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谈明日方舟了 第28章

女孩身旁摆着一块破布，亚麻色的破布上，放着她的食物——一些黑乎乎的肉块，很硬，说成煤炭更合适。煤炭上还有牙印，或许在余辉贸然闯进来之前，她正在奋力和饥饿搏斗。

面对闯入者，她没有求救，而是拿起刀。

她贪婪，狠辣又果决，也很有耐心。她不相信别人，她只相信自己和手里的刀。

她对世界抱有最大的敌意。

与其接受施舍，不如动手去抢。

她不像一个小孩，她是一头饿狼。

“是，是，”良久，余辉环顾四周，是火红的夕阳，是死寂的荒野，是破败的废墟。“我差点忘了，这里是……”

余辉没有再说下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对人痛下杀手的事在地球也不鲜见。

那么这里是哪？

地球？泰拉？卡兹戴尔？还是……

人间。

而我，刚才想要干什么？

余辉缓缓抬手，他的双手粘上了女孩的鲜血。

我想要……虐杀她……

“我们两个……多少都有病……”

第三十一章 机车男子与风干蟑螂

就像不曾想过会为了出行发愁一样，余辉没有想过他会因为食物就被刚见面的人在脖子上捅一刀。

余辉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想要去虐杀一个小女孩。

可事情一结束，他却无可避免的对自己感到恐惧。

余辉人生中第一次打架就把那同学的胸口划开一个巨大的伤口。他也第一次直视自己心底住着的妖魔。在往后的岁月里，余辉每每回想，暴虐的残忍欢愉都让他精神为之振奋，手里的工具似乎都跃跃欲试，宛如吸食了毒品的瘾君子，对着过往的路人疯狂地呐喊着。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砸碎他们的脑袋，割开他们的喉咙，砍断他们的四肢，将他们开膛破肚！

所幸余辉生长再一个法制社会，《刑法》掐断了他犯罪的念头。

但是泰拉世界不一样，尤其这里是卡兹戴尔。

武力的暴涨，低成本的犯罪，让余辉在不知不觉中……打开了牢笼。

妖魔伸出了爪子。

自由是欲念的温床

余辉当然不怕自己杀人，在来到泰拉世界，在接受【系统】的知识时，他就意识到了自己会在某一天杀人，并且会在某一天习惯杀人。

他怕的是，他会爱上“杀人”这件事。

因为……很兴奋，很……愉悦。

余辉想着虐杀这个女孩，那一瞬间的念头让他付出了行动。没有阻拦，没有顾虑，毫无抵抗的生命如待宰的羔羊，任由他肆意玩弄。这足以让他感到恐惧。或许是在碰见那个劫匪团的时候，余辉就已经步入了妖魔的陷阱。

余辉很害怕。

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本性。

他害怕自己成为一个愉悦杀人犯。

害怕某一天，他会输给欲望。

余辉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他心中五味杂陈，他需要更小心的控制自己，不要去做，不要去看，不要去想，问题认识到了总比不知道要好。只是那个女孩，她或许不该死。至少现在，余辉无法再下手。

余辉俯下身，伸手碰到了女孩消瘦的脸颊，指肚间柔襦冰凉的触感下是坚硬的面骨。她红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死死盯着余辉，却不再明亮，好像即将老死的人朦胧的睁着眼。只是微微颤抖的身体出卖了她。

【治疗术】

肉芽生长，彼此纠缠，伤口迅速愈合，疼痛也不再传来。

女孩的身体却颤抖地更加剧烈，余辉再次从她眼中看到了恐惧，并且比刚才更加强烈，睫毛之间似乎有水珠相连。

看来产生了奇怪的误会？

只是余辉不知该做何解释。

他想了想，估算自己在节衣缩食的情况下能走多久。又从背包里拿出几包肉干，和之前给女孩的摆在一起推到女孩面前。

“那里有座城市……叫阿斯尔达，里面的人……大概还算友好。一直往那，别走偏了。”余辉指明方向，“这些肉干可能太不够，但总归不会让你饿死，剩下的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余辉背起包，骑上自行车，又说：“当然，你也可以当做没听见。”

“只不过下一次，你可能没这么幸运。”

余辉不知道女孩会不会考虑自己的话。她也许会，也许不会。也许去阿斯尔达，也许会被好心人帮助收养，过着平凡的生活。也许她还是在荒野中挣扎，也许会和今天一样袭击路人，重复一遍又一遍，也许会在某一天被人杀死。

只是之后的事再和余辉无关，余辉也懒得去管。

碰到了余辉不介意帮一手，但更长远的事余辉才不会去提他们考虑，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余辉不会让这“帮忙”成为自己的负担。为了毫无关系的人不求回报尽心尽力焦头烂额的付出简直不要太愚蠢。

余辉回头望去，白发红瞳的女孩却没有如预想的那般。她远远的跟着余辉，见余辉回头，吓得僵直在原地，像只大号的风干蟑螂。

这一次，她没有恶意。

余辉沉默，心想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好欺负了，让她得了好处还追着自己不放。

余辉决定甩掉这个小尾巴，他加速骑出了一段距离，再回头看。

女孩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却依旧远远的跟在他后面。她双脚微颤，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倒下。

余辉终究没能狠下心。

他慢悠悠的骑着车，让这个女孩能轻松点。

不管是快是慢，女孩始终把控着距离。

余辉不知道女孩为什么跟着他，但只要她不在对自己有威胁，余辉就懒得去管。

人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去做千奇百怪的事。有时候没有理由也是一种理由。刨根问底是研究者的事，普通人应该去学会接受事实，思考怎么钻现实的空子。

余辉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

然而他的前半生没有钻到现实的空子，连裙子都没钻到，反而一头钻进了异世界。

夜幕降临，余辉停下，朋克自行车粘了不少尘土。他捡了些干柴，一发火球术擦着边让木头燃起。

余辉可不敢正对木头放，【高级火球术】可是能把人炸个窟窿的，威力足够让这块木头灰飞烟灭。

女孩终于得以松一口气，她靠着一棵树干狼吞虎咽。她饿坏了。

“咳咳咳……咳咳咳！”

噎着了……

她一头扎进河水中，饮水姿势与野兽并无二般。

余辉默默收起水壶。

余辉睡不着，他静静坐在火堆旁。

借着火光，余辉注意到女孩睡着了。

女孩与长明不同，如果当时余辉跑了，小姑娘肯定不会跟着他，余辉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么觉得。长明不会这么做。

两人是不同的，虽然她们脸上都没有表情。但小姑娘给人的感觉是严肃认真的，而她则是……迷茫，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甚至不曾幻想。只是简单的活着。

余辉想了很久，想起纳尔多酒馆里的老板娘，想起那些酒鬼。

老板娘曾对他说，很多卡兹戴尔人都是这样。

从混乱中来，在酒精和厮杀中过完一生。

他们一生都不曾思考过。

忽然觉得对于卡兹戴尔来说，长明才是那个异类。

余辉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枯树枝，木材碰撞产生的脆响让这个瘦弱的女孩瞬间惊醒。看到了余辉，又观察了两人的距离，确认没有变化后才合上了双眼。

只是她的脸依旧像死去了一般。

唯有倔强这一面，她和小姑娘是一样的。

于是这一夜，余辉没有再添火。

第三十二章 我叫阿米娅

入秋，雾气腾腾，白露打湿衣物，弄得余辉很不舒服。【系统】加强过体质，但不代表不会觉得冷，相反，余辉反而对外界温度的变化更加敏感。

敏感度提高了，耐受度也一并提高。感受到寒冷并不代表不耐寒，就算温度在低个十度余辉都觉得自己没问题，心情好还能做一套广播体操。

可女孩不一样了。

她衣服本就单薄，还被余辉划了一大口子，雪上加霜。余辉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地上蜷缩做一团，双目圆睁瑟瑟发抖。

见余辉醒来，她迅速跳起，面露惧色僵直在原地。

一大早上看到这个……有点可怕。

余辉热热身，填饱肚子，用袖子擦干座椅上的水，缓缓原路返回。

该死的虫子害老子再跑一趟！

身后白发红瞳的女孩却步跟着。

沿途布满爆炸产生的弹坑，那是昨天余辉被源石虫群追逐的时候造成的。大大小小的虫尸瘫软在地上。它们会腐烂，被微生物分解，重新进入大地的循环，滋养一方水土。

来年这里说不定会长满野花。

余辉回头，一夜过后还是决定警告女孩不要再跟着他。但女孩再次吓得肢体僵硬，显然没有和余辉沟通的先决条件。

再三思考，余辉决定放弃思考。

“来年这里也许会长满鲜花。”

突然间，博士说出这样一句话。

“呃，博士，这话有什么意思吗？”ACE问。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刚好这样想到了而已。”博士摇摇头，“我们进去吧。”

ACE看着遍布石块的开凿口，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长花花草草的样子。

地下的家伙似乎很大，工程量不是单靠巴别塔就能完成的，为此，博士和凯尔希专门让ACE等人请来了雷姆必拓矿业公司的相关从事人员。论挖坑，他们是专业的。

没人比我们更懂拆迁！

ACE想起那个代号“暴行”的卡特斯少女信心十足地朝他们竖起大拇指。对方手中的爆破器很有说服力。

ACE举起盾牌，护在博士和凯尔希身旁。

“……这算不算故地重游？”博士说。

“算是，感觉如何？”凯尔希问。

“头顶的钟乳石挺漂亮的。不知道这个大家伙动起来的时候要毁掉多少。”

凯尔希挑眉，她挥手支走了ACE等人，只留她和博士。

“毁了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想从这把它开出去，石块会堵住路口，我们会被压死在这里。”

“你知道磨胎起步吗？我们在制造它的时候，为它搭载的动力系统可是能冲出大气直奔银河系的。只要磨磨胎，在山体坍塌之前冲出去完全不是问题。”博士比划了一下。

“你打算闹出多大动静？”凯尔希陪着博士，“拆成零件运出去就行了。”

“那家伙可是很坚固的。”

“我知道科技出现了断层，但也别小看我们的技术。”

“我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人。”博士轻笑，“但它的制造者名单里有我的名字，我只是对自己有信心。”

“现在，它的拆卸者名单里也有你的名字。”凯尔希毫不客气地回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