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键盘大帝
昔日方圆父母伤了心神，遍寻帝都名医未果，那些医生要么所知有限，要么忌惮那炼神武夫剑鬼的威名，唯有这董杏林仗义疏言，告知方圆父母乃是受了炼神武夫的目击之法所伤。
若非如此，方圆只怕还以为父母是生了什么怪病，到今日可能都蒙在鼓里。
这一日，天色才蒙蒙亮，乔木随着方圆的指引，便来到了这医馆之中。
医馆牌匾上书“杏林馆”三字，门口已经有数名病患在候着，其中不乏衣着华美的富贵人家，以及身穿粗布衣的普通民众，只是这些人都好好呆在大堂之内，倒是井然有序。
方圆对这件事挺伤心，找了一名相熟的中年医师，谈起为乔木治伤之事，只是中年医师却摇了摇头：
“若要治伤，照常排队候着便是。”
“这是家师定下的规矩，医患不问身家不问出身，既然来了这杏林馆，就得按这规矩来。”
方圆还想说什么，却被乔木抬手制止。
他的伤本来也不重，只是寒毒略有点麻烦而已。
这名医董杏林讲规矩，倒也不是坏事，他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没必要坏了人家的规矩。
好在乔木两人来得早，在大堂候着的患者还不算多。
寻了张条凳坐下，乔木随意地扫了扫怀中的剑鬼武学心得，同时眼观八方，观察起这大堂众人来。
名医董杏林年事已高，如今他的医馆之中，主要是门下三个徒弟在医治病人，徒弟之下又有学徒若干，有负责抓药有打下手针灸的，倒是分工明确。
排在乔木前一位的病患，是个牵着五六岁孩童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穿长衫，身形瘦削却笔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模样像是个儒生，颇有几分书卷气，得有四五十岁。
只是他这长衫已经微微泛黄，脚下的布鞋多有脏污泥泞，显然出身穷苦，且可能并非这帝都本地人，而是远道而来的外地人。
这中年人显然不是病患，病患是他一手牵着的五六岁孩童。
孩童也就五六岁大，比起牵着他手的瘦削中年人，更显富态，面庞圆润。
这两人一大一小，说这中年人是小孩的爹吧，看着不像，那瘦削男人太显老，看着得有四十岁往上了。
说这中年人是小孩的爷爷吧，这瘦削男人倒也没老到那种程度。
乔木百无聊赖，在那猜测两者的年龄，倒是多看了这两人几眼。
那小孩年纪虽小，但也懂事。
他站在这医馆之中不哭也不闹，只是小脸上鼻子有点红肿，一直在张口呼吸，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时间流逝，很快便轮到那小孩了。
那中年医师一番把脉，又细细问了好些话，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他让小孩在大堂内候着，招呼瘦削男人到了屏风后，压低声音说道：
“你家孩子的鼻腔之内，似乎有异物。”
“疑似是一种名叫‘凝煞鬼蛛’的妖物幼虫，颇有点棘手...”说到这，那医师言语之中多有责怪之意：
“中州的各大城之中几乎都有仙门驻扎，因而各大城中这种弱小妖物很少作祟，几乎只在荒郊山林中出没...让小孩跑到那种地方，是你这当父亲的，平日没多注意孩子动静吧，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瘦削男人脸色有点难看，苦笑道：
“这倒是。”
“其实我本是潭县人士，半月前潭县遭了人灾，死伤以十万计。事后我也只能带着这孩子背井离乡，来到这帝都寻个安稳地方。”
“这一路风餐露宿，确实可能是我看护不周...”这中年人说到这，犹豫了一下，问道；
“敢问，想要医治这病，需要多少钱啊？”
医师微微摇头；
“这凝煞鬼蛛虽然不强，但毕竟也是妖物，既然已入人体内，哪有那么好处理，并非是寻常的外用内服药物可以根治的。”
“想要治疗，得先服下麻沸散，再用利刃剖开鼻腔..事后还得小心调理，毕竟你家孩子年纪也还小，不能疏忽了。”
“这前前后后算下来，得有个...五十两银子吧。”
“五十两？有这么严重？”这瘦削男人呆了一下，没说话。
“嫌贵？这毕竟是妖物作祟啊...”医师看了一眼这男人穿着，又想起这男人刚才所提的身世，意识到此人财力不佳，心中思索计算了一下，开口：
“那便....五两吧。”
五两银子，以大炎王朝的购买力，相当于乔木前世的五千。
这显然已经是打了极大的折扣了，按照这医师的说法，想要让病患调理身子，是得长期服食草药的，别说手术费人工费，五两银子可能连药钱都不太够。
“五两...”瘦削男人念了一下这个数字，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良久，直到医师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突然开口：
“若是不治，会怎么样？”
这医师一怔，定定看着这瘦削男人，四目对视，两人都良久不言。
他有心想要劝劝这男人再多考虑一会，但话到嘴边，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沉默的时候，一道老人的身影却是快步走来，径直来到这屏风后。
“喏，这是五十两。”
这老人劲儿还挺大，硬生生将五十两银子塞到这医师手里。
“老夫没这耐心看你们讨价还价卖惨，钱我给了，什么时候治我的伤？”乔木看也不看旁边的男人，直接催促这医师。
“老先生仁义。”这瘦削男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深深躬身道谢：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如今家贫无以为报，还望老先生告知在下姓名，他年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乔木本来没想着留名，但转念一想出名对他而言也是好事，于是开口：
“老夫乔双林。”
“乔双林？”医师一直站在旁边，见乔木主动站出来给钱，脸色微微有点古怪。
直到乔木自报姓名，他才微微恍然。
“原来是乔双林乔老....何不早说呢？”
第144章 再见海无涯
知道乔木的身份便是乔双林之后，那医师一下子变得客气和蔼起来。
“乔老，里边请。”
“家师董杏林正在内堂之中候着了。”
这中年医师将那瘦削男人父子拉到一边，进了里屋候着，又带着乔木往里面走。
一边带路，同时还不忘低头解释：
“乔老是那近来名声鹊起的乔家人，我知道你们自有信念，是心神坚定、不会被他人言语动摇的强大武夫，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
这中年医师有些无奈，显然还在想之前那瘦削儒生的事情。
“五两银子，或者五十两银子，虽然也不算少了，但也至多能解一二人之急。”
“其实家师董杏林也不是贪财之人，但规矩就是规矩。”
“前些年家师也试过义诊，不收分毫诊金，只让病患病愈之后，在城郊山林间种一棵杏树。”
“起初几年，帝都城郊杏树足足有万株之树，蔚然成林。”
“家师名声鹊起，仁心神医之名传遍帝都，也被起了‘董杏林’如此的美誉。”
“这倒不失为一桩美谈，或可流传千古。”乔木点头称赞。
只是这中年医师听了之后，却是苦笑：
“起初几年，确实如此。”
“只是再往后，事情就不那么美了。”
“以我师董杏林这般可称天下一等的高明医术，尚且义诊，不收诊金，那同行其他的医师能怎么办？”
“往后几年，闲言碎语渐渐起了。”
“有人说家师是在博名声，让其他同行成了衬托他一人品行高洁的垫脚石。”
“同行的其他医师往往会受到他人非议，被拿来与仁心神医‘董杏林’比较，说你医术不如帝都董杏林，还有脸收如此高额的诊金？”
“这是闲人嚼舌根，在意他们作甚？”乔木蹙眉。
“若是如此，家师倒也是忍了...但近年天下乱的很，天灾人灾遍地，如方才那中年儒生一般的灾民病患，还有许多。”
“他们听闻家师义诊，自然是纷涌而来，几乎踏破了医馆门槛。”
“除了这些灾民，也有一些贪小便宜、不肯付诊金的普通民众，生病了也不愿去别的医馆，专门来我家医馆等着义诊。”
乔木咋舌。
“而哪怕是病患，其实也有大病小病、轻重缓急之分。”
“这病患人数一多，重症轻症患者混在一起，都是义诊，如何分先后顺序？轻症患者也未必愿意忍让，让他人先行治疗啊...”
“其实也是我医馆人手不足，哪里治得了这许多灾民...如此一来，终于有一天，陆续有重症患者耽搁了时间，死在了我医馆大堂之上。”这中年医师喟然一叹。
“...这不是你们的错。”乔木只好如此说道。
“从那之后，各种言论便甚嚣尘上，家师迫不得已，便不再义诊。”
“谁知道这样一来，事情反而闹得更大了。”
“他们都说是家师沽名钓誉，早年义诊只是求名，而今名声传遍中州，成了所谓仁心神医之后，医馆每日门庭若市，便重新收起诊金，赚得盆满钵满，打得一手好算盘。”
“后来嘛...家师年事已高，留下我们几个当徒弟的在这医馆中问诊，也不敢再做什么义诊了。”
说到这，这中年医师还不忘深深地看了一眼乔木。
乔木看懂了。
这个中年医师话里说的是董杏林的过往事迹，话外说的却是他刚才帮付诊金一事。
好心可能会办坏事，在这医馆门口慷慨解囊，后续如何可就难以揣度了。
“原来你是想说这个...”乔木呵呵一笑，不做评价。
想起这医师刚才的古怪眼神，乔木这才是读懂了。
不过这医师其实也算是好心提醒，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乔木听明白了这医师的意思，但不代表他被说服了。
闲聊的时候，已经步入了医馆的内堂。
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正是那帝都名医董杏林。
而在太师椅旁边的另外一名老人，乔木就熟悉了。
正是在天牢之中，传授他《须弥山王经》的海无涯。
两个老人原本相谈甚欢，见乔木与方圆被带着进来，这才止住了话茬。
“你就是乔双林？”董杏林与海无涯两人都抬头望来。
尤其是海无涯，哪怕如今的乔双林已经与天牢中的乔钟有所区别，但依然让他眼神一动。
昔日海无涯在天牢中所读的杂书，便有《青囊医典》，而今出狱之后与昔日故友交流，却意外碰上了乔家人，让他略有点激动。
..
肩膀上的伤口处理起来不难，本身伤势也不重，只是寒毒略微麻烦一点。
小半个时辰，董杏林便处理完了伤势，说是再过半日，寒毒便可解，问题不大。
“说起来，传闻你的手上，有一幅数百年前炼神武夫留下的血月图，可否借我一观？”董杏林问道。
董杏林并非普通医师，算是半个武林中人，也听闻了前日乔双林的事迹。
乔木扫了一眼身后方圆，严格意义上这幅画是方圆的家产之一，只是被他拿出去钓鱼而已。
“乔前辈随意。”方圆倒是机灵，很快说道：
“这幅画于我无用，留在我手上反倒是个祸端，乔前辈想如何处置都可。”
那幅古画乔木一直随身带着，听了这画便从怀中取出。
董杏林与海无涯两个老人细细看了几眼，都渐渐入神，好一会儿都气血开始翻涌，突然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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