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尽管皇后也出自小门小户，但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十几年来母仪天下身上的那股子威势是很难伪装的，如今哪怕她身着普通衣裙她也能穿出屹立于六宫顶端的气势，对上锦儿说不准还有准婆婆的威能加持，不定一个眼神就能让小丫头哭出来……
花满楼觉得太难了。
否决了N多剧本后，花满楼最终还是敲定让皇后假扮慕名来求医的官宦家的夫人——白毛小姐姐神医之名已经在京师附近传开了，来西山求医问诊的人还是有那么一些的，因此这个身份不成问题。
至于理由么，皇后这不恰好怀上小小号了么？高龄产妇来产检，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到时候让白毛小姐姐借故拖延一会儿，然后让锦儿去做接待，想必会非常自然的聊起来……吧？
不自然也没办法，花满楼尽力了。
三天后，花满楼向宫中传讯说一切就绪后，赵仁陪着皇后启程了。
“母后，您去了后千万别吓唬锦儿啊，她很胆小的，而且她真的单纯，别人说啥她都信……”
马车上，赵仁紧张兮兮的再次叮嘱皇后‘注意事项’，后者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嗔怪道：“难怪人都道‘娶了媳妇忘了娘’呢，你这小没良心的，人还没进家门，你就向着人家了？”
赵仁不好意思道：“倒不是向着她，就是……就是她哭起来很难哄的……”
皇后略有些牙酸：“行了，母后又不是母老虎，难不成还能将她吃了不成？”
赵仁干笑道：“嘿嘿，嘿嘿，倒也是……”
皇后嘴上说的很轻松，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高兴的，倒不是不满于赵仁向着锦儿，而是不满于花满楼的‘做法’。
没错，尽管在这件事中花满楼什么都没做，但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事情也就成了真的，以至于皇后现在总觉得心中有些疙瘩——朝政、军事什么的皇后不懂也不能掺和，但太子的婚事确确实实是皇后做主的，所以皇后恼火的地方在于：你花满楼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搞这么大的事情，是你飘了还是你没将本宫放在眼里？
要不怎么说宫里也得有人呢？至少关键的地方得有人替你说话，否则什么时候被人捅了刀都不知道。
好在皇后知道光兴皇帝有多么器重花满楼，而且之前花满楼做的一些事情也让她非常感激——比如追着她这个倒霉儿子去了兰州府将之全须全尾的带了回来，因此也只是心中有点疙瘩罢了，不然的话……
被一个女人嫉恨，尤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嫉恨的话，花满楼未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马车缓缓驶出京师，在一群打扮成家丁的禁卫的护持下向西山而行，许是久未出宫门，走到半道儿上皇后的心情变好了许多，以至于即将抵达西山时她的想法已经从‘训斥花满楼一顿’转变成了‘且先看看那小丫头吧，若真的合眼，提点花满楼几句即可’，可谓是相当之神奇。
女人心，海底针啊。
介于剧本的设计，花满楼并未带人出西山迎接，此次皇后的‘问诊’将由赵仁以‘亲戚家的孩子’的身份将之送到万俟嫣然的医馆，最后才会一起去西山侯府。
“母后，就是这儿了。”赵仁搀扶着皇后缓缓走下马车，站在了医馆门前。
皇后左右打量着医馆，然后凝眉问道：“这里……是不是有些偏僻？”
“母后有所不知，此处就是皇家理工大学医学院的后门了。”赵仁介绍道：“万俟姐姐的医馆本开在西山居民区那边，后来锦儿的爷爷他们来了西山，所以就由他们去坐镇，万俟姐姐则常驻在这里专门为女子看病。母后，民间不比宫里，民间女子看病很难的，很多人还羞于瞧病，所以才将医馆设的偏僻了些。而且有些病也不是一般大夫能看的，比如这妇产科就是。”
皇后一愣：“妇产科？”
“哦，这是花满楼说的。”赵仁一边搀着皇后往门口走，一边解释道：“我原以为就是接生婆的事儿，可花满楼却说这里面儿的门道多着呢，比如安胎啊，孕妇的饮食啊，生活习惯啊，还有什么产后的身体恢复什么的，单单这个类别就有十几个学生在专门研究来着……”
皇后更愣了，但还不等她多问，赵仁指了指大门口道：“母后，我只能送到这儿了，里面不让男子进去。”
皇后茫然点点头，由着侍女搀扶着，缓缓走进了医馆内。
如赵仁所说，这医馆是专门给女子看病的，皇后进门后瞧见的是一水儿穿着素净的女孩子各自在忙活，有的在读书，有的在碾药，还有几个正低声和看似民女的几个女人说着什么。
正打量间，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丫头颠颠的跑到了皇后跟前蹲身一礼，然后奶声奶气的问道：“这位夫人，你是赵仁的姨娘吗？”
皇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正是。”
亲娘变成了姨娘，花满楼这剧本让皇后属实有点想骂他个狗血淋头……
那小丫头打量了一下皇后，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夫人好！我是锦儿，我师父方才传讯说她有些忙，让我先带夫人去歇息，她稍后就到。”
锦儿说话间，皇后也在打量着这小丫头，一边暗暗给锦儿评分：长得挺乖巧，瞧着还真不似那种心机深沉之辈，举止也还算端庄，只是……
这也太乖巧了吧？难怪那小没良心的处处向着她呢！
皇后的心情忽然就又有点坏了——婆媳是天生的天敌，哪怕尚未构成事实那也是天敌，因此皇后的声音不由得就带上了几分冷意：“那便劳烦你了。”
锦儿对此混若不觉，她乐呵呵的将皇后让进内堂，又是奉茶又是上果盘，一阵忙活后双手撑着下巴坐在了皇后对面：“夫人是怀了小宝宝么？”
皇后眉头微皱：坐没坐相，十三岁的年纪还宛若八岁稚子撑着下巴踢踏腿，扣分！
（怎么说句实话就那么难啊，愚人节也不关咱们的事儿吧？说1号一更就一更，不含糊！）
672.团宠小锦儿
锦儿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考核已经开始，她只当面前这位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夫人是来求医问诊的病人，本着医者仁心的心态，她开始不停的打问皇后的状况：“夫人最近的饮食如何？有没有吃太油腻的东西？夜里睡得如何？有没有很困倦？”
实话说，皇后并不适应被人这么直白的问东问西，毕竟在宫里哪个有胆子这么和她说话？
可不知为何，锦儿的询问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关切之意——不同于后宫那群各怀心思的妃嫔，也不同于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锦儿的关切是发自内心的，或者就是单纯的医生对病人的关心，反正在其中皇后没感受到任何功利心。
因此，皇后的态度自觉不自觉的就软化了，她淡笑着开始回答锦儿的各种问题，时不时也穿插着套几句锦儿的话：“你是哪里人氏？家里有几口人啊？你爷爷有没有给你说门亲事？”
不得不说，西山团宠小锦儿的亲和力不是盖的，即便皇后一开始就给她扣了分，但不知不觉间，二人居然畅聊了半个时辰。
而聊到这个时候锦儿就开始问一些傻傻的问题了：“夫人，她们说生小宝宝很疼对吗？”
小宝宝这个词儿是锦儿和花满楼学的，皇后听得稀奇，但也能会意她说的意思，便笑着答道：“是，很疼呢。”
锦儿苦着脸道：“夫人方才说已经有个儿子了，那为何还要生？夫人不怕痛么？”
听得这问题，皇后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说女人就要生孩子？说母凭子贵？或者说为天家开枝散叶？又或者说小号不听话，所以想要个小小号重新练？
迟疑了一会儿，皇后才慢慢说道：“怕自然是怕的，可是该生还是得生啊。”
这回答了和没回答一样，但锦儿却赞叹道：“夫人好勇敢，要是我的话，可能就不会生了。”
皇后被逗乐了。
身为大赵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何时听过别人因为这个就赞美她？而且在这年头生儿育女可以说是女人存在的基本价值，莫说是生不生了，不生儿子都不算生，而且在保大保小这事儿上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皇后也不例外。
但她也没纠结这个，而是问道：“怎么，方才不是说很喜欢小宝宝么？”
“是啊，可是我很怕痛……”锦儿皱着小脸纠结着：“但小宝宝也很喜欢，想必到时候我也会勇敢一下下的……”
皇后故意逗她：“真的很疼的，疼到死去活来的那种疼，还可能生不下来死掉呢。”
锦儿小脸一片煞白，哆嗦着道：“不……不会的，那么多人生七八个都没问题，总不能我那么倒霉吧？”
皇后笑出了声。
她现在忽然非常理解为何当年光兴皇帝宛若胡闹一般隐瞒身份去和花满楼聊天了，也忽然明白为何当时花满楼发现了光兴皇帝的身份后，后者郁闷了好一段日子——若是端着皇后的架子，哪儿能瞧见如此有意思的小丫头？
“夫人在逗我对不对？”听得皇后笑了，锦儿抬头瞧了一眼后小脸鼓得像包子一样：“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三了，怎么还都当我是小孩子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皇后才确信赵仁所言非虚，这小丫头是真的单纯，单纯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也难怪自家那个小兔崽子宝贝的紧。
这小丫头心地善良，品性瞧着也不错，行止可以慢慢学，家世差了些但也能说得过去，算是太子的良配了，至少比那些无风都能起三尺浪的妖艳贱货好得多得多。
只是……
这样的人儿，进了宫后能过得好么？
身为一届宫斗冠军，皇后可是知道后宫里有多么凶险，锦儿这样的放进去的话，估摸着几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若是自己活得长久，能护着点她还好，有些东西也可以慢慢教导，可是……
看了看锦儿的小脸，皇后忽然觉得这小丫头可能学不会什么宫斗术，或者学会了后，她也就不是她了。
“夫人？怎么了？”瞧着皇后的神色忽明忽暗，锦儿弱弱的问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皇后摇了摇头，回过神后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八字还没一撇呢，怎的就开始揪心这个了？
定了定神，皇后牵起锦儿的小手，由衷的感叹道：“你很好，很好……若你是我闺女，那可该多好啊。”
这话是有感而发，而且皇后真心觉得若无赵仁这事儿的话，认这么个女儿也不错……
要不就真的打消那熊孩子的心思，真认个闺女算了？儿媳妇哪儿都能找，但这么个可心的闺女上哪儿去找下一个？
锦儿丝毫不知皇后此刻心思千回百转，她笑嘻嘻的说道：“夫人说笑了，若是夫人喜欢闺女的话，可以自己生一个……啊，我说错话了。”
在花满楼前世的某些地方说人孕妇怀的是女儿都是会被人骂的，何况是这年头？因此锦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就再次小脸煞白。
但皇后却毫无芥蒂，她捏了捏锦儿的小脸笑道：“没说错，若是能生个如你这般的可人儿就好了呢！”
锦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扭捏了一会儿，然后红着脸道：“师父还没来，要不我去瞧瞧？”
皇后拉住她道：“许是有旁的紧要的事情呢，不忙，你陪我多聊聊。”
“好。”乖巧的坐下身后，锦儿再次撑着下巴踢踏着腿问道：“夫人想好小宝宝的名字了吗？”
皇后摇头微笑：“没呢，不知男女，名字也就无从说起。”
赵仁这一辈理论上都得用单人旁的单字，皇后为此属实没少费神——这世界可没某个制造了一张元素周期表的太祖替子孙后代考虑。
“那要不我帮夫人想想？”锦儿跃跃欲试。
皇后不由得莞尔：“好，你便替我想想看，最好……嗯，算了，你随便说，不必有顾虑。”
这场漫无目的的谈话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最后反倒是花满楼和赵仁那边先等不住了，可皇后依然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团宠小锦儿最后都不知道，她以一种及其莫名的形式得到了大赵皇后的喜爱，若不是考虑到某些事情的话，可能这会儿她都已经被带进宫里当宝贝女儿宠了……
673.哑谜
当花满楼带着几个小媳妇和赵仁将皇后迎进侯府，刚刚坐下身皇后第一句话就让花满楼陷入了呆滞：“花满楼，母后欲在你这儿小住一些时日，你以为如何？”
眼见花满楼陷入了呆滞，皇后还假装生气道：“怎么，不方便？”
站在花满楼身边的温凉轻掐他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不不不，这好像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吧？母后为何忽然……呃，忽然有这雅兴？”
皇后柔柔一笑，没理会花满楼，径自对身边的小宫女道：“去，给宫中传个信儿，就说本宫要在西山养胎。”
“喏。”
花满楼有点着急：“母后，您这到底是唱哪一出啊？”
皇后还是没理会花满楼，她挨个看了看花满楼的一群小媳妇，然后才笑道：“去岁你们成亲那日乱糟糟的，母后也没和你们多说上几句话，今日来这一趟，好歹也能和你们聊聊这家长里短的事儿。是了，还得补上见面礼呢。”
说着她便招招手让另一个捧着个精致盒子的小宫女走到近前，打开那盒子后，一样一样的拿出几件看起来就非常古董的首饰一一送给了几女，而且竟然连巧巧都没有落下。
花满楼呆愣愣的站在一旁瞧着，随后不知为何感到一股浓郁的既视感，最后看到赵仁才恍然大悟：这股子想到一出是一出的任性劲儿，母子一脉相承啊！赵仁任性起来可不就是这德行么？
一念及此花满楼也不着急了，就站在一旁看着女人们交际，静待事情往后发展——此刻着急的可不是他花侯爷，而是某个太子：早在一个时辰前赵仁就已经坐立不安了，生怕皇后看不上锦儿，而此刻他就站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皇后，仿佛是在等待判决一般可怜兮兮的……
果然，场面话说了一炷香，又拉着万俟嫣然问了几句养胎事宜，皇后这才道：“太子，花满楼，陪母后去后花园走走吧。”
花满楼明显听到赵仁松了口气，架着皇后就往后院儿走，惹得后者直嚷嚷：“慢点，孽子！母后如今有身子呢！”
花满楼紧赶几步搀住皇后另一边儿胳膊并狠狠瞪了赵仁一眼——这万一一跤摔倒的话小小号可就没了，而且人是在他西山侯府出事儿的，到时候不定有那心思阴暗的人说他花满楼和太子怕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夺位所以下了狠手呢！
这也就是为啥花满楼一听皇后要住家里就惊悚的原因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人言可畏啊！
“母后，您觉得如何？”一进后花园，不等皇后站定赵仁就急匆匆的问道：“锦儿还不错吧？您没吓着人家吧？”
不等皇后说话，花满楼连忙道：“母后切莫动气，一会儿儿臣教训他！”
“诶？我又怎么了我？”
“你闭嘴！”
皇后先是狠狠的瞪了赵仁一眼，然后才对花满楼点点头：“住在你这儿，可给你添麻烦了？”
花满楼苦笑道：“母后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哪有当儿子的将母亲赶出家门的？只是儿臣这儿比不得宫中，只恐母后住不惯……”
皇后微笑道：“你夫人方才说孕期要保持良好的心情，还说能在外面走一走最好，你听哪儿去了？母后在宫中要常常端着架子，动不动就和人生气，还没法儿放下手头的事情出门散步，那如此一比较，岂不是你这儿更好？”
这算是实话了，在宫中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和那些妃嫔怄气，动不动还得板着脸镇压一些跳梁小丑，可在花满楼这儿没有人和皇后是竞争关系，而且都得如亲娘一样伺候着，还有个专职的、可能是这世界第一位精研妇产科的大夫坐镇，所以皇后的理由一点毛病都没有。
所以花满楼只能继续苦笑：“母后说的是……”
皇后笑了笑，又补充道：“因此你告诉锦儿一声，就说这些日子我就住在这儿了，她若是有空的话，就来陪陪我吧。”
花满楼和赵仁同时一愣：“锦儿？”
不得不说，先前皇后一直避而不谈，莫说赵仁了，连花满楼都以为皇后瞧不上那小丫头——毕竟团宠归团宠，可小丫头距离母仪天下还差着些……差很多，可谁曾想皇后这话锋一转，又把事情给扯回来了？
“母后是也觉得锦儿不错吧？”回过神赵仁就无比的欣喜，仿佛皇后真的夸赞了锦儿一样。
皇后木着脸道：“是不错，母后很喜欢她，所以想收个女儿呢。”
赵仁瞬间呆若木鸡：“收……收女儿？这……以后和我怎么论？”
花满楼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怎么论？兄妹呗！”
太好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赵仁一脸不善的瞪着花满楼，花满楼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又不是我说的，你瞪我作甚？”
赵仁一想也是，但他不敢瞪皇后，只得一脸哀求道：“母后，认女儿这事儿不能……这么草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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