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日常 第106章

　　雪之下阳乃平静地出声。

　　是背刺？是背刺吧……还是说姐姐也没办法，只能坦白了？

　　雪之下雪乃思绪混乱，目光下意识左右漂移，最终只是微微张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然后低头保持着沉默。

　　“不过在解释之前，我也想问母亲大人一个问题。”雪之下阳乃并不抱任何希望地开口，“您大概是想要我和雪乃相互竞争，相互成长，最后由更优秀的一方来继承父亲的工作吧？我能这么理解吗？”

　　“在说话之前，先给我坐正立直。”

　　雪之下母亲简单训斥一句，旋即回答道：“当然，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早之前就明白吧？以前我不也让你当雪乃的榜样吗？树立竞争对手并不断超越，这就是成长。”

　　雪之下雪乃脑子一懵，更加混乱起来……果、果然吗？母亲认可的不是我的回答，而是我的回答恰好是母亲的规划，所以才会被认可……我……换言之，所谓的被认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哈。”

　　雪之下阳乃发出一个短促的笑音，她直接挪动了一下身体，从正坐变成随意的盘坐，脸上挂着笑容地问道：“那母亲大人，劳烦您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赢家继承父亲的工作，输家呢？该去做什么？”

　　“阳乃，有不满，有疑惑，我可以回答你，但是给我端正态度。”

　　雪之下母亲深深地看了眼女儿：“至少给我坐正，连礼貌都不讲，你还想讲什么？”

　　“哈伊哈伊哈伊～”

　　雪之下阳乃规规矩矩坐正，笑道：“来来，母亲大人，您请说。”

　　空气中的阴阳成分增加了。

　　雪之下父亲想要开口，却无法开口——不行的，自己开口解决不了问题，两位女神的战斗，要如何才能插足？！以大女神的脾气和中女神此刻的心情……我哪怕是说大家冷静一点，明天再谈，也只会被她们意见一致地踹出去吧。

　　“分出胜负，决出谁负责家业，那输掉的一方，自然是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

　　雪之下母亲沉声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该学会自己去做选择，成为一个独立优秀的大人，你们听懂了吗？”

　　雪之下阳乃的笑容僵住，然后支离破碎，她淡淡问道：“那我要是心有不平呢？”

　　“心有不平？”雪之下母亲语气上扬一个程度，让雪之下雪乃感到的压力暴增数倍，“输了可以不服输，但不能够认输，如果你连面对自己的失败都做不到，只能说明非常不成熟，还是个哭了指望有人给你糖的小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之下阳乃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凌乱，笑得紧咬牙关。

　　雪之下母亲被打断了话语，她就这么看着对方笑，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一言不发。

　　雪之下父亲头皮发麻，下意识对上雪之下雪乃的眼神——别看我啊，我也很慌！

　　“哈——”

　　雪之下阳乃的笑声猛地一收，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你以为我很在乎所谓的家业？你以为我很在乎和雪乃酱争所谓的胜负？你以为我是在害怕输给雪乃酱，害怕努力落空，害怕失败？你以为我在不平这些？”

　　姐姐！你冷静一下，啊、真的先冷静……

　　雪之下雪乃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害怕。

　　非常、非常不对劲。

　　雪之下母亲淡然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在不平什么东西？”

　　“我在不平自己老妈居然是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雪之下阳乃猛地站起来，发泄式地咆哮一声，沉重积郁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雪之下雪乃和雪之下父亲宛如同时被重锤一砸，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啥，险些心肺停止。

　　“都到晚上了，不要像野生动物一样大吵大闹打扰旅馆其他客人。”

　　雪之下母亲依旧温和平静，语气却已完全沉下来：“既然说我混账，那就说说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混账！”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不都是你帮我选择的吗？！我想出去玩的时候，你帮我选了在家努力学习！我想要躲开大人呆在房间的时候，你帮我选了出去问好学习礼仪！我想要看漫画玩游戏，你帮我选了考试要考第一！我哪怕试着去学音乐建社团，你依旧帮我选了不许！我认了啊……我明明已经认了！我认了！！”

　　“我活该生下来是雪之下家的人！我就是天生欠了你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我的命就是得烧给这名门望族的招牌！我就得看见再讨厌的人都得先笑再说话！哪怕你带个陌生人说是给我选的丈夫我都认了！我明明都已经认命了！这样为什么还不够啊？！你现在告！诉！我！你要我有独立成熟的风范，要自己选择，不要当个哭闹要糖的小孩！”

　　“选择？你让我选什么？我都不知道自己要选什么！你给出一个目标就替我选了十九年！现在你说输了就自己去选择未来？我肯定不是你的女儿吧——你这哪儿是在教育我、栽培我？你不是妈，你是耍猴的！我不是女儿，我是猴子！你这就是在把我当猴耍—竬—！！！”

　　咆哮、嘶吼和愤怒。

　　雪之下阳乃撕开心上的疤痕，仍由那污浊的血溅出来，要呕出灵魂一般地质问。

　　她以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一如这十几年来的每一天，依旧是这幅温和威严的模样，依旧是这幅不为所动的姿态，依旧是不容抗拒的目光。

　　雪之下母亲在空隙间轻吸口气，开口说道：“……因为有那些磨砺，你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成功的人……”

　　“哈……你的大道理、成功论，一套接一套，但你不是个失败者吗？”

　　雪之下母亲一愣。

　　彻底失望的雪之下阳乃，毫不犹豫拽出心中的‘霜之哀伤’，狠狠在自己心头拉出一道伤口，割开那些沉默而丑陋的疤。

　　撞倒大树……？！

　　雪之下父亲张开口：“阳……”

　　“真正撑起雪之下家的人、成功的人是父亲——不是你！把父亲的成就当作自己的功劳，你不觉得恶心吗？！”

　　沉重的寂静瞬间压过所有，只剩雪之下阳乃抽痛般的喘息。

　　雪之下雪乃已经完全懵了，都不知道自己懵了多久……姐姐、在说什么？不，我在听什么？这话很不对劲吧？父亲在母亲面前哪儿有什么地位，母亲才是家里的掌舵人吧？

　　她看到母亲失态了，生平第一次看到母亲露出愤怒的表情，看到母亲猛地从正坐起身，声音都因情绪激动而尖锐。

　　“阳乃——”

　　雪之下母亲张口，却不由停下话头。

　　女儿正红着眼睛，咬着牙齿，死倔地瞪着她。

　　雪之下阳乃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眼睛，沾了一手陌生的水迹，她扯扯嘴角，自嘲道：“哈、……我？我居然还……咳咳、我居然还会哭？我笑了十几年，居然还能哭出来……真是笑死人。”

　　将曾经割开心灵，藏进去，压进入，不再去看的一切，重新从结疤的地方倾泻出来，未尝不是再来一次痛苦。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和您说的了，母亲大人。”

　　雪之下阳乃摇摇头，她拉开房门，满径直跑走。

　　留下房间里的一片死寂。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英雄登场！

　　河边，游戏散场后的两位正式成员以及一位外围成员，正在进行总结大会。

　　安洁莉娜是这么想的，瞅瞅望着夜空正发呆出神的傀影，又瞅瞅‘霍呀’一下将鱼钩甩进河流的白影……大概，只有自己这么想的吧？

　　“长官长官——傀影上级的超能力是什么呀？”

　　“你问他不就行了？”

　　问傀影？

　　安洁莉娜沉吟，看向傀影。

　　对方站得笔直，出神地凝视夜空，嘴唇时不时轻微挪动，让人感觉就像是在和看不见的脏东西对话……嗯，非常让人发憷。

　　“哦？这是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白影见状，随口说道：“傀影的超能力，我称之为氪金加速器。”

　　“哎哎？”

　　“你应该玩过吧？各种各样需要花钱来解锁更多内容的游戏，尤其是抽卡氪金类的游戏，玩家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想要得到的冲动，如果傀影在那种时候轻轻一推，这种冲动就会让玩家果断选择剁手。”

　　“哦……唉？！操控感情？！”

　　安洁莉娜不由睁大眼睛，听起来好邪恶的样子！

　　“不是操控感情，准确来说是他能听到情感的‘声音’，用他的话来说，愤怒就是重鼓、忧伤宛如弦鸣、痛苦是低沉的号角……简单来说的话，他能将那些情感放大或者暂时压住，从而间接对别人造成影响，这就是傀影的超能力。”

　　白影撇嘴道：“要不然你以为那些个狡猾的家伙，能安安心心坐着玩完整场游戏？只是傀影暂时压住了他们逃避的冲动。”

　　安洁莉娜挠挠头：“是、是吗？我感觉大家也没很想逃避吧？折木同学倒是想逃，但还不是因为答应了千反田，所以回来了？”

　　“主导事态，引导剧本发展，这是我的工作。人不可能同时表达出多种情绪，我只是让事情显得合理，让他们自然产生某些情绪，再暗示傀影进行调整，以达到想要的结果而已。”

　　白影不屑道：“你总不会以为那个自闭的家伙能引导别人吧？只让他自己来使用超能力，唯一的结果就是让一个人的情绪突然极端化，显得疯疯癫癫，让人不明所以。”

　　“是、是吗？”

　　“是的，我很讨厌人心，也很讨厌这份力量。”

　　傀影从出神状态醒过来，他抬手轻轻压了一下帽子：“这种无聊的东西，只会让我无法尽情歌唱。”

　　唉？讨厌超能力？

　　安洁莉娜满头冒出问号。

　　“明天记得排练，虚白。”

　　傀影简单告别一声，径直离开。

　　安洁莉娜惴惴不安地问道：“额……长官，我不小心惹傀影上级生气了？”

　　“没有，他只是喜欢安静和独处而已——别看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行动力那是相当强，真生气的话，这时候已经把你一脚踹进河里啦。”

　　“听起来更可怕啊！”

　　安洁莉娜吐槽一句，旋即有些犹豫道：“那个，傀影上级为什么讨厌他的超能力？”

　　白影笑了一声，瞥了安洁莉娜一眼：“你忽然发现自己有超能力，很高兴吗？”

　　高兴……最开始是惊讶和错愕吧，然后有点兴奋和雀跃，有种自己和别人不同的自豪感，再然后……读书上学、读书上学、读书上学……

　　生活一如往常，这份凭空而来的力量，如同白纸上的黑点般刺眼，时刻提醒着你和别人不一样，带来不安和忧虑。

　　“你是运气比较好，没遇到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白影伸了个懒腰，扯扯鱼竿，让鱼漂换了个方向，“前面不是说过吗？人心中的情感很复杂，情感之间还会不断变化、融合、诞生、分裂、碰撞……对傀影来说，使用超能力就必须要去听，那就像是唢呐琵琶架子鼓贝斯吉他等等乐各弹各的，再加上人心必然带有的压抑隔阂，汇成一首堪称噩梦般的合奏。”

　　“你最好不要因为好奇，对傀影说‘听说你有超能力？耍耍看’之类的话，否则……”

　　白影拉长语气，安洁莉娜咽了口唾沫：“否、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你会暂时变得非常好奇。”

　　“……千反田同学那种？”

　　“你在说什么呢？”白影皱眉道，“我侄女也不会因为好奇某个同学的底裤颜色，立刻上手给人扒裤子吧？”

　　安洁莉娜深刻理解到了有些事情干不得，转而好奇道：“那长官呢？你的超能力该不会是读心吧？”

　　“读心？我要是有那种超能力，还会拒绝你的告白？”

　　白影一手拿着吊杆，一手叉腰，支离破碎的粉色替身笼罩身体：“这就是我的超能力，你不也知道吗？是不是很酷？”

　　“酷……”安洁莉娜诚实道，“比起酷，感觉更花……花里胡哨的。”

　　另外，明明是长官误会我要告白吧，真相突然被篡改了？

　　“9527，你是不是和樱岛麻衣说了一点关于我的事情？”

　　“啊，好像是说过长官要当黑粉……唉？”

　　安洁莉娜反应过来，连忙捂嘴。

　　白影和善地笑：“呵呵呵呵呵……现在立刻给我跑镇上买一件啤酒、零食和几罐特浓黑咖啡。“

　　“哈伊！”

　　长官你还说自己的超能力不是读心？！

　　安洁莉娜连忙跑远。

　　“读心……人心有什么好读的，都不过是怕与人说。”

　　白影瞥了眼发来短信的手机。

　　看来阿姨已经直面她的失败了，那边就交给老师吧。

　　自己过去，有概率被三只雪之下抄刀子追杀，还是让武力值超高的老师去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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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好啊～”

　　雪之下阳乃离开旅馆，拨出电话，下意识露出笑容说道：“小静……”

　　“左边。”

　　雪之下阳乃转头一愣，便看见平冢静靠着墙，嘴里叼着烟，她干脆道：“你在这儿啊？那刚好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