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阴冷的火焰在咆哮，形成了一道圆弧，将前方遮蔽的严严实实，但随后又被利刃给捅破，让希维尔赶紧抬起了腿。
叮。
暗月大剑刺在地面，由于熔炉太硬，在火花爆散之后便弹了起来，使徒望着在空中旋转的大剑，很快又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扑到身前。
黑色火焰将他团团包裹，太过浓厚，看起来犹如一头地狱走出来的恶鬼，唐恩像是没受到什么影响，抬手握住在空中旋转的剑柄。
“竟然无效......”
希维尔难以置信，本能扬起了剑，随后一声爆响，唐恩用了十成力道的斩击让它膝盖触地。
剑刃在摩擦，被压制的神皮使徒抬起头，看到了唐恩眼中那狂乱的痛苦，顿时明白了。
“并非无效，而是这个人在硬抗！”
这个结果甚至比黑焰失效还要令人难以接受，痛苦可以用意志力去忍耐，可黑焰的本质是烧灼生命力，灵魂的本源。
无论神祇还是亚人，被狩猎之后，他们体表或许不会有一丝伤痕，但灵魂被烧尽之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身体能够治疗，肉体可以更换，然而灵魂没了，连归树都不可能。
他猜对了，唐恩对黑焰并没有什么抵抗力，更被这难以描述的痛苦烧得几欲发狂，然而神皮以往的猎物不同——
这灵魂实在吞吃了太多东西，巨龙、大蛇、半神还有大卢恩，甚至包括斩杀的千万人。
“你这点小火苗，怎么可能烧的光！”
几欲发狂，那就干脆发狂，他忽然松开手，在剑柄上一拍，以接触点为杠杆，大剑旋转起来。
噗——
剑刃在希维尔胸口掠过，爆散出一团鲜血，肉体疼痛让它惊醒，身体拉长，高出唐恩数米，双手握剑，将身体犹如面条似的甩动。
黑焰乱舞！
剑快到极致，璀璨星光之下，难以判断的黑色痕迹来回穿梭，也分辨不出规律来，就像一个小孩用黑色蜡笔画下的毛线团，将唐恩包裹在内。
不可能烧不尽，不可能杀不死，你以为自己是谁，移动的黄金树吗？
希维尔在狂呼，这世上唯有那颗黄金树不惧黑焰，无数生命归树，即便是命定之死，也只是微不可查的小火苗罢了。
黑焰夹杂着火花，浓重涂抹之下几乎看不到唐恩的身影，又过了片刻，黯淡而茭白的月光刺破了这浓重的黑色。
那是一轮颇为细小的暗月，直径不过两米，与菈妮并没有可比性，当它在黑焰之中爆散，将空气和余火一起冻结，四周像是漂浮着一片黑色的水晶。
希维尔半具身体也被冻住，但它很快将之震成碎片，正想后退，一只铁掌已握住了大剑，任由黑焰灼烧，接着，一颗头颅从火焰中弹了出来。
“你......烧够了吗？”
活了无数年，它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主动去触碰黑焰，瞳孔收缩，尚未回过神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已将之拖了过去，铁拳正在眼中放大。
砰！！！
苍白气环在它脸上扩散，这力量从头一直传递到足底，让整个身体向后飞出。
看他终究没分出去，又被唐恩拽着剑拉了回去，迎面便是个膝撞。
即便拥有黑焰庇护，这股力量依旧深入骨髓，使徒眼球凸出，第三次被拉下去的时候终于右手一拧。
螺旋状的大剑切割，让唐恩的手瞬间鲜血凌厉，却无视掉刺来的剑刃，干脆抱住了使徒的后劲。
噗——砰！！
胸甲被洞穿的闷响，与膝盖轰碎胸骨的脆声次第传来，唐恩被捅了个对穿，然而肉体上的疼痛早就被灵魂上的灼烧所压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对了嘛，撕裂我的肉体，将我从物理意义上消灭才是正道，早干什么去了。”唐恩咧开嘴，惨白牙齿上挂着血痕，提醒归提醒，但是想要拔剑劈砍已是奢望。
无需判断力，也无需技巧，扬起的膝盖轰在使徒下巴，高昂起来的脑袋又被手锤给轰落，当他趴在地面，看着抬起的铁靴踏来，赶紧松开剑柄向旁边翻滚。
砰——
铁靴溅起一地尘埃，唐恩看都不看还插在胸口的大剑，迈步扑了上去，脑海里只残留着杀意。
撕碎你！拆散你！
唐恩没有那种玄妙的灵魂攻击，但他的速度很快，他的拳头也很重，几步便追上使徒，迎上后者凝聚的黑焰刀刃。
俯身躲避，握住扫过的刀刃，手掌将之生生捏爆，使徒不得不退，却注意到身后一侧是云海，一侧是大锅，干脆咬紧了牙。
灵魂耐烧是吧，那就试试炉底的灰灭火焰。
面对扑了的唐恩，整个身体拉长、翻滚，双腿仿佛变成了面条缠住了唐恩的腰，便想要将之抛进火炉，但——
甩不动！
他感觉自己缠住了一座山，根本无法将之拔起来，双手抱住壁炉边缘，正准备进一步用力，就看到同样在角力的唐恩扬起了手。
“你当真以为我被你烧的失了智不成？”
暗月大剑被重力牵引当头劈下，望着眼中放大的剑刃，像是乌龟一样把身体收缩，听到头顶‘叮’的一声脆响。
最后一击！
如同拉长的橡皮筋收缩，它想要用双手将之拍进炉底，但这时，一件熟悉的东西出现在视野之内。
伴随着喷出的鲜血，插在胸口的大剑竟被唐恩用重力给拔了出来，翻转一圈，正对着飞过去的自己！
不——
唐恩根本无需用力，使徒主动将大剑送入了自己胸膛，然后展示出被黑焰灼烧的正确姿态。
身体僵硬，灵魂凝固，瞬间失去了一切行动能力，那从伤口处蔓延的黑焰，远比大剑捅穿的伤口更加猛烈。
看了一眼，唐恩向后仰倒，手掌在地面一摁，扭转腰腹，将腿如鞭子般甩出，踹在使徒脸侧，让之翻滚着坠入熔炉。
“给我化作柴薪！”
第四百二十二章 你就是我的英雄
唐恩向来睚眦必报，将老子烧的漆黑，把梅琳娜变成柴火，那还想留个全尸？！
灵魂被黑焰燃烧，身体更是顺着炉边翻滚下去，当触碰到炉底那绯红色的残渣，来不及诅咒，也来不及惨叫，瞬间就被点燃。
就像把人往钢水里一扔，绯红色火焰亮了一瞬，接着，一个接近半神的使徒连渣都没剩下，瞬间消失在空气之中。
呼呼——
唐恩趴在炉边，看着火焰明亮了一瞬，又急速黯淡下去，顿时知道了这熔炉内的东西在物理上根本无法触碰。
“连神性都能烧灼，难怪能点燃黄金树，也难怪玛莉卡花费那么大代价弄出梅琳娜来，唯有她才能把炉中之火给引出来。”
脑子浑浑噩噩，肉体的疼痛与灵魂的虚弱交加，让他整个人难受无比，过了片刻，他杵着狩猎神祇大剑慢慢起身，努力挺直了腰背。
事情还没完。
梅琳娜被吊在半空，瞪大了眼，看着男人摇摇晃晃的走来，在他身后，是火焰巨人狂怒的咆哮与两个神皮微不可查的黑焰。
她也不能动，就这么看着，大脑一片混乱，甚至看不到眼前的绝景。
焰火的光芒、犹如在眼前的黄金树照亮了男人的身影，给他疲惫的步伐添加了几抹璀璨，当他拔出暗月大剑，以双剑为拐，缓慢而坚定的走到梅琳娜身前，少女终于眨了眨眼，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为......为什么？”
黑色余火正飞速熄灭，唐恩居高临下的望着少女，轻轻摇头：
“我说过，谁也扭曲不了你的意志，别说几个神皮，就算无上意志亲自来，我也送祂去炉底洗个澡。”
大脑慢慢恢复清醒，唐恩也不知道自己被黑焰烧灼了多少能量，反正那贪婪的大蛇也沉寂下去，可他既然来了，就不再计较得失。
他伸出手，替梅琳娜抹去泪珠，然后抬起剑，将那金色弯弧斩的粉碎。
“我来了，你干嘛还哭。”
“我、我没有。”梅琳娜抹了把脸，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万般话语积蓄在心头，感谢、眷恋、羞愧夹杂，情绪太多超过了大脑处理的上限，搞得梅琳娜瞬间宕机。
喂，我好不容易英雄救美一次，你怎么又跟木头似的呆呆站着。
唐恩的眼神逐渐变得无奈，更有一种剧烈的自嘲。
这根木头毛都没被烧到，反而自己都快被烧成黑炭了，好在他知道这根木头由于情绪太激烈，反而会宕机。
“连句谢都不说？”
梅琳娜如梦方醒，呆滞的脸终于多了几分情感，便握住了衣角。
“你能来，我、我很高兴。”
岂止是高兴，她简直高兴到要昏厥过去，只是不知道这种感情该怎么展现出来。
“你受了好重的伤，那些黑焰肯定伤到了灵魂，还有......”
话没说完，嘴巴已经被唐恩给捂住：“这些代价根本不算什么，但梅琳娜，你能继续相信我吗？”
就在火炉边，梅琳娜旅途的终点，已取回记忆的少女犹豫了一下，当然知道唐恩在说什么。
她看着面前的火炉，感受着使命强烈的呼唤，记忆如潮水般涌向脑海，最终变成一个画面：
浑身燃火的男人向她走来，步伐缓慢而沉重。
唐恩不是来打嘴炮的，这番搏杀，这巨大代价只是给了她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就算是初见的梅琳娜，也会犹豫。
“我的承诺已经完成了，现在由你自己来选择吧。”唐恩松开了手，退后半步，如事不关己一样看向山下。
神皮不知何时已经撤退，狂怒的火焰巨人正死死盯着自己，像是在说：有种你就下来。
唐恩无视了这目光，也没去计算得失，反正惨重到足以当自己吐血，就这么吹着山顶寒风，看着少女的背影。
这就是梅琳娜理论上的终点，她出生的意义所在，这种关乎存在价值、生命意义的东西无法用理智去揣摩，也不该由旁人去干涉。
梅琳娜是活生生的人，而非自己的玩偶，如果随意去操控她的命运，那自己和玛莉卡有什么区别。
如果她最终决定拥抱使命，唐恩或许会失望，但也会尊重。
‘让我看看吧，这一路旅途，我为你流下的鲜血与燃烧的灵魂，到底有多少分量。’
唐恩望着背影，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呆滞如雕像的梅琳娜终于有了反应。
没有停顿，少女足尖一垫，在唐恩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扑了过来，张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胸膛。
“唐恩，我相信你！”
木头果然没什么激烈的情感，但这句话对于唐恩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眼前的熔炉，望了眼远处的黄金树，为了这句话他走过了多少路，杀了多少人。
不知为何，他没感到半点兴奋和意外，仿佛一切顺理成章，只是有点小小的喜悦。
梅琳娜根据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选择，没有人逼迫，也没有人扭曲，或者说胆敢如此做的人已经被他给消灭了。
“从今天起，你是自由的了。”唐恩摁住了梅琳娜的肩膀，眼中写满了认真。
自由？
梅琳娜恍惚了一瞬，觉得这个词语对她而言非常陌生，与追寻自由的菈妮不同，她就没想过这玩意，一切按使命而行，一切因使命终结。
刹那间，她感受到了无尽的空虚，仿佛支撑自己前进的动力消失，向前看去已不再有路。
“觉得眼前没路了？”
“不，我是觉得一下子没了目标，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就跟紧我，有的是事情让你去做。”
“又想使唤我？”梅琳娜先是不满的嘟嚷一句，随后眉眼舒展开来，“继续与你合作算了，反正这场交易到目前为止我还算满意。”
她也没说交易的内容是什么，反正跟着唐恩走下去，总会找到理由。
“老子拼了命来救你，你还敢不满意？”
“我又没让你来的，有时候你说我笨，其实你可比我蠢多了。”
梅琳娜只需三言两语，就能让唐恩血压陡增，后者忽然伸出手来，在梅琳娜的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哎哟，你干嘛。”少女抱头蹲防，顿时把刚才的愧疚、迷茫忘得一干二净，咬着牙扑了上去。
唐恩摁住她脑袋，低喝道：“别急，现在可不是跟你胡闹的时候。”
又来这一招！
梅琳娜听到火焰巨人无能狂怒的嘶吼，整个人恨得牙痒痒，可她也没办法反驳，便把双手怀抱，将脑袋别向一边。
嗯，是正常的梅琳娜。
唐恩反而松了口气，他有点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梅琳娜心生芥蒂，与其和少女束手束脚的相处，不如以前那样轻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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