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开小差
大晟王朝的官员想要升迁,都有一个严格的标准制度,其中有两个标准,即业务以及品德方面的需求。
对于官员的道德要求是——“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
【德义有闻】主要强调文官的品行,也就是一个文官在百姓心中的主要形象,这是最主要的一项道德上的审核点。
【清慎明著】则是要求文官时时刻刻做到清白正直。
【公平可称】是要求文官在行政方面要做到公平公正,实事求是,不畏惧权贵,不欺凌百姓。
最后一个要求【恪勤匪懈】,鼓励文官时刻勤勉,熟悉政务,及时发觉行政过程中所存在的问题。
这是一种最虚化的意识形态。
而且相对于业务和政绩来说,也是比较不透明的。
给了一个背后操作,不看能力看忠心来提拔人才的空间,甚至以大晟王朝目前的情况来看,对于官员的要求不是能力行不行,是站队对不对。
站队对了,那你道德这方面就过关了,想个办法就能给你抬上去。
但是最基础的业务能力,你也不能一点都办不了。
张海京抱恙两个月,在家里还是有操劳政务的,可问题是,有些政务不是官员想做好,就能做好的。
就比如张海京比较头疼的税收问题。
毕竟中央朝廷负责大局的走向,指定大方向的国策,你一个地方政府的官僚,有这个级别,有这个能力去商议国家大事吗?
当然是没有的。
地方政府更多的工作还是为国家收税,提供朝廷、皇室所需的钱粮。
而杭州怎么说也是在江南比较富庶的一片产区地方,作为杭州府的知府,张海京最重要的工作那就是把杭州各地的钱粮税给收齐了。
这是张海京的主要业务。
比较搞的事情是杭州府目前处于一个年年都在拖税的状态,交是交了,但也不是完全能交上。
眼下又到了收税的季节,张海京就头皮发麻了。
在杭州府的所属地区,一共有九个县城,其中六个县城宣称自己遭受倭寇的侵袭,受灾严重,无法满足朝廷的税收要求,一个县报了水灾。
去年张海京就已经没有满足朝廷的征缴要求。
正英七年,整个杭州府所征的钱粮只满足了朝廷规定额度的五成。
当时张海京就已经拿灾情说事,表示正英七年欠下的钱粮税,来年会补上。
如果不是张海京在江南文坛的地位,去年的时候,他这个业务水平,就要受到处分了。
今年张海京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拖税、欠税了。
还得想办法把去年拖欠朝廷的钱粮都给补上。
比较头疼的是,去年拖欠朝廷的钱粮,这会儿你想让那些百姓们交出来,你觉得可能吗?
这才是真正的难点。
怎么去让底下的基层官僚把这个税给收上来的同时保证不引起民意的暴怒,最后还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各方各面都有张海京要考虑的地方。
何况,什么地方都有好有坏。
群众里面自然也有那种不愿意交税,一直拖税,一问就是没钱的刁民。
碰到这种,官员们有理也说不清,到时候用了刑法,又说是严刑逼供,像张海京这样文人出身的官员,在收税这种业务上,一不够狠,二不够脏。
就冲杭州府年年都在拖税,交不上钱来看,张海京这个知府,他的业务能力是真的有限。
在搞政治方面,他就是一个很不合格的官员。
老好人是办不了事的。
加上张海京在任期间,已经连续拖欠了三年的钱粮,如果有一年勉强达到基准线也就算了,问题是张海京连续三年拖欠的钱粮税都是平均线以下,处于一个可以责罚的危险线。
底下的人遇到这么一个老实人是爽了。
可张海京看着赤字的财政文书就只能叹一口气,这给他的任务难度太大了。
如今杭州府各县的状况相当于借钱容易,要钱难的摆烂形态。
底下的人拖税欠税太多次,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理性分析一下,张海京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挽狂澜,拯救仕途的可能性。
为了不被处罚,还是辞官了吧。
张海京心灰意冷了,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当官的料子,之前给陆成安表功的圣旨下来以后,他就很后怕,当场就想辞官了,但是又怕被人察觉到什么,现在有这么一个正当理由,干脆顺水推舟直接辞了得了。
在杭州府衙重新上班第一天的张海京着墨书写自己的‘请辞奏折’。
“知府大人,陆成安求见。”一小吏走进来道。
他来干什么?
张海京迟疑了几秒钟,自从陆成安来到杭州以后,就没少折腾,也不知道是丧门星还是自己的福星,但总感觉他来了以后,老张家就挺倒霉的。
“请他进来吧。”张海京斟酌一下用词,陆成安的背景很深,他不好得罪。
不多时。
陆成安走了进来。
“贤叔,身体可好。”陆成安伸开双手,热情洋溢地冲上来拥抱了一下张海京。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张海京有些适应不了。
而且贤叔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虽然有是有这么一个叫法,但已经很少有人这么用的,听起来像是弱人一头。
“成安啊,你是有什么事情吗?”张海京决定还是开门见山,不玩什么弯弯道道的。
陆成安伸手耷拉着张海京的肩膀,“张叔,我难道就不能来探望你吗?”
“你生了重病,着实是让我好生惦记。”陆成安语重心长地说道。
张海京有点意外,什么时候他的形象在陆成安心里如此伟岸正大,这小子是不是又想让他背什么黑锅。
“你我都这样熟悉了,这些生分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吧。”张海京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有事便说。”
“我有个族弟,过些日子要来府试,张叔你也知道我事务繁忙,很难照料到我这个族弟,到时候,还望张叔照顾一二。”陆成安走到张海京办公的案牍旁边。
“本府知道了。”张海京点了点头。
“张叔,您这是要向朝廷请辞?”陆成安已经看到了张海京的请辞折子。
“不错。”张海京这时候也不避讳了,“本府近年来操劳政务,身心疲倦,已经没有心气再为朝廷出力,如今已知天命,不如激流勇退,勤耕于文学之道。”
“至于你族弟的事情,你放心好了,本府还是能保他府试一路顺风的。”张海京犹豫了一下道:“但,只这么一次。”
“不过,若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话,本府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他过府试。”
“张大人,是我怕到时候我奔波在外,不方便照顾他,不是让您在这里另行方便的。”陆成安有些尴尬道。
张海京:“......”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想搭理陆成安,继续提笔写自己的辞呈。
陆成安不动声色把自己一份奏折放在张海京的桌上。
“张叔,你写完你的折子以后,还望您把您的这份辞呈和我的折子,一起送到陛下那边去。”
张海京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陆成安,伸手接过陆成安递给他的折子。
【臣陆成安敬上。】
【何为君者?】
【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
【君者!】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既受命在天,应当为天道而治万民,可寿永昌而延国祚。】
【凡民生利病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欲称其任,亦惟以责寄臣工,使尽言而已。臣请披沥肝胆,为陛下陈之。】
看了几段。
张海京的目光定格在陆成安的身上,他咬着牙狠狠地说道:“陆成安,本府到底是得罪了你哪一点?”
“如今圣上惫于东南防线的糜烂,常常斥责地方官员,要拿我们是问。”
“他气在头上,你让本府替你送上这份折子。”
“你是想让本府自缢于此吗?”张海京勃然大怒道:“你这折子,本府是万万不可能给你送过去的。”
“别耽误我写辞呈。”张海京提笔的速度陡然变快了,也不管什么文采不文采了。
以前写奏疏,讲究的是就是一个辞藻华丽,文风典雅,碰到陆成安这个杀星,什么辞藻华丽,文风典雅通通滚蛋,越直白越好,早点辞官,当场解脱!
“张叔。”陆成安道。
“谁是你张叔?”张海京当场翻脸不认人了,这份奏折没出来之前,张海京什么都能容忍,也不拒绝陆成安攀关系。
可陆成安这份奏疏,弹劾的是那些个大臣吗?
那是在弹劾正英帝。
这尼玛是在当面打皇帝的脸。
你后台再硬,能比正英帝还硬?
这回陆成安的作死倾向已经超过了张海京的容忍界限,万一诛十族牵扯到我老张怎么办?
本府是能给你陆成安背锅,但你也不能把泰山一样大的锅往人头上顶啊!
你看看你这份奏疏写的,自个儿买好棺材写的是吧?
这年头弹劾、告状也看阶级的。
比如良民告那些小吏、商人,无论输赢,良民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但是良民弹劾带有品级的官员,那就是找死的行为,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你活不下去。
同样,官员去找皇帝的事情,遇到个脾气爆的皇帝,直接给你放诏狱里住个九年大牢套餐,嘴都给你打歪来。
张海京这时候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特么陆成安还是一个武臣。
怎么写的这份折子,不光条理清晰,攻击性还能那么强的?
没点对大晟王朝的了解,还真写不出那么打脸的折子,这是往大晟王朝最严重的几个弊端疯狂拿出来提,就差没把皇帝的龙袍给拔下来,让他看清看清自己了。
“张大人。”陆成安又说:“这份折子,怎么就不能呈上去了。”
“你这话就像是在跟我说,为什么我不把全家的脑袋送上去。”张海京怒极反笑。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老张你可是杭州知府,非常有‘义务’对这种政治问题表态,不然你就是公然的尸位素餐。”陆成安很是叹惋道:“你不说,我不说,到时候谁还敢说真话柶?各地的官员若都是像你这样支支吾吾的,国将不国呐!”
“也罢也罢。”陆成安抬起头来,愤世嫉俗地说道:“那我只能去找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一起为这天下发声了!”
张海京伸出双手拉住了陆成安。
退无可退的他仰天长叹,纵然他张海京自认自己在精神层面还算强大,此时也有些心神俱疲的感觉了。
“不要去找我那两个傻儿子。”张海京快要给陆成安的各种套路给气晕了。
怎么每次碰到这个姓陆的就要吃亏,这次又是这样!妈的,我写个辞呈都能碰到这种倒霉事,你就不能等我任期结束了,再去释放你那个不知道从哪里上涨的表演欲吗?
“张大人,我真不是在胁迫你什么的,这份折子上去,只要皇帝是个圣明之君,我在奏折里再给你提几句,说你常常感叹百姓疲惫,到时候,保管你我就都名留青史了。”陆成安笑道。
“那的确是青史留名了,一个是诛十族,一个诛三族是吗?”张海京依然保持着对这份奏疏的高度恐惧感。
“你怎么就放不下这个话题了呢?”陆成安觉得张海京一直在拆他的台,小陆表示头疼。
“我怕死啊。”张海京的回答做到了真正的‘无懈可击’。
陆成安无言以对。
思虑片刻,他决定还是要从讲道理方面入手,心服口服才能让人心甘情愿。
陆成安便开口问道:“张大人,你对陛下怎么看?”
“廉政爱民之圣君,我朝三代以内为明君者,莫不如是!”张海京正气盎然。
“别说客套话。”陆成安压低声音。
张海京有些担忧,他‘鬼鬼祟祟’地看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是汉王的人,我也是汉王的人,但妄议天子,是死罪,杭州府又不是只有我一人,你不怕被人听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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