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殊不知,宅心仁厚的花满楼此时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怎么一个个都是这副见鬼了的表情?莫不是刚刚的对子没对好?不会啊,明明很工整嘛,难道是对的太好所以大家才震撼了?
读书人明显应变不足,还是门口的小厮反应快,他一推身边的伙伴让他赶紧进去禀告,自己却立刻冲花满楼行礼:“小的见过千总大人。我家公子吩咐过,今日千总乃是贵客,不需作对子也可入内,倒是小的眼拙,没看到千总的到来,有失远迎,望千总恕罪……”
这家伙说的慢慢悠悠,絮絮叨叨,就是不请花满楼入内,为的就是拖时间等里面的人有反应,可花满楼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笑嘻嘻的听着他絮叨,便在这家伙马上要没词儿了的时候,雨竹轩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几人抢出门外,行礼笑道:“学生顾兴怀/贾宜修,见过花千总,久仰千总大名了!”
花满楼连忙笑着回礼:“客气了,客气了,贱名不足挂齿……”
花满楼的笑容是真笑,而贾宜修几人面上堆笑,心中却不停的在骂娘:这货为何就不按常理来啊?而且门口准备的这道坎儿,就这么被破解了?
(更,能写就更,我算是服了你们了)
112.王八戏水?
杵在雨竹轩门口,两方人客气了一番后,顾兴怀才笑道:“千总请进,小店鄙陋,还望千总多多担待。”
雨竹轩虽算不得京师最好的茶楼吧,但论及典雅和装饰那是数一数二的,说鄙陋什么的……
读书人就是如此的虚浮,而且你还一点儿都挑不出理儿。
因此花满楼自是满口盛赞:“顾兄净说瞎话,京师谁人不知你这雨竹轩精巧雅致?往日里总想着来一趟,也好沾沾贵店的文气,奈何囊中羞涩,朝中的俸禄也没领上那么一两回,所以只能远远看一眼……”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绝不是贬义,毕竟若是想打入人家的圈子,那么必定要按照人家的玩法来作事,否则谁乐意带你玩?
所以花满楼这话一出,场面上的气氛果然就缓和多了,连围观的一群读书人也不由得就降低了对花满楼的敌视情绪。
便在花满楼要踏入店内时,金陵才子慕文彬忽然道:“花千总,这位是?”
慕文彬指着的,正是亦步亦趋跟着花满楼的沁儿。
时下大户人家的人出门身边自是会带一些娇奴奢婢的,如红楼里那般,贾府的人不带个十七八个奴婢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这是地位的象征,哪怕你家穷你也得把场面撑起来不是?
而花满楼出门只带个沁儿是基于花家低调的立场,且任谁都看得出这小丫头是花满楼的贴身侍女(无误,真的都贴身了),那么慕文彬为何有此一问?
顶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慕文彬貌似有些为难的解释道:“千总,今日场地有限,但来的人着实太多,大伙又是以文会友,故此侍女就不用带进去了,可以安排在旁边或者对面的茶楼等候……贾兄已经将对面包了下来,所以……”
花满楼闻言不由得就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想耍威风,也不是非得要沁儿跟着,可将这么一只萝莉放在外面,丢了算谁的?更何况,主家都没怎么说话,你忽然冒出来是几个意思?
顾兴怀连忙道:“慕兄说的这是什么话,花千总又不是旁人,身份……”
“规矩便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慕文彬打断顾兴怀的话:“顾兄也早说过,今日进雨竹轩的人都要对上对子才能进不是?若是我等均不按照顾兄的规矩来,人人都带着书童侍女入场,难免会有其他同窗难以入内,继而错过此次诗会,这岂不可惜?”
两人这一番对话下来,周围的人都看明白了:这是演双簧给花满楼个下马威啊!
雨竹轩也不见得就容不下这么一只萝莉,场地大着呢,何况如花满楼这般的人肯定是要被请到二楼雅间的,人家在雅间里……你总不能挑刺儿说这小丫头占用了空气资源吧?
于花满楼这里,沁儿进不进无所谓,但好歹他又是官员又是勋贵,在这种小事儿上折了面子的话,岂不是立刻会被人小看三分?
“这……”顾兴怀一脸为难的看了看花满楼,又看了看慕文彬:“要不这样,千总……替贵属对一副楹联?这样既不坏规矩,又不伤和气……”
听得他说这话,花满楼却笑了。
演技派啊!这妥妥儿的是演技派啊!
人都说,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就不同。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在旁人眼里,这两人是在演花满楼,为的就是给他难堪;可在花满楼眼里,前番有戚婉容的提醒,且他自己又抱着混入读书人圈子的想法,所以自是不会因此生气什么的,只觉得这才是特么的读书人,因此非常欣赏顾兴怀的表演。
反倒是那慕文彬的演技颇为捉急,提出个话茬都突兀的要死,花满楼甚为不喜。
因此他瞧了一眼慕文彬,笑道:“对个对子么……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不过慕兄口口声声说对出对子才能进门,那么看这意思,慕兄是已经对过了?”
慕文彬一滞:“还不曾,不过如千总所说,对个对子不是什么难事儿,千总对得,学生也自是要对得。”
“甚好。”花满楼笑了笑,指着门口挂着的那一摞对联道:“看起来,那些楹联便是贾兄、顾兄和慕兄的题目了,那么我不妨随便对上那么几个,随即自己出个对子,慕兄也试着对上一对?”
玩心眼玩演技嘛,谁不会?
身为文科生,花满楼自是度过不少有关对子的段子和书,还专门瞧过诸如‘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之类的口诀,也知道平仄平仄平平仄,所以他说的是‘随便对上那么几个’,反正在这里面翻一翻,总有自己会的不是?
而慕文彬不知花满楼的意思,但依然笑道:“是,还请千总多多指教。”
花满楼不在和他说话,径自走到那摞楹联前,扯下刚刚对过的那条‘但以诗书教子弟’丢到一旁,看向下一条,但见其上写着:千年老树为衣架。
花满楼瞬间笑了:“这个啊,嗯,我对:万里长江为澡盆。”
不得不说,这群人早打听了花满楼曾经不学无术,因此拿出的多半是一些成联,甚至是老掉牙的东西,这一方面是为了让来的读书人全部通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羞辱花满楼: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对不上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诗人?
因此,在一群人惊愕的目光里,花满楼随手翻着,一边翻腾一边念:“万马争飞跃?嗯,对个‘百花展笑颜’。仙鹤游天?这个……王八戏水?”
待得念了四五条后,花满楼笑嘻嘻的转头看向已经瞪圆了双眼的慕文彬:“虽然貌似对得不那么……咳,文雅,但也算对上了吧?”
慕文彬机械般的点点头:“是……千总……大才。”
“什么大才不大才的,大才能对王八戏水?”花满楼一脸谦虚:“不过……我这对上了,所以……”
“是,请千总出题。”慕文彬迅速调整了心态,直视着花满楼。
在他看来,花满楼即便恰巧蒙上那么几个对子也不足为虑,毕竟对对子属实是基础中的基础,没难住他也无可厚非,一会儿还有正菜,到时候……
这个念头没结束,他便听得花满楼道:“提锡壶,游西湖,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慕兄,请吧?”
没错,花满楼下死手了。
113.好玩的不是才刚刚开始么?
没错,花满楼下死手了。(这不是上一章的结尾么?)
提锡壶,游西湖的这个典故,据说是东坡大肘子曾经和朋友游西湖的时候,有个侍女不小心将酒壶失手掉进了湖中,因此一人忽然来了灵感,当场便道:“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
这个上联一直没人对上来,便是朱熹当年也只给出了个不甚工整的对仗:过南平,买蓝瓶,蓝瓶出南平,难评蓝瓶。
听着和卖药广告似的,不知好不好喝。
后来直到1986年,才有人给出了个下联:擎酒碗,过九碗,酒碗失九碗,久惋酒碗;而后又有人给出了个‘学物理,如物理,雾里习物理,勿理物理’的下联……
所以这种千古难对放出来,莫说慕同学了,便是在场或者在京所有文人加起来,只怕都很难破解,这还不是下死手么?
讲道理,花满楼原本是真没想为难慕文彬,可谁让他演技差,还辣么的咄咄逼人呢?
此时不单单是慕文彬僵在了当场,便是贾、顾二位和一众读书人也呆滞了:这是对子?这特么是人能对上来的对子?
说真的,穿越众在诸如‘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这种问题上可能会栽大跟头,便是让花满楼依着繁体字写这个西湖锡壶,估摸着他都得好好寻思一番,可若说论及知识的沉淀和广泛度,随便拿出来个高中生都能吊打这些只死读四书五经甚至连经史子集都不怎么读的书呆子了。
君不见,吐槽里就一堆对上这千古绝对的奇才?
花满楼微笑着拍了拍慕文彬的肩膀:“我也没想到这下联该如何,对不上的话也没关系哈,开个玩笑而已,慕兄莫要在意。”
说罢他便反身牵着沁儿的小手,施施然的走进了雨竹轩。
贾宜修呆了呆,连忙赶在他身后跑进门将花满楼往楼上引:“花千总请上座,上座……”
好半晌,外面的众人才缓过劲来,一群人念叨着花满楼的对子,总觉得不太对味:原是想羞辱人家,可没想到人花满楼一出手就将一群人收拾了?
顾兴怀叹息一声,也拍了拍慕文彬的肩膀道:“慕兄,莫在意,进去吧。”
慕文彬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了半句话,他反身朝着茶楼内花满楼的背影一揖,随即理也不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径自离开了。
走了个金陵才子,大伙虽然觉得尚未交战却伤一员大将非常不吉利,可诗会总不能停办吧?
顾兴怀想了想,先低声和周围筹划的几人商量了两句,随即回头冲围观的读书人们笑道:“诸位,诗会可还没开始呢,这眼瞅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大伙堵在路上不太合适吧?”
他这么一提醒,众人这才想起今日的目的——街角已经有轿子过来了,虽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可让人看到自己这回头土脸的样子,总归不好吧?
于是立刻有人上前继续对那对子入场,气氛这才渐渐活络起来。
……
雨竹轩斜对面的茶楼二楼临窗,一对兄妹从头到尾的看完了这场闹剧。
“嘶……这对子……”温玉宸觉得非常牙疼:“小妹你可有想法?”
温凉摇摇头道:“西湖、锡壶与惜乎谐音,若是找不到这般的三个词……此对称得上是绝对了。”
温玉宸抿抿嘴:“这花满楼……曾经真的是个赌鬼?”
温凉白他一眼道:“我先前就说过,他绝非常人,是兄长一直念叨他是个烂赌鬼吧?单看他今日的这一番举重若轻的表现就比你那位同年更加优秀,兄长何故视而不见?”
没错,温玉宸和慕文彬是同年,二人曾一起游山玩水,也一起求学,称得上是好朋友了,因此他没少在温凉面前提及慕文彬。
在温玉宸看来,慕文彬文采出众,人又靠谱,长相也不赖,是个能将小妹托付的人,可温凉却一直不大能瞧得上慕……
倒是方才慕文彬认输作揖时,温凉反倒点头赞赏道:“一事之师,若此人能记住今日的教训,保持谦逊的话,未来必有一番成就。”
温玉宸非常不理解这茬:人都丢完了,跟哪儿有成就啊?
但看着依然兴趣盎然的温凉,温玉宸道:“好吧,花满楼确实有两把刷子,那么如此一来就不用你保驾了吧?要不你去换身衣裳?”
没错,温凉今日依旧是男装,而且还特地精心化妆过,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如同个普通的书生那般,只是脸庞略显柔和,丝毫看不出是女子。
温凉微笑道:“为何要换?好玩的不是才刚刚开始么?”
温玉宸痛苦的揉了揉额头:“罢了罢了,我早该想到的……”
温凉笑嘻嘻的冲温玉宸一拱手:“时候差不多了,温兄请。”
她这番,不单单动作与男儿无异,甚至声音都变了,恰似那种十四五的男孩子还未变声时的声音——反正她脸庞小,以二八的年纪装十四五的少年也说得过去,也并不显得怪异。
温玉宸面带痛苦的回礼:“叶兄客气……客气了啊……”
没错,温凉扮男装时常用假名,自称叶孤城……
便在兄妹二人下楼的时候,街上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与路人的惊叫声,听得这动静温凉忽的站住了脚,笑道:“今日这可热闹了。”
温玉宸一愣,接着恍然道:“戚家小姐?她……不是也挺讨厌诗会么?怎的也跑来了?等等,莫不是她也来给花满楼保驾护航?”
温凉微笑道:“不意外吧?毕竟前番花满楼是替她解围才对上瓦剌人的,怎么说也算并肩作战了……嗯,就是不知,这位大小姐今日会不会彻底将场子砸了?”
温玉宸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妹:“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幸灾乐祸?”
温凉举步往外走,却答非所问道:“若是这几位所谓的才子还不自知的话,只怕今日会闹得比慕文彬还灰头土脸呢……”
温玉宸还待说点什么,却听得外面已经有人开始叫嚷了:“要对对子,还要将我的人赶到对面?姑奶奶参加的诗会没十次也有八次,哪次有这等狗屁规矩了?”
(日万达成,睡了~)
114.戚兄
如此嚣张霸气的语气,不是戚婉容,却又是谁?
同为勋贵圈儿里拉低勋贵整体道德底线的神仙,花满楼现在好歹还是个讲规矩的,是被朝廷邸报通报表扬的存在,可戚婉容根本就没变过,她连玄武卫千户所都敢砸,何况这小小的诗会场地?
楼上的顾兴怀和贾宜修堪堪将花满楼安顿好,还未下楼就听得她在外面嚷嚷:“莫以为姑奶奶不知你们这一出是给谁立的规矩,他脾气好不与尔等计较,可姑奶奶受不得这闲气!”
顾兴怀闻言顿时就是一头黑线:“这却是招谁惹谁了?这位怎么也跑来了啊!”
贾宜修黑着脸道:“前番瓦剌一事便是因戚家小姐而起,看得出花满楼和这位的交情不浅,所以……”
所以一群读书人妄图收拾花满楼,可不就同时也招惹了戚婉容么?
贾宜修的话没说全,但意思表达的很到位,所以顾兴怀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收拾花满楼?还未收拾就已经被人家搞得灰头土脸了,这到底是谁在受谁的闲气啊?
跺了跺脚,顾兴怀一脸灰败道:“还是将这位请进来吧,她名声在外,闹腾起来不怕丢人,可我等的脸就丢大了……”
戚婉容自是不怕闹腾,而且她一开口就将这群读书人的小九九道破,虽没说的太通透,但今日这一出传出去的话,京师的读书人面子上就有点难看了……
顾、贾二人急匆匆的走出雨竹轩想将戚婉容安抚下来,可出门抬眼一瞧就有点晕乎。
来者不仅仅是戚婉容,她身旁还站着三个人呢:应国公世子戚鹏飞、次子戚鹏武,以及宁国公世孙张家豪。
顾兴怀心中暗骂:这三位活爹怎么也跑来了?
戚婉容不认得顾、贾二位,可戚鹏飞等人却是没少在秦楼楚馆和这两位富豪子侄打照面,也知道今日诗会他们是东家,见二人现身,戚鹏飞便笑道:“我听得顾兄同贾兄在此办诗会,便前来给二位捧场,可这……”
戚鹏飞指了指面前跪着的两位小厮,貌似无奈道:“不让我等进去是几个意思?莫不是二位觉得我们这些人粗鄙,入不得眼?”
这位一开口就是老阴阳师了,一边若无其事的给顾、贾二位扣帽子,一边淡化自己等人到场搅局的目的,致使顾兴怀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位小公爷,您说的这是人话吗?
贾宜修连忙道:“小公爷说笑了,您能拨冗前来,贾某开心还来不及……”
“那姑奶奶我来,你就不乐意了?”戚婉容冷冷的哼了一声。
贾宜修心中暗骂,嘴上却赔笑道:“不会,不会,戚小姐误会了,实在是误会,顾兄这小店办诗会实属够呛,可如今这天儿也不能在园子里办,于是进场人数自是要稍稍加以限制,便是方才花千总也只带了一名侍女入内,此实属无奈之举,还望戚小姐海涵……”
这家伙到底是出身晋中商家的子侄,说话一套又一套,表情上也拿捏的相当到位,仿佛显得委屈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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