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花满楼耐心的等着,他知道,若是炉内焦煤的燃烧不充分,那么就没法去除炭中的硫份,可如今没法测量温度,也没法儿观察炉内的状况,一切都只能凭感觉来。
好在现场有几个有经验的铁匠,他们观察着炉顶的烟雾,一会儿后便向花满楼汇报:“公子,我们当初制取焦炭差不多便是这个时候了。”
花满楼点点头:“那么就在等等。”
水排鼓风呼呼的吹着,炉温越来越高,待得几个靠近点的铁匠已然热的受不了时,花满楼深吸一口气:“取炭!”
铁匠们立刻忙活起来,用特制的工具将滚烫的焦炭取出,随即则是需粘结、固化、收缩,忙活了到花满楼几乎不耐烦的时候,那个和花满楼解释焦炭的老铁匠捧着一块焦炭跑到他跟前,惊喜道:“公子且看,这等焦炭可谓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那焦炭通体乌黑,似不带一点杂质,花满楼点点头道:“那就用这个炼铁试试!”
现在有了新版本的高炉,又有了改良的水排和上好的焦炭,理论上炼铁的温度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就花满楼看来,这年头的人创新可以,不比他前世的人差。可惜的是,许多事情大家都没有往更深层去研究,没有做到精细化,这就使得许多技艺止步不前——当然,也是这时代唯有读书高的锅,匠户能糊口都难,谁还肯没事儿找事儿的研发这些东西?
另外,许多东西的度量也成问题,比如温度,湿度等等,这些东西只能凭借有经验的人依着感觉来,所以想要将技艺精细化又何其难?
但是……
“这关小爷啥事儿啊?想这些作甚!”花满楼暗自啐了一口,将注意力放在高炉上,祈祷着能一次成功。
随着花满楼的吩咐,铁匠们忙碌起来,他们熟捻的生炉放入铁矿石。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出料口,期待着能真的见识到花满楼说的铁水。
炉温越来越高,或许是花满楼的祈祷起了作用吧,就在大家都忐忑不安的时候,铁水自槽口流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铁水的出现意味着大量杂质被剔除,也意味着从此铁的炼制成本大大降低,更意味着能有更多种类的金属出现——比如不锈钢、高碳钢、高锰钢等。
不过时下还来不及搞这些,而且材料学不但耗时而且耗钱,花满楼对此躲都来不及,怎会一头撞上去?对于他而言现而今最重要的是铁水能一次浇筑出许多普渡的弹头,这很重要。
毕竟么,另一拨手工打造弹头的铁匠们效率实在太低,每人每天撑死能出三四枚普渡,所以现在营地里普渡的存量还不到二百枚……
要抓紧时间了。
而回过神来花满楼才想起,自己已经在神机营窝了整整四天了,整个人都有点馊。
“所以才说要当咸鱼啊……”花满楼暗自叹息:“这个鬼样子,也不知沁儿会不会嫌弃我?”
一想起自家的萝莉小侍女,花满楼就觉得有些归心似箭了,他立刻招呼那群没见过世面的铁匠尽快制造泥模,浇筑普渡弹头。
……
“但有三千普渡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光兴皇帝念叨着这两句魔改诗,不由得就乐了:“这是太子说的还是花满楼说的?”
许大成笑道:“听殿下身边的护卫说,花总旗拉着殿下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于是殿下逢人便讲这句话,所以……”
‘老实忠厚’的许大成自然不会直接说这话是赵仁原创,毕竟赵仁啥德行宫里的大伙有目共睹……
光兴皇帝又念叨了一遍,摇头笑道:“花满楼这竖子最后还是没将这名字改掉,混账一个,不过这不教胡马度阴山倒也霸气。得阴山,则乘高一望,寇出没踪迹皆见,必逾大碛而居其北。阴山以南即为漠南,彼若得阴山,则易以饱其力而内犯……太子若念着这两句能知晓这道理,也不枉朕将他安排在花满楼身边了。”
顿了顿,光兴皇帝又道:“神机营如今什么情况?”
许大成道:“回陛下,五军营的五百人正在加紧习练,只是……”
看了一眼光兴皇帝,许大成小心道:“只是那普渡的制造颇为缓慢,可花总旗貌似对此也不是很在意,他整日与匠户混在一起,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便连太子殿下也成日在那边瞎忙活。”
光兴皇帝皱了皱眉:“哦?有这事儿?”
许大成更小心了:“奴婢不懂这些,下面的人也知之不详,想必花总旗是有自己的道理吧。”
光兴皇帝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罢了,今日横竖没事儿,去瞧瞧也好。备车,摆驾神机营!”
“喏。”
44.尽忠职守,呕心沥血
许大成说的前一半话不是刻意给光兴皇帝添堵,只是因为他真不懂炼铁。
身为司礼监秉笔,东厂厂公,自幼生活在皇宫里,整天脑子里只有皇帝的许大成,他怎可能懂这些?
在他看来,花满楼折腾的这些东西噱头的意味更多一些,那所谓的普渡更是哗众取宠——许大成没见过普渡,而神机营内先前也只是试爆了几枚而已,所以他派去打听赵仁消息的那几个东厂番子打听回来的都是如花满楼所说的人传人的话,是以许大成愈发的对普渡没什么概念了。
此外,许大成对于太子殿下接触匠户也非常不以为然。
东宫那边的消息,太子殿下每日结束了早课后便会去神机营,直到晚上才回来,而且每日回来都脏兮兮的,这让很多人,尤其是东宫侍讲们都觉得非常愤怒:殿下乃是储君,储君就要有储君的样子,可如今殿下整日介瞧着如同泥猴,这成何体统?
而得知太子殿下折腾成这样是因为和一群匠户以及京师著名混账花满楼不知瞎鼓捣什么时,东宫的大学士们都快晕过去了: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太子殿下不读书却去折腾奇技淫巧,这往后还如何能继承大统,如何治理天下?
国将不国啊!
可陛下下旨最近一段时间不许他们干涉太子的行止,他们这群人也无计可施,更不能跑去和光兴皇帝告状,所以只能整日里唉声叹气,大发牢骚。
便是这些牢骚被许大成听了去,然后‘忠厚老实’的东厂厂公自是会受到些影响的——许公公虽不才,但也觉得读书人就特么有道理。
并且么……
许厂公觉得圣眷就那么多,花满楼多分一点,他许公公就少分一些,因此瞧着最近花满楼的风头这么盛,许公公能不警惕起来么?
所以,后一句话他是纯属想搞点事儿出来,降低一下花满楼在光兴皇帝心中的位置。
你说他没说实话?
可许公公早都埋下伏笔了:奴婢不懂这些,兴许是人家花总旗自有道理吧。
而瞧着光兴皇帝一脸不高兴,许公公顿时就悟了:那花满楼先前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陛下一朝醒悟,只怕这小子有难了吧?就说嘛,圣心难测,能糊弄陛下一时还能糊弄陛下一世?所以还是老实忠厚点的好啊!
老实忠厚的许厂公将光兴皇帝送出宫后,便幸灾乐祸的往东厂而去了,他浑然不知光兴皇帝此时并没有生气,而是在忧虑:花满楼那混账‘三千普渡’喊得倒是响亮,别是到时连三百都拿不出来吧?
不得不说,光兴皇帝深谙夸张的写作手法,号称三千的,那就绝对没有三千,撑死了几百……
普渡虽然威力奇大,可对上数万铁骑到底有多少用尚不可知,若是数量多倒罢了,可那么点可怜巴巴的数量实在让光兴皇帝没信心——要知道,如今已经是第六天了,过了明日五军营就要出发……
花满楼当初信誓旦旦说能提供一批质量不错的普渡,若是搞岔了的话,那……那也不怪他,毕竟他算得上是火线上阵,但只经过这一次后,让他更沉稳一些便好。
光兴皇帝脑子里转着这些事情,车驾缓缓抵达神机营。
轰!
巨响声猛然响起,沉思中的光兴皇帝不由得就被吓了一跳。
可还不待他将车帘掀起,神机营营地内又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每隔个两三息,都有爆炸声传来。
光兴皇帝不由得就迷茫了:这是普渡的声音吧?不是说数量不足么,为何会有这么多爆炸声?难不成普渡数量不足的原因是花满楼将成品都丢着玩了?
这混账,就是这么给朕办事的?
一念及此光兴皇帝就火大了,他立刻跳下车,黑着脸就往营地内走去。
营门口的守卫早有应国公嘱咐,瞧见这位赵大人来连忙打算放行,而光兴皇帝却指着他道:“你们提督呢?着他来校场找我!”
说罢不等守卫有反应,光兴皇帝就急匆匆的往试爆场而去。
待得光兴皇帝踏入校场,还未看清楚情况就听得花满楼在咆哮:“这几日讲了八百遍要点,说了点燃引线就扔出去,都她娘的听哪儿去了?你们是傻子还是聋子?一群废物,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愚蠢!”
光兴皇帝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貌似是飞鱼服的家伙站在一群士兵面前,将士兵们训得头都不敢抬。
为何说是貌似飞鱼服呢?
因为那衣服着实有些太脏了些,上面沾满了尘土和不知哪儿蹭到的黑灰,这使得象征着荣耀玄武卫武官的袍子简直有些不堪入目,而更不堪入目的是花满楼本人,他的头发乱成一团,原本还显俊俏的脸上也是黑一道灰一道,整个人显得无比的邋遢。
“在搬两箱过来!”花满楼训完了那群士兵后,吩咐人又搬来了两个大箱子,随即接着吼道:“后日你们就要出发了,希望你们能珍惜这次实弹练习的机会,都她娘的多用点心!也免得上了战场不但丢人而且败兴,还连累身边的弟兄!听明白了吗?”
光兴皇帝瞧着场上的状况不由得又是一愣:那箱子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个个铁头木柄的物件,从士兵们的行动可以看出那玩意就是铁制普渡,可……
实弹练习?
五军营送来了五百人吧?瞧这状况还不止要练习一次,若是真的只有数百普渡,那岂不是一次练习就丢完了?
便在此时,花满楼看到了光兴皇帝,于是便对身边带队的五军营把总说了句什么,转身跑了过来:“赵大叔,你来啦?”
光兴皇帝茫然的点点头,他看着花满楼,实在不知先问什么好。
问普渡的库存?
瞧花满楼那架势,现在这么滥丢都没问题,想必数量应该不少吧?
那问花满楼为何这番鬼样子?
这不用问,问就是尽忠职守,呕心沥血。
为何?
一眼能看出来啊,想必从那天见面起他就一直在这儿耗着,连家都没回过,否则怎会连衣服都没换过?
最后光兴皇帝缓缓点点头:“但有三千普渡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嗯,好,好啊……”
45.夫有功者必赏
花满楼压根不知道光兴皇帝来这一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活动,听得他念叨那两句魔改诗便讪讪道:“让您见笑了……见笑了啊……”
三千普渡是有,但不教胡马度阴山这事儿可能有点悬,花满楼以为这赵大叔是反讽来着,嘲讽他胡吹大气……
可光兴皇帝摇摇头,瞧着远处正在练习投弹的五军营将士,随口问道:“现而今普渡有多少了,能否支持此次大同的战事?”
花满楼挠挠头:“这个……没数过,不过加班加点造的话,估摸着出发时带走万枚还是可以的……”
“噗……咳咳咳咳……多少?”光兴皇帝感觉自己似乎幻听了。
花满楼一脸自然道:“万枚啊,这玩意又不难造,将铁水倒进模子里随后填装黑火药塞上木柄即可,若非木匠不太够且要保证一定质量的话,只怕日产万枚都不在话下。只是现在时间太紧了,高炉那边又要炼焦炭又要炼铁,新的高炉还没起来……”
光兴皇帝茫然的看着花满楼:“你等会儿,什么高炉?”
花满楼比他更茫然呢:“炼铁的高炉啊,您不是工部的么,工部造作局里就有高炉吧?”
光兴皇帝狼狈道:“哦,那个高炉啊,我不管那块,我……我管水利的……”
花满楼没多想,耸耸肩解释道:“总之高炉便是炼铁的炉子了,不过造作局那边的高炉不堪用,我这边自己改良新建了高炉,又改了改水排提升风力,这才炼出了上好的焦炭,然后以焦炭炼铁。这焦炭不仅仅价格低,而且温度高些,能炼制出铁水,倒进模具里就能一次搞定许多弹头……”
对于炼铁光兴皇帝的了解其实不多,但好歹他还是有常识的,知道金属加热能变成液态。
可问题是,铁烧成铁水可真是闻所未闻啊,所以听到这儿他不由得就惊讶道:“铁水?快,带我去看看!”
不知为何,光兴皇帝隐约觉得花满楼鼓捣的这一出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足以改变大赵历史进程的一件事——虽然他不懂炼铁,但他知道煤炭比木炭的价格低许多,这就使得炼铁的成本下降了数倍甚至数十倍,且铁烧成铁水一次能将某些东西浇筑成型的话,那铁器的价格将会降到什么地步?
要知道,时下任何铁器都是由铁匠一锤一锤打出来的,哪怕是很小的一个东西都得敲敲打打许多时间,这就是为何先前光兴皇帝觉得花满楼造铁弹头的普渡存量不多的原因了。
可若是能一次浇筑许多,那么旁的不说吧,全军列装普渡……
一念及此光兴皇帝自己都觉得这事儿太玄幻……太天方夜谭……太……总之宛若做梦啊!
……
闻知‘工部官员’到访的事情时,应国公和宁国公连忙从大帐赶往校场,可抵达校场后却得知花满楼带着那位官员去了河边,二人抵达河边时,恰好看到一脸兴奋的光兴皇帝往回走。
两位国公连忙迎了上去,可还未等他们假模假样的装作行个礼啥的,光兴皇帝已然板起了脸:“你二人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报于……报于陛下?”
两位国公面面相觑,应国公大着胆子问了句:“部堂大人说的是何事?”
光兴皇帝指了指花满楼道:“这小子做了多大的事儿你们居然都不知道,朕……真不怕本官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个玩忽职守之罪?”
花满楼连忙道:“也……也没多大的事儿,所以就……就没通知两位国公……”
光兴皇帝闻言面色稍霁,他瞧着满身尘土的花满楼,不由得就是一阵感动。
朝中多少老匹夫,做了点小事儿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可花满楼呢?事情做了还偷偷摸摸不往上报,若非今日自己来一趟只怕还不知道他鼓捣了这么多事,单单这种不居功的心态就把朝堂上一多半的老匹夫比下去了!
花满楼刚刚带着光兴皇帝在高炉那里详细解释了炼铁的过程,而光兴皇帝自己也详细询问了铁匠们一些问题,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旁的不说吧,倘若将新式炼铁推行开来,那么单单这一出花满楼就能替国库节省无数的开支,且能让大赵的钢铁产量上升到一个不可思议数量级,并大幅降低铁的价格……
要知道,这年头的铁器可是堪比货币的啊。
听得铁匠们说,铁水的出现使得铁的质量也有大幅上升,那么以上这些加起来,不仅仅意味着军队战力的提升,还意味着民间会有更好更便宜的农具。
国朝向来都是以农为本的,农具质量上升,将提升农业的发展,这么一来的话每年又能增收多少粮食,让多少人免于饥饿?
更何况,花满楼先前就和他说过火铳的事儿,那种能打一两里地的铳让光兴皇帝很是神往。哪怕不提火铳,依着这些铁匠的说法来看,全军列装普渡是真的可行的,如此一来军中的战力又能提升多少?
这才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干了这么大的事儿,花满楼居然一声都不吭,甚至家都没回,还在校场里和五军营的那群杀才在死磕……
单单花满楼这态度就让光兴皇帝觉得没错付对花满楼的信任:要知道,前番花满楼还是个烂赌徒败家子呢,且现在才堪堪十五岁,相信这样的一个人能搞出点名堂来是很需要一些勇气的。
而实际上,光兴皇帝偶尔心平气和下来时也觉得自己太过于孟浪,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深信眼前这少年能创造奇迹。
然而花满楼还真没让他失望,甚至每次都能给他点惊喜——见了三次面,一次推恩令,一次普渡,一次炼铁,若是前两次还能以没什么实际功劳来给他攒着的话,现在这炼铁一出,光兴皇帝觉得不奖励花满楼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因此他也没管两位一脸懵逼的国公,径自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道:“你不居功,这挺好。但这事儿确确实实是实打实的功劳,韩非子《显学篇》有云: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嗯,我必然会上奏陛下,请陛下厚赏于你,如何?”
花满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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