但显然,苏珊需要的就是这种能够直接、强烈地刺激观者情绪的东西。
“我就直说了,不敢揭开你内心深处的阴暗,就休想揭开这座城市的阴暗。你的技巧无懈可击,里昂,但是技巧优秀的摄影师在这座城市里一抓一大把……我真正想要的是有自己独特视角的人,那才称得上是艺术。下次见面时,我希望你能带着新的作品过来。”
说完,她没给里昂回答的机会,只是点了点头,就转头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个自由摄影师感觉自己像是被台风吹了一遍,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作品集,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身边的朋友已经又一次凑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希望。”
[111.第111]
“……什么希望,她不是把我的作品骂了一顿吗……”
“可是她还跟你说‘下次见面’,也就是说她对于你的技巧是认可的,只是你需要再按照她的意思、拍些她想看的东西而已。苏珊就是这样,即使心里非常喜欢、面上也会表现得毫不在意,你只当她是在压价就好……如果她真的不感兴趣,那她一句话都不会跟你说的,或者哪怕是说,也比刚才的态度恶劣很多。
“你知道上次有个画家被她说了什么吗?这事在圈子里都快传开啦。她当时对那个可怜的家伙说:‘我往碎纸机里灌上墨粉、再压成饼做出来的东西,都比你的大作更像幅画’。啧啧。”
讲完了这些,吉尔吉斯郑重地对自己的朋友说:“我大概一周后还会安排你再跟她会面,到时你可以拿几张新照片给她,让她看看你的悟性如何。别忤逆她的意思!她最讨厌人家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也就是说,接下来里昂的任务就是如苏珊说的、再深入、再更直接地去挖掘城市中阴暗的部分,展现人性中不那么美好的一面。
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他浑浑噩噩地走出画廊,沿街走向附近的地铁站。
这里顺便一提,其实他的作品集中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围绕着地铁拍摄的……纽约的地铁就是很有一种文明的渣滓、腐朽的科技社会的感觉,建成已经一百多年了,不管是轨道、列车还是站台都是一副破败锈蚀的样子。
也许曾经它也是代表着世界上最顶尖的文明,曾是世界上最庞大的城市公共交通系统,是美国的骄傲;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渐渐没有了妥当的维护与修缮、它也变得老朽而脏乱了。
可是纽约人民离不开地铁。
它是最便宜、最靠谱的公共交通方式,不受纽约最繁华地段的交通阻塞影响,能把乘客准时送到工作地——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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