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攻略组长 第633章

　　晓歌一直低着头，一直在道歉，声音却越来越小。

　　她的表情很痛苦，旧日的回忆又泛起在心头。

　　接下来的举证环节，受害者的家属们拿出照片、或是传唤证人。

　　年轻的黎博利女孩被反复的问及那段不堪的回忆。

　　她瑟缩得越来越小，语无伦次，最后手足无措向受害者亲属们跪倒，恳请他们的谅解。

　　一旁的警卫拉住了她，她的手脚还带着镣铐。

　　控方代表越说越愤怒，直到法官用木锤轻轻敲了一下长桌，她刚才醒悟，停了下来。

　　黎博利少女在所有人的指控中如同一叶偏舟一样，风雨飘摇，除了道歉她没法对那些受害者的亲属说出其他的话来。

　　举证认罪的过程结束，法官压了压双手，示意所有人肃静。

　　他正要开口，沈苍夜兀然起身，疾步冲到了旁听席的最前方。

　　“——法官先生，各位陪审团成员，我有话要说！”

　　听到声音从后方传来，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

　　法庭里一片肃静，除了参与庭审的人员，旁听席上的人是不允许发言干涉庭审的。

　　这直接在旁听席发言，可是对庭审的大不敬。

　　佩洛法官露出不满的神色，“先生，请您坐下，您是旁听人员，您没有权力在庭审中发言。”

　　沈苍夜不理会他，径自说道：“法官先生，请问‘复仇之焰’组织这三年来，一个一个的去抓捕、审判你们所谓的‘罪人’，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收集情报、追捕、战斗，折损了多少人员？”

　　法官面露不悦，“警卫！把他拉出去！”

　　几名警卫立刻起身向这边围过来，但是还未靠近，就被沈苍夜一记眼刀喝退了。

　　沈苍夜提高了声音，“听我一句吧，法官先生、控方代表还有陪审团的各位——你们现在审判的这个‘罪人’，她有着你们所欠缺的东西——她知道关于你们所仇恨的那个组织的所有情报，也具备与他们抗衡的能力！”

　　一片哗然。

　　旁听席议论纷纷。

　　沈苍夜继续说：“与其处死她，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她替你们去对付那个组织？”

　　更多的警卫收到了消息，推开门冲了进来。

　　晓歌惊了惊，她站起来像扑向旁听席，却被身后的警卫制住。

　　“沈医生，我不值得你这样……”黎博利少女喊道。

　　“你值得。”沈苍夜只说了这一句话。

　　晓歌泪流满面。

　　沈苍夜将目光投向庭审的最前方，“法官先生，您觉得呢？”

　　法官瞪视了他半晌，冷冷笑道：“可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打乱庭审的秩序？你说的这些废话，我一句都不想听，这些东西都与我无关……”

　　“我知道我在打乱秩序，至于是不是与您有关，您可以听我说完之后再斟酌。”沈苍夜不甘示弱的回瞪，“我只是想提醒在座的诸位——这个军火组织收收养了大量战争孤儿，他们将这些孤儿训练成他们的武器，这些孩子刚进入组织就被毒打……如果他们不听从命令不动手，他们就会死在组织的虐杀下，而现在，这个残忍的过程还在不断的重复！更多孩子在变成刽子手！一个一个审判罪人有什么用呢？与其事后清算，为什么不从根源上断绝惨剧的发生？”

　　晓歌被军火组织捡到的时候尚且年幼，这张无暇的心灵被战火染上了鲜血，组织将经由训练的孩童作为武器投入战争，利用敌人对孩子的松懈进行斩首。

　　等孩子再大一些，就根据他们的特质，训练成潜藏在不同行业的杀手。

　　例如晓歌，她是以一个家庭教师、音乐家的目标进行训练的……而组织现在还在不停地制造杀人机器。

　　法官皱起眉，“我们会做的，但是不是现在。”

　　“是吗？”沈苍夜摊手，“但我想你们根本还不具备与那一整个军火组织抗衡的能力，因此只能挑落单的杀手进行追捕，我说的对吧？军火组织总有一天会知道你们，找上你们……那个时候，你们的努力很有可能全部付之东流。”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复仇之焰”组织的几位创始者，坐在旁听席上，亦是若有所思。

　　沈苍夜道：“你们的这位‘罪人’，她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以至于哪怕处死她，也很难弥补受害者家属的心伤。但是她也同样掌握着你们不知道的情报——关于那个秘密的军火组织、关于训练杀手的教官们，这些情报，足以成为撬动组织的支点，不是吗？如果一直放任他们，更多的妻子会失去丈夫，更多的父母会失去孩子，更多的受害者会产生。那么你们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呢？永远在事后清算——没有勇气放手一搏的话，你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只会有更多悲伤的受害者家属加入你们，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罢了！”

　　原本还有一些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得有些吵闹的法庭，在他这一席话之后便鸦雀无声。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最后道：“给她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替你们找到、清剿那个军火组织。”

　　埃尔南看着沈苍夜，又看着法官。

　　两次交手，他知道沈苍夜的确有本事说到做到。

　　“我说完了，我违反了法庭的秩序，我自觉离开。”沈苍夜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旁听席，走出了法庭。

　　他离开之后，法庭依旧寂静，只留下若有所思的众人，和目光变得凝重的法官。

1081.无以为报，唯有…

　　审判当天并没有出结果，要综合各方意见再做评议。

　　晓歌被送回自己的房间里。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须臾，又听到门外的响动——埃尔南的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接着，是沈苍夜在说话：“我请求见一见法官，还有陪审团、控方的各位代表。”

　　埃尔南说：“我不能冒这个风险让你去见他们。”

　　“我只是去谈话。”

　　“沈先生，我们难以控制你，因此我也存有戒心。”

　　沈苍夜的声音还是笃定，“我理解，你把我拷上，让人押我去，我跟他们谈……”

　　晓歌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她扑到房间门口，打不开反锁的门，她只能隔着房间门呼喊，“沈医生，别管我了，我不配你这样做……”

　　……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她一遍一遍的喊，门外的人不为所动，仍然固执地坚持他的要求。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再度安静。

　　第二天清晨，房间门被打开，作为罪人的晓歌被传唤，听取庭审结果。

　　法官宣布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讨论结果——

　　晓歌本该被处死，但是考虑到她手上掌握的情报，如果她能将组织的训练分部门剿灭，便酌情减刑，抵消掉她本该受的刑罚。

　　那位控方代表冷眼看着她，不依不饶说：“我们这样选择，并不代表你的错被抹除了，也并不代表着我不恨你！我对你的恨，你死一万次也没办法弥补！只是，他们还在不停的制造第二个你、第三个你，我们要阻止悲剧的发生……至少你的那位同班是这样劝我的——我们信任他，所以也给你这个信任，仅此而已。”

　　晓歌久久的站住，恍然。

　　昨天她回房间之后，沈苍夜想必是一个一个的去找了庭审之中参与的每一个人谈过。

　　晓歌被押送回自己的房间，她手上和脚上的枷锁被拆掉了。

　　取而代之，她的手上戴上了一个追踪定位装置。

　　在她完成自己的清剿任务之前，她要一直戴着这个装置。

　　晓歌用手摩挲着定位器……是很普通的定位装置，很轻易就能毁掉。

　　给她取下镣铐，戴上这个定位器，就代表着给了她足够的信任，因为她可以随时逃离。

　　“复仇之焰”，一个本是仇恨着她的组织，竟然给了她这样的信任。

　　他们需要她去斩断更多的悲剧。

　　晓歌想着。

　　这份信任，又是沈苍夜昨天晚上花了多少心力才换来的呢？

　　他和法官，和每一个陪审团成员，和控方代表都谈了些什么，又向他们许诺了些什么？

　　她陷入万千思绪。

　　倏然，敲门声响起。

　　晓歌连忙去开门。

　　那个她无限思念又不知如何面对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嗨。”沈苍夜打招呼，“审判结果怎么样？”

　　“他们……要我去剿灭那个组织的分部门，也就是……我的教官所在的地方。”晓歌见到他，几乎是下意识退了半步，诚惶诚恐。

　　她忽而想起自己刚从庭审回来，还未来得及重新梳洗打扮，这样见沈苍夜，未免太过失礼……

　　沈苍夜见她退了半步，有点哭笑不得。

　　就这么怕我吗？

　　黎博利少女非常忸怩，小声的说：“沈医生，我想我没法参加保全派驻任务了。这一路来，您对我的恩情，我没法回报。”

　　“为什么没法参加？”沈苍夜纳闷。

　　晓歌不知所措，“我要潜入到组织的庄园，可能没法全身而退……”

　　话说出口，她才惊觉，自己从来没有什么主见，从来都是被现实推着走。

　　她太想有一个人告诉她该怎么做、该做什么。

　　可是事情总是难以如愿。

　　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人，自己却已经陷入囹圄，挣扎不得。

　　晓歌解释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收集组织的情报，我目前只是知道庄园的大概位置和人员布设，但是更确切的情况还需要再调查，行动的时候，我也不确定能走到哪一步……”

　　“你打算自己先去把这个事情了结了？”沈苍夜问道。

　　晓歌颔首，“对不起，沈医生，承蒙好意，承诺好的事情，我恐怕没法兑现了。这些日子以来，您一直对我这么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道最后停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深蓝色的小鸟拉着沈苍夜进到房间里。

　　她的眼圈微微发红，道：“沈医生，你……你要了我吧。”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伸手去解沈苍夜的衣扣，笨拙踮起脚尖想要吻他。

　　“不、不是——等等！”沈苍夜吓了一跳。

　　“苍夜，你要了我吧，你要了我……”晓歌喊他的名字，声音小心翼翼中透着动情，“除了我自己，我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能给你，你对我的恩情我偿还不起，我只能……只能把自己给你……”

　　她说着说着，只觉心口阵阵的痛，她紧张又无措，但还是执拗地拉住他的手摸索自己的身体。

　　沈苍夜扶住她的肩膀，后退了一步，心跳有些加重。

　　“晓歌。”沈苍夜扶住她的肩膀。

　　黎博利少女的身体僵了僵，“你……你不想要我？”

　　“呃，不是这样。”沈苍夜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晓歌。”

　　“连碰都不想碰我吗？”黎博利少女失落的垂下眼睛。

　　她感觉自己要流出泪来，“还是说，你介意什么……你放心，我是干净的，我没有——”

　　“停，停，咱们不说这个——听着，我救你帮你，不是贪图你这些！更不是为了让你走投无路不顾一切地来偿还我……用这种方式！”沈苍夜抓了抓头发，这都什么事儿啊。

　　晓歌咬了咬下唇，颤声道：“没关系的，我愿意献给你，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沈苍夜缓过神来，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我们聊一聊。”

　　琴鸟乖巧地坐下了。

　　沈苍夜忽然感觉心疼。

　　晓歌受到的教育，毫无疑问是扭曲畸形的。

　　年幼时期，当所有孩子都在父母的庇护下慢慢接受新东西的时候，她却在教官的毒打之下哭泣。

　　她没有以一个正确的方式去认识这个世界。

　　正因如此，她形成的观念也一定程度上是偏离正轨的。

　　……她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物品、一个工具，或是把自己看得很低很低，不值得任何人的付出。

　　童年的经历总是会影响一生，未来，不仅需要花功夫去慢慢改变她的一些奇怪的观念，她自己大概要花好多时间才能治愈童年的阴影。

　　沈苍夜握住黎博利少女的手，说：“晓歌，我不管以前你的教官是怎么教你的，我现在想你知道，欢愉是上天赋予你的权力，你本就有资格去享受，同时你也拥有自己身体的处置权，理应交给一个深爱你的、你深爱的、同时尊重你、珍惜你、值得你去付出的人，没有什么‘献给’、‘占有’、‘得到’，也绝对不是因为亏欠了别人什么，或者是觉得自己偿还不起，就把你自己作为一个物件、作为一个筹码交出去，只有彼此相爱、彼此的珍惜、信任和水到渠成。”

　　晓歌小心地说：“你会因为这件事……觉得我很恶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