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何庆心中一喜：来了！
三步并做两步登上尾楼，顺着士兵指引的方向望去，何庆瞧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西北方向的海平面上有一些不注意就看不清的小黑点出现。若非今夜的月色明亮，只怕发现这支船队还需一些时候。
何庆冷冷一笑：“擂鼓，列阵！”
十数艘主力战舰缓缓离开港口，随即首尾相连一字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弧，将侧舷对准来犯之敌。
与此同时，数艘快船穿过主力舰队的缝隙，在更远的地方放下一些小船，随即将之点燃后迅速后撤。
这玩意就是天津水师标配的火船了，其上装满了易燃物，能顺风飘至少两里，其作用就是为了给主力炮舰提供视野，顺便给敌方造成点麻烦。
近了，更近了。
火光的映衬下，那十数艘平头方正的黑帆倭寇船张满帆快速驶来，不多时就进入了水师战舰的射程。
何庆没有犹豫，令旗一挥主力战舰上就响起一片喊声：“开炮！”
轰！轰！轰！
炮击声连成一片，尽管因为风浪的颠簸以及水师并不习惯打移动目标使得巨大多数炮弹都只是溅起了一片浪花，但上百门炮的轮射总会有命中的时候，是以一轮火炮过后，两艘倭寇船无比幸运的被击中。
天津水师的火力不是闹着玩的，西山庞大的财力也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尽管这支舰队是头一次打另一支舰队，但仿似不要钱的炮弹漫天飞来时，倭寇那边已经有些胆寒了。
是以没多久何庆身边的一个哨官就指着海面喊道：“将军，敌方好像要跑！”
借着火船和燃烧起来的倭寇船带来的光亮，何庆也注意到了对方转了舵，于是便道：“不要追，继续炮击，远端的船缓缓往前压上即可，我们今日的目标不是歼灭他们。”
“是！”
“让救援舰准备，落水的倭寇抓活的！”
“是！”
如何庆所说，花满楼给他的任务并不是歼灭或者追击，而是守住岑港即可。
依着花满楼的推断，即便今日有敌人来犯，其主要目的也是拖住水师吸引其注意力，若水师自己不乱的话倭寇必定不会强攻，而遇到强有力的抵抗后他们会立刻撤离。
如今看来这判断是正确的，那么敌方的目标就很明显了：花满楼本人。
所以眼见倭寇们逃之夭夭何庆并未下令追击，却将目光投向了岛屿北方，而那里恰好有一艘打着大赵龙旗的战舰冒头——正是郝良才的第三中队。
花满楼留给郝良才的任务是追击倭寇，所以他的人并没有留在岑港，而是在舟山岛北部巡梭，听得炮响他就带着人赶了过来，看见倭寇迎头就是一顿炮击……
海上的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不多时，倭寇就留下五艘破损的战船后逃离了。
望着明火执仗上前抓捕落水倭寇的救援舰，何庆啐了一声后将目光转向岛上，喃喃道：“事情到这儿全在伯爷的算计中，想必岸上的杂碎们也该收拾了吧？”
391.炮声隆隆
定海城，西大街最豪华的悦来酒楼内。
花满楼出发后，一众长随、亲兵等闲杂人等也被赶出了店内，留下的不是官宦就是乡绅，阵容可谓豪华之极，但整个大堂内没人说话，气氛非常压抑。
任谁都知道今日这一出算是铤而走险，若是花满楼死了的话倒罢了，怎么着都能蒙混过关，可若是他没死，事情就复杂多了。
装晕的尹博文早在花满楼踏出酒楼后就出来了，此时他就坐在上首处，沉着脸一言不发。
“府尊，方才是不是被那花满楼觉察到了点什么？”良久后，宁波府同知凑过来问了这么一句。
尹博文叹息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若是不想被他觉察属实有些为难人了。好在此子到底是自负了些，此番他出了城……但愿他没什么后手吧。”
说实话，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没人觉得有什么疏漏，且大伙都觉得即便接风宴上出了岔子也无所谓，毕竟花满楼势必是要带人回港口的，而只要他回港口就必须面对伏击。
百多号人截杀二三十号人，什么结果不用问吧？
可是花满楼出门的时候太淡定了，眼神中甚至还露出了淡淡的不屑和嘲讽，这就使得在场所有人下意识的就觉得有些不妙，继而一个个的都紧张了起来。
“要不……我带人追上去？”昌国卫指挥胡荐成犹豫着道：“他死了最好，若是没死我还能以支援的借口接近，继而杀之。”
尹博文摇头道：“此时不宜多事。”
实际上尹博文也犹豫过要不要跟上去补刀，可花满楼得知倭寇来袭时的表现出乎他的预料，似乎一丁点都不担心出什么乱子，这使得尹博文心中警铃大作。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此时不动还能蒙混一番，毕竟花满楼找不到证据下也拿他没办法，可若是画蛇添足继续动作的话就不好说了。
眼见胡荐成还要说点什么，尹博文冲他使个眼色道：“即便今日他过了这一关吧，可你莫忘了我们还有后手呢，到时候……”
胡荐成一愣，接着立刻道：“是了，今日无非是试探而已，成败都不足虑，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有后手是真的，但此时确实不宜说太多打击己方士气的话。
因为吧，利益虽然能将更多的人联合起来，但这种联合其实并不稳固，许多事情都能导致这个结合分崩离析，最直接最简单的便是危机。
追逐利益的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如今的花满楼正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也就是说，一旦有人在重压之下倒向花满楼以求保全自身，那么接下来么……
私通倭寇，死罪。私蓄兵卒，死罪。私自下海通商，死罪。谋害朝廷命官，死罪。袭击水师，死罪……
连尹博文自己都算不清自己这群人的事情曝光出去后大伙长几个脑袋才够砍，所以眼下这种情况最重要的是将所有人稳住，让他们知道自己依然游刃有余，依然有后手，不然的话，后果可谓是一目了然。
果然，胡荐成说完那句话后，场面上的气氛立刻轻松了一些。
尹博文立刻趁热打铁：“且等着看吧，若是他过了这一关，本官便即刻动用后手，而在这之前大伙切记莫要惊慌，依着计划来就是。”
众人应了，尹博文又将目光转向玄武卫千户汪鹏：“你这几日辛苦些，尽快找到石左的下落，记着，不留后患！”
汪鹏立刻点头道：“我理会得。”
石左就是忽然消失无踪的观海卫指挥，此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他脱离了这个利益圈子后许多事情就难以把控了，所以尹博文根本不敢大意，只想尽快杀人灭口。
尽管此举显得他非常心狠手辣，很可能还会引起一些人的恐惧——毕竟谁都没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退出这个利益圈子不是？
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如今决计是不能让石左那边出岔子的，所以尹博文又补充了一句貌似安稳人心的话：“石左诡谲多变，莫名狡诈，他消失无踪谁也不知是个什么打算。可此番大敌当前，为保大伙安危，本官不得不出此下策……唉！”
这话一出，场上多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但依然有一部分人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很明显，这群人是在为自己谋后路。
对此尹博文只是阴森森的一笑：“不过……本官把丑话说在前头，此刻大伙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竭诚合作的话，任谁都拿我等没辙，可若是有人有异心的话，害的可是所有人，那到时候，千万别怪本官心狠手辣！”
“这……府尊说的是什么话？我等既然跟着府尊做了这等大事，那自是没有二心……”
“对极对极！事已至此，莫不是谁还觉得有退路？”
一群人嚷嚷着开始表态，尽管还是有人心怀鬼胎吧，可表面上这群人俨然变成了一个团队，大有和花满楼不死不休的架势。
尹博文点点头，正要继续说几句安抚人心的话继续巩固成果，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这是……炮声？”
“不是吧，二十余里外的炮声能传到这儿？”
“定然不是，可这巨响……莫不是花满楼将船开到了南边？”
一群人正惊疑不定间，玄武卫的一个小旗跑进了大堂内，惊疑不定道：“府尊大人，这声音是长岗山传来的……”
尹博文一愣：“长岗山？你确定？”
那小旗道：“小的方才就在城墙上，亲眼看到长岗山脚下有亮光，声音也是那边传来的，决计不会错。”
尹博文愕然道：“这怎么可能？花满楼总不至于将战舰开到岛上来吧？”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下尹博文咬咬牙：“在探！若有必要，派人出城看看！”
“是！”小旗应了一声后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了。
这下子，大堂内又是一阵寂静，只听得远处的隆隆炮声。
尽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炮声已经小了许多，可依然震得一些人的心狂跳不已：要不……还是多做两手准备吧？
392.西山战法的精髓
身为花满楼的亲兵队长，宋杰属实是个人才。
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头脑灵活，还因为他接受新事物的速度非常快，是以在花满楼身边这位就变得越来越跳脱，越来越趋向于一个逗比——让他去侦察时他把人家两拨响马盗都收编了，这种逗比属实不多见。
不过这事儿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了宋杰的头脑属实清楚，所以收到花满楼上马车前的手势示意后宋杰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行动，并在一个多时辰前天还没黑的时候成功的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有上百个携带武器的家伙鬼鬼祟祟的藏在了长岗山下。
发现这事儿后宋杰学着花满楼那般捏着下巴，眯起了眼：“下船前千总让何将军他们隐藏了身份，还安顿了一些事儿，想必今晚港口这边大概会有乱子。如今岸上却也发现了一群来历不明行踪诡异的人……千总是想让我作甚？”
一个少年兵道：“头儿，要不派人去城里问问千总？”
宋杰摇摇头：“不，看千总那样子大体上是要和这群人玩点啥，如今跑去打扰岂不是坏了他的好兴致？”
“可是，若是不处理这些人的话，万一他们对千总不利呢？”
宋杰道：“咱也没说不处理啊，问题是何时处理，如何处理……等会，倘若港口那边出了乱子的话，到时千总势必要赶回来……嗯？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头儿，你意思是这群人要截杀千总？”
“这还用问？”宋杰一脸的佩服：“说起来，千总是怎么觉察到杀机的？”
百思不得其解下宋杰也不想了，径自道：“不管了，反正将这群人拿下就是了。弟兄们，抄家伙！”
宋杰一声令下，西山少年兵、水师、响马盗组成的混编队伍总计二百余人直奔长岗山。
“听好了啊！”一边走宋杰一边冲自己手下的响马们嚷嚷：“尔等如今都是千总的部下了，也当按着千总的战术思路和意图去做事，以往的老思路都给我丢到一边儿去！出了门，尔等代表的就是千总的脸面，若是仗打的丢了千总的脸，那尔等便自己脱了这身儿军服，滚回家种田吧！”
一群人面面相觑，响马头子张宏凑到跟前问道：“宋长官，何谓战术思路？”
“问得好！”宋杰得意洋洋道：“千总曾经说了，打仗嘛，很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而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今日便告诉尔等，尔等也必须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知……知道！”
“嗯，千总的战术思路就是：穷则战术开花，达则给老子炸！”宋杰一脸没避暑的笑容，指着带出营地的东西：“看见了吗？这些都是咱们西山的特产，都是好玩意！千总说了，往后这些东西将彻底代替刀剑，彻底淘汰冷兵器战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意味着啥？”张宏茫然看着宋杰，一脸的求知若渴。
“意味着……”宋杰有点卡壳：“自己想去！悟透了的话，未来尔等封妻荫子指日可待，悟不透的话，说不得下次上阵就是个死！”
张宏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宋长官的意思是，让我等以后多钻研火器，少习练武艺？”
宋杰一愣，接着立刻点头：“对对对，你看啊，任你武艺再怎么高强，一炮过去你也挡不住吧？”
“这……说的也是。”
“明白了吧？”宋杰得意洋洋道：“总之，今日就让尔等见识见识我们西山是如何作战的，都学着点！”
虽然宋杰是有意卖弄来着，可毕竟西山卫属实非常神秘，他们自成立以来就打了瓦剌那一战，在草原上也仅仅是遇到点小规模的冲突，所以迄今没人知道西山卫在装备改良又改良后到底是个什么风格的作战方式，是以莫说响马盗了，便是天津水师的士兵都非常感兴趣。
并且么，花满楼自天津出发前西山又送来了一些装备，这些装备一直放在船舱里，压根就找到上场的时机，如今宋杰却是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了，这能不让人兴奋么？
一群人就在这种莫名兴奋的情绪中接近了长岗山，并隐蔽在刺客们埋伏的地点一里多外，等待时机。
然后……
待得港口那边传来炮声时，宋杰冷笑着一挥手：“来，给他们个惊喜！”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然后……
张宏彻底了解了西山战法的精髓。
刺客们埋伏的地点在长岗山脚下接近大路的一片不算大的密林中，看起来约莫只有三四亩地的样子，若是依着张宏的想法八成得派人往上冲，冲进密林中让刺客们的弓弩箭矢发挥不出作用后打白刃战即可。
可是……
百十人的刺客，宋杰动用了三十门西山产的板车炮，一轮密集的火炮轰炸后，刺客们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哭爹喊娘的就从已然起火的密林中跑了出来。
可还不待这群人反应过来，火铳的攻击就又到了。
刺客的首脑大声疾呼打算组织人冲过来，而事实上他们也冲了一段距离，可随即隐藏在道路两侧的掷弹兵就出手了……
今日随着宋杰出营的响马盗有五十余人，这些人并未配发火器，但人人都配备西山特制的刀来着。初时这群人拿到刀时可谓是如获至宝——毕竟冶炼水平提升后刀剑的质量自是会提升，是以他们都觉得发到手里的是宝刀来着，可现在……
所有人，包括张宏在内都觉得手里的刀忽然就不香了。
百十个刺客还没冲到跟前就死了一多半，剩下的人要么开始胡乱逃窜，要么则哭爹喊娘的跪地求饶，这还用得着打么？
“停！”宋杰见状洋洋得意的下了令，然后看着张宏道：“喏，看到没，仗是这么打的！”
张宏傻愣愣的点点头，然后吞了口唾沫：“宋长官，这么打……不费钱么？”
宋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千总说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现在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抓活的，然后我们接千总去！”
393.退路
“这么几个人，你用三十门炮轰？你怕是有那个大病吧！”
长岗山下，看着一溜板车炮花满楼就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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