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咸鱼的我被迫成万世之师 第146章

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刘祺然一愣,接着瞪大眼睛:“还……还有什么事儿?”

“刘府尊气糊涂了?”花满楼眨眨眼:“我之前说了吧,这事儿起源于我的两个疑问来着。为何钱大鹏敢于袭击卫所,且为何他就知道六卫的物资都在崇明?”

“是……是你!”刘祺然咆哮起来,他指着王缙怒吼道:“是你这败类!”

花满楼耸耸肩:“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等我说完细节可好?刘府尊啊,你知道了这事儿还能骂的出来,还能当面发火,可我当日知道此事后,险些气得驾鹤西去……”

刘祺然咆哮道:“快说!”

花满楼叹息道:“诸位想想,当时六卫临时支援松江、苏州,起源于倭寇频频袭击嘉定、金山,对吧?可那个时候,损失真的大到需要将临山卫、海宁卫、绍兴卫都召来么?刘府尊你身为苏州知府,旁的地方你不知,六月份嘉定是什么情况你记得么?”

刘祺然气得瑟瑟发抖:“六月……六月倭寇多有登陆,却并未造成过多的损失……”

此时一旁的靖海卫指挥补充道:“确实,当时下官频频带人往嘉定跑,但每次都看不到倭寇的影子,且据说当时来的只是数艘小船而已,登陆的人数不过数十……”

花满楼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没错,这一切自然都是王府尊的筹划,他要的就是让旁人以为松江府几乎要沦陷的感觉。达成目标后,六卫在松江府会师时,依着国朝以文制武的规矩,王府尊是最高指挥对不对?那么,他将临山卫放在了崇明岛,同时还强行将大批物资放到了岛上,诸位以为这安排合理么?”

靖海卫指挥一激灵:“西山伯的意思是……”

花满楼叹息道:“当日你在跟前吧?他是怎么说的?”

靖海卫指挥道:“王府尊说,崇明岛安全些,所以……”

花满楼嘲讽道:“安全么?那么平整的孤岛哪儿安全了?可就因为他的安排,致使六卫的多半粮草和大批军资都放在了崇明岛上,使得钱大鹏带人将其洗劫一空!”

靖海卫指挥还有点恍惚:“可是……可是他又如何确保倭寇就能打得过临山卫?”

还就是那句话,数百人的倭寇冲击先天就对他们有气场压制的官军属实有些不太对,何况当时崇明岛上有五千临山卫呢?

十倍的人数啊,靖海卫指挥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何以糊里糊涂的就输了呢?

可花满楼却将目光投向一直一言不发的临山卫指挥同知,一脸讥讽道:“方将军,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这……我……”这位叫方大元的指挥同知此时已经是一头冷汗了:“我也不知……”

花满楼嘲讽道:“若无意外的话,接下来临山卫指挥这个位置将是你的了吧?因为你有王府尊保举,对吧?”

方大元哆嗦起来:“不……不是……我没有通敌……”

花满楼嗤笑道:“我有说你通敌么?”

“畜生!”刘祺然再次咆哮起来:“你们沆瀣一气私通倭寇,本官……本官定要告发你们……”

花满楼再次拦住他:“刘府尊,还不忙气呢,这方将军是为了升职才坑的上官,那你可知,王府尊却是为何要这么做?”

刘祺然眼睛里的血丝都出来了:“说!!!”

花满楼仿佛是在笑:“也没啥大事儿,就是临山卫指挥曾得罪过他罢了,而钱大鹏那边儿的武器啥的越来越缺,且他本人的野心也越来越大,已经不满于随后当个典吏了。王府尊为了安抚他,所以就安排了这么一出大戏,这就是全部的过程。”

说到这儿,花满楼是真笑出来了:“刘府尊,你觉得这出戏精彩么?我觉得简直是精彩绝伦啊!”

(艾玛,写倭寇的时候就知道会沉重些,且单单这个局就布得我脑壳疼……终于揭开谜底了……)

379.原来你是这么个府尊

刘府尊觉得,精彩个勾八啊精彩,肺都气疼了还精彩?

而事实上花满楼先前也是气的够呛,当日若非耿天成拦着要保留证人的话,只怕钱大鹏早被花满楼丢海里喂鱼了。

并且得知事情的真相后,花满楼还有点后怕来着:如果不是因为茶山一事自己决定即刻平倭,只怕王缙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水师的情报送给钱大鹏,如此一来说不得被夜袭的就是天津水师了。而尽管从战力上来计算的话大体上还是能赢,但代价绝对不小,至少绝不会如现而今这般轻松完胜。

从嵊山返航时,花满楼想着不论如何都该将大胜倭寇一事传出去提振大赵军民的士气,所以便在沿途的南汇、宝山一带散布了大胜的消息,还强忍着没去找王缙的晦气,可谁知听得消息后他自己跑来了呢?

而让花满楼觉得搞笑的是,王缙见了他后先是勉励了一番——依着职级来看人家确实够格勉励他,然后就开始鼓动着花满楼将倭寇的俘虏尽快砍了,还有意无意问起钱大鹏的下落……

更搞笑的是,王缙居然还试图收买他来着,出手就是十万两白银。

对此……

花满楼毫无顾忌的收了钱,然后硬生生让人将苏州知府刘祺然拽到了嘉定,顺便还将临山卫指挥同知以祭奠临山卫战死士兵为由骗来了……

方才见刘祺然开口就要阻止自己杀俘虏,花满楼瞬间就明白老刘和王缙不是一路人,所以当场就将王缙的事情揭发了,最后才道:“王府尊,我有什么遗漏的吗?你补充补充?”

王缙的脸上一片萧索:“你既已查明,又何必折辱我?”

“折辱?来来来,你看看,看到了吗?”花满楼揪着他的脖领走到城墙边儿上,指着下面或哭天喊地,或满脸泪水的百姓道:“那他们招你惹你了?你不但折辱了他们,还要了他们亲人的命,你还有脸说折辱?”

花满楼越说越怒,他死命的晃着一脸漠然的王缙咆哮道:“这股倭寇累计害死了多少人你算过吗?数千人!数千人知道有多少吗?啊?哑巴了?回答我啊!”

“青壮被他们带回去后要么强迫着挖洞,累死饿死者不计其数!妙龄少女被他们当成玩具,活生生玩死后抛尸在荒岛,好容易救出来几个却一头碰死在了我面前!老人孩子被这些畜生活活砍死,甚至连婴儿都不放过,你觉得这是他们造的孽还是你造的孽?”

压抑了好几天,花满楼终于爆发了,可冲着王缙吼了几句话后,他自己却先泣不成声。

这下子反倒是刘祺然动容了,他拍了拍花满楼的背示意他冷静一下,然后才喝道:“来人,将王缙和方大元拿下!”

一个知府下令抓另一个知府,这事儿……

大概没毛病。

王缙被拿下时一言不发,方大元却瘫在了地上,一脸惊恐的喊道:“不是我,我没有,我是被骗的……”

二人被拎下城楼后,刘祺然看了看一脸泪痕的花满楼,忽然躬身一礼:“西山伯,老夫代江浙一带的百姓谢谢你了!”

花满楼默然无语的摆了摆手后,又将目光投向城下。

可刘祺然却又道:“不过……一码归一码,老夫还是觉得西山伯屠杀俘虏之举有些不妥。尽管这些人有取死之道,但陛下勾决死囚尚要三思,然后秋后问斩,何况你要杀这么多人?”

花满楼嘴角抽了抽:这老头……该说他是原则性强呢还是该说他迂腐呢?

“所以,府尊大人以为我嗜杀么?”花满楼有点不屑。

“啧,你……”刘祺然左右看看,却伸手将花满楼扯到一旁:“借一步说话!”

正翻白眼的花满楼被他这动作搞愣了,到了没人处才反应过来:“刘府尊,你这是……”

“唉!”刘祺然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道:“西山伯,老夫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且耐着性子听我唠叨几句,可好?”

听他这么说,花满楼也只好点点头。

刘祺然又叹息一声,然后才捋着胡子道:“老夫今年五十了,虚长了你三十好几岁,宦海沉浮也有些年了。操劳了这半生,老夫没啥拿得出手的政绩,也没啥值得称道的成就,可就为人处世上老夫还是有些心得的。所以西山伯啊,你真当老夫是因为顽固,所以才拦着你?”

花满楼愕然看着这老头:“刘府尊的意思是?”

“你道老夫关注你多久了?足足半年!”刘祺然斜倪着花满楼,一脸喟然道:“自打你痛揍瓦剌后,老夫便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后果然听得你又是献推恩令,又是办什么新式学校,便是如今你筹建的这水师也将一鸣惊人,这些事情……哼,说难听点,大赵朝堂上都没几个人能做出来。”

“可话说回来,你锋芒太露!”刘祺然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道:“做事有些锋芒倒还好,可做人锋芒太露的话,总会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杀倭寇老夫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甚至老夫还想亲手杀上那么一两个畜生解解恨,可是事情却不能照着你这么做。”刘祺然一脸怅然:“你是陛下义子,又是温阁老女婿,一举一动都被许多人关注着,稍有些僭越之举便会被放大,甚至还会有人恶意中伤……人心多脏呐!”

花满楼傻傻的看着这忽然变得貌似有些市侩的老头,不知说点啥好了。

合着您老自打出现就顶着的这张迂腐脸是保护色?

这年头的人心果然脏啊,真就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这么个府尊!

刘祺然又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道:“懂了吧?所以杀这些人,你好歹请示一下陛下啊!哪怕你是钦差吧,可有些事情不能这么论,懂了吗?”

这说的已经足够露骨了,可是……

花满楼笑了:“刘府尊的爱护之意我好歹是懂了,但……”

指了指城下哭泣的百姓,花满楼道:“看到他们这样子,您老觉得我还顾得上旁的么?”

话虽这么说,但花满楼却忽然觉得,文官也不能一概而论,这起码不还有刘祺然这样的么?

老刘闻言也是一叹:“罢了,今次……老夫就帮你顶一回吧!”

380.民为贵

“……是日,西山伯自崇明出航,星夜赶至嵊山,一战而平……为平民愤,故微臣下令枭首俘虏的倭寇一百余以示众,匪首钱大鹏、陈元化及犯官王缙、方大元不日将送往京师,由陛下定夺……”

这就是老刘头的顶缸之法,他将花满楼的意思说成了自己的意思,彻底将此事扛了起来。

奉天殿内,许大成朗声将刘祺然八百里加急的奏报读完后,文武百官陷入了短时间的僵直状态中。

这……

这就平了?

尽管只是一地的倭寇,尽管还有大股倭寇在浙江、福建一带肆虐,但初战告捷,击杀二百余,俘虏一百余,缴获船只、军资、财宝、粮草若干是事实,甚至还顺便揪出来一个官匪勾结的知府和直接导致崇明大败的指挥同知……

这种战绩,换谁来谁都震撼一下。

当然,震撼过后大伙就该对此事发表点见解了。

“陛下,王缙、方大元胆大至斯,其罪当诛!”

“陛下,苏州知府先斩后奏有僭越之嫌,理当问责……”

“陛下……”

仿似是大伙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那般,有要诛王缙三族的,有要追究刘祺然先斩后奏的,还有那么几个质疑花满楼谎报战绩的,因为天津水师没有带监军,甚至还有人告花满楼带女眷随军的……

光兴皇帝看着殿内这群口沫四溅角度刁钻的文官们,脸上无喜无悲。

前番才爆出兴化府知府花钱买命,光兴皇帝以为那已经是地方官最离谱的了,可谁曾想花满楼一出门就又揪出来一个?

且最近一段时间,玄武卫、东厂以及应国公的人在各地搜集的消息也开始反馈了回来,仅淮安府一地,聂文炳拿下的官员就有七八个。

该生的气已经生完了,现在光兴皇帝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大赵的官员,到底都怎么了?

花满楼给光兴皇帝的私信是随着军报一起到的,信中并没有详细描述战事,也没有多说松江知府的事儿,却详详细细的将茶山、嵊山以及嘉定县百姓的状况描述了一遍。

和花满楼一样,看过信后光兴皇帝也没了嵊山大捷的喜悦,心里只剩下一股浓郁的、不知该向谁发的怒火。

因此看着殿内以各种角度谈论东南一事的文官们,光兴皇帝忽然就很想笑,又很想骂人:你们说了这半晌,却没一个人悲悯一下百姓,这……圣贤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而见光兴皇帝这反应,群臣渐渐都闭嘴了,一言不发的低下了头。

光兴皇帝觉得更想笑了。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良久后,光兴皇帝淡淡的开口了:“昔年在詹事府时,曾先生曾让朕将这句话足足抄了五十遍,朕没记错吧?”

内阁首辅曾开济出班道:“是,陛下没记错。”

光兴皇帝点点头,又道:“民为贵……嗯,诸位觉得,孟子这话有道理么?”

“这……”群臣面面相觑。

孔孟之道是文官们的立足之本,也是文官们站在道德制高点打击旁人的武器,所以任谁都不会说孔孟有错——敢这么怀疑都是大不敬了,所以……

陛下是在怀疑这句话?

有人怒眉一掀就想站出来控告皇帝了。

可光兴皇帝却又接着把话往下说了:“道理是对的,你们所有人都知道这道理,成日里也将这话放在嘴上。可是……何以今日战报送回来后,尔等没有一个人提一句,民该怎么安抚?”

“苏州知府斩杀倭寇以平民愤,朕以为他做的对。可是,仅仅平了民愤就够了么?”光兴皇帝忽然提高了声音:“民愤从何而来?为何民为贵,民却在水深火热中?为何尔等整日介说着民为贵,却又对民视而不见?”

光兴皇帝忽的站起身,怒吼道:“民为贵啊!孟子教给尔等的道理,尔等就是这么学的?嘴上说一说民为贵,然后尔等就什么都不做了,这就是尔等的民为贵?战事过后,尔等甚至没想起来问问民的情况,这就是尔等的民为贵?”

“臣等有罪!”满殿文武都跪下了。

看到这状况,光兴皇帝忽然就觉得一阵疲惫。

骂完,训斥完,他们依然该怎样还怎样,所以为何要骂他们?这不是徒费口沫么?

叹息了一声后,光兴皇帝开口了:“今日,尔等就在这奉天殿将孟子的《民为贵》篇写上五十遍,然后好好给朕想一想,什么叫民为贵。好好想想,尔等学的那圣贤之道,是否都学歪了。”

说罢光兴皇帝就转身往后殿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对了,也给朕好好想想,什么叫知行合一。曾经有个少年质问过朕,问朕为大赵,为百姓做过些什么,那么现在朕同样的也问问你们,你们又为大赵,为百姓做过些什么。好好想想,都好好想想吧……”

“还有,方才质疑花满楼平倭寇谎报战绩的人,朕给尔等留点面子,尔等自行请辞吧。朕不能让他一边努力的替朕平倭寇之患,平百姓心中之苦,一边还要遭受朝中的质疑……”

说着,光兴皇帝缓缓走出了奉天殿。

不得不说,花满楼的信让光兴皇帝心中五味杂陈。

百姓的苦难和官员的腐败固然使得他无比火大,但花满楼最后的表态以及筹划又让他无比的欣慰和振奋,信上是这么写的:“倭寇一日不除,东南一日不得安宁,迟一日,就多十起百起惨剧;迟一日,就多有几十上百人送了性命,断了生望……儿臣愿苦百姓之苦,忧百姓之忧,东南倭寇一日不灭,儿臣一日不回京师……”

信的最后附上的是东南海防建设规划,北至天津,南至琼州,或增设水师,或卫所改制,或建设海防基地。依着光兴皇帝自己的理解,若是花满楼这一套东西建成并切实的起到作用的话,那么大赵海疆将再无波澜。

尽管……

这些东西的建设要许多年,还要花上无数银子。

但若是这些事情不去做的话,如茶山、嵊山,如嘉定的这些惨剧岂不是会一直持续下去?

(昨天晚上发的是人设啊,不是说要把人设放前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