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攻略组长 第541章

　　普通人对感染者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星熊也明白，九被作为弃子，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矿石病。

　　一个没有背景、又牵涉在任务中、做错了一些事的感染者，没有不被放弃的理由。

　　这也是她主动选择揽下责任的原因之一。

　　……牺牲一个感染者，换来近卫局的稳定。

　　沈苍夜想起一句话：人有三次死亡：肉体上的死亡是呼吸停止，心脏不再跳动、社会上的死亡是葬礼、精神上的死亡是最后一个相识的人去世……

　　她明明还活着，却不得不对相识的人宣告自己的死亡，让他们忘记自己的存在。

　　沈苍夜转头去看九。

　　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斐迪亚教官敛目垂眸，蓝宝石一样的眼眸温柔得像是浸在水里，湿润的睫毛浓长而卷曲，微微颤动着。

　　她茫然看着窗外，眼神空洞，窗外五色霓虹的光从她的眼底流过，风过无痕，波澜不兴。

　　沈苍夜感到一阵心悸，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九愣了一下，慢慢转头看着他。

　　“我不会忘了你的。”沈苍夜一字一句地说。

　　片刻，他听到一声带着哽咽的谢谢。

　　蓦地，他对龙门这座城市感到憎恨和失望。

　　还有出离的愤怒。

　　九做错了什么？

　　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直到她倒下前的最后一分钟，她还在为这座城市力挽狂澜。

　　可是龙门又回报给她什么呢？

　　车子抵达了沈苍夜租房的小区，星熊停好了车便来帮他们拿行李。

　　九的东西很少，一如她本人一样精简，一趟就已经拿完了。

　　沈苍夜下楼送星熊离开，鬼族上了车启动了引擎，想了想又停住了。

　　她迟疑着说：“沈苍夜。”

　　“嗯？”沈苍夜绕到了驾驶室的一侧。

　　星熊想了想，道：“你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借口，她在龙门已经了无牵挂，你手里的线一松，她就随风去了。”

　　沈苍夜一怔。

　　“别放手。”星熊郑重地说。

909.这个警司有点呆

　　沈苍夜告别了星熊，回到公寓里，就见到九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

　　多年的军警生涯，将她磨练得干净利落，雷厉风行，这大概会保持一生。

　　落日熔金的黄昏，龙门的楼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寂静无声，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博大广阔，静谧从容。

　　所以愈显孤独。

　　沈苍夜凝视了她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犹豫了很久，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他走进房间，轻轻敲了一下门，说：“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斐迪亚回望他，浅淡的笑了一下，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过你先吃，晚一些我饿了再吃。”

　　“我给你留着。”沈苍夜说。

　　自己一个人吃过晚饭，沈苍夜有一个预约的付费咨询，接了电话便忙活起来

　　次日，他叮嘱了九一声，告诉她饭菜放在冰箱的便当盒里，就自己去上了班。

　　夜晚他下班回到家。

　　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闪烁。

　　他推门，看到斐迪亚警司还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景色。

　　“九？你还好吗？”沈苍夜唤了一声。

　　蛇姑娘在他的呼唤下略微回过了神。

　　“啊……你回来了。”她说着，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

　　谁知刚刚站起便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哎！”沈苍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把人扶住。

　　冷静下来时，沈苍夜才意识到，她可能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得低血糖了。

　　打开冰箱一看，果不其然。

　　不仅今天一天的饭菜，就连昨晚上的都没有吃。

　　沈苍夜心里一紧，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她的心伤。

　　他细细回想。

　　若是他，失去了他辛苦奋斗了那么多年所得来的一切，没法再从医，那他还能做什么？

　　他想不出来。

　　只是触及那样的想象，就冷汗连连。

　　因为一个根本不能算是错误的错误，九离开了龙门近卫局。

　　那是一旦失去，便永远不可再回头的事业。

　　十年戎马，一世武勋，皆烟消云散。

　　她该有多疼啊……沈苍夜想着。

　　“对不起。”斐迪亚的声音很轻，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清峻气势。

　　沈苍夜赶紧去泡了杯糖水，看着她喝下去。

　　他越想越心惊，“你不会是想不开吧？千万别！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领袖，你不要想不开……”

　　“我真不是想寻死。”斐迪亚说。

　　只是……很茫然。

　　“那是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我只是有点累，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就是想休息一下……”她的手指不自觉的发颤，语无伦次。

　　“如果难受，可以和我说说的，我愿意听你说。”沈苍夜将手掌覆盖到九冰冷的手背上。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暂时、暂时的有点找不着方向。”斐迪亚茫然地说。

　　她被拥抱着，精神松懈下来，还没说几句又开始犯迷糊。

　　沈苍夜把人抱到床上躺好，又问：“我给你做点什么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九在半睡半醒间皱着眉，像个刚刚大哭一场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用拙劣的方式确认自己还是被爱着的：“我想吃……我想吃云吞……”

　　“好，明天我给你做云吞，今天你先歇会儿。”沈苍夜说。

　　斐迪亚迷迷糊糊睡过去，又在梦魇中闻到食物的香气，她忽然感到胃里痉挛，挣扎着坐起来。

　　她朦胧地看到一个人走近，递给她一碗甜香的粥。

　　第二天，晨辉初现时，太阳的光雾漫出来，照亮所有黑暗的梦魇。

　　九艰难地睁开眼睛，感觉头痛欲裂，好像死去，又活转过来，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很久很久。

　　她一抬头，见着沈苍夜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沈苍夜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把视线投向次卧。

　　“九，你醒了，你还好吗？”沈苍夜腾地坐起来。

　　蛇姑娘应了声，“你怎么睡在沙发上？”

　　“回屋睡就看不见你了，有点担心。”沈苍夜几步跑到床边，查看她的情况，“真不要再像昨天那样了，你……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们错怪你，但是绝对不要自暴自弃，是他们不知道你的价值。”

　　斐迪亚无奈地笑笑，“我真的没有……”

　　沈苍夜反复确认她没事，才说：“你先洗漱吧，我去准备早餐。”

　　早饭是虾仁鲜肉香菇馅的云吞，紫菜和虾皮煮出来的汤底，洒一把香菜，喷香扑鼻。

　　“好吃吗？”沈苍夜问道。

　　“很好吃。”斐迪亚喃喃应着，又疑惑，“你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个？”

　　“你亲口点的不是？”沈苍夜颇得意，“我向楼下小吃摊老板要的配方，一次成功，厉害不？”

　　“其实你不用这样。”九依稀想起自己好像在半梦半醒间说过什么，“我……我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沈苍夜咬着筷子，“什么添麻烦，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说的这些话，我觉得你以前肯定不会说。”

　　“是吗……”九垂下眼睛，回想起昨天的失态，又不禁尴尬。

　　沈苍夜今天休息，为了转移九的注意力，便拉着她外出大采购，把各种东西堆满了购物车，又一路提回来，再做个大扫除。

　　忙到团团转，心里的事儿就暂时放下了。

　　两人昨天都没睡好，中午随便吃了点就一头睡倒。

　　这一觉睡到了黄昏，夕阳西下，长窗外一片燎烈的云霞，沈苍夜拉开窗帘，地面被染成金红的颜色。

　　蛇姑娘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落日。

　　当天边夕落收尽余晖，九按了按眉心，说：“几点了？”

　　“快六点了。”沈苍夜坐在床沿，“好久没有这样睡懒觉了？”

　　斐迪亚应了声，低头笑了。

　　沈苍夜探过手去，将几缕深红的发丝拨到她尖尖的耳朵后。

　　“你可以在这里住着，住多久都行。”沈苍夜道，“我在龙门的外派委托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你在我这儿安心住下去，不要想太多了。”

　　“这怎么好意思？”九微微愣了愣，“星熊说他在替我找房子，应该很快就能——”

　　“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沈苍夜说。

　　注视着对方的双眼，他认真道：“相信我，离开了龙门近卫局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失去的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但总会有新的人生。我可能没法理解你的痛苦，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可能很难过，请允许我陪你一起走。”

　　九凝视着他，有点发愣。

　　从微末草根一路往上，她的生命里极少受人关怀，尤其是这般如春雨润物的关怀。

　　她模糊地觉察到其中的感情，却不知道如何应对。

　　“好吗？”沈苍夜问道。

　　“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斐迪亚姑娘痴痴回答。

　　她曾经意气风发，可以站在与他同等的位置上，亦或是体面地转身选择退出。

　　那时她有选择。

　　她的人生还有别的太多的可能。

　　如今她重重跌落一无所有，茫然失措。

　　可越是此时，她就越就像一个渴水的人，眷恋任何一丝温柔的暖意，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暖都不愿放手。

　　沈苍夜就笑，“本来就是我邀请你啊，我怎么还能不愿意，你傻啦，教官？”

　　九望着他愣了一下，笑得有点呆，“啊……是啊，我怎么，我忘了……”

　　“你最近太操心了，别想那么多。”沈苍夜探过身去，把人拉近怀里抱紧，“在我这里安安心心地住下，恢复一段时间，再去想往后的事。”

　　沈苍夜嗅着她身上温柔恬静的木质香味，小心地吻在她的颈侧。

　　与上一回他们在地铁上挤着时同样的情境，只是角色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