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惰天使
放弃吧,这不是梦。
雪之下雪乃认输般叹口气,完全不掩饰嫌弃,问道:“早,姐姐——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当然是担心雪乃出车祸之后会不会想不开。”女子笑眯眯地招呼道,“来来来,快吃早饭吧,你待会儿还得上学——嗯?”
提及车祸,女子眉头微微一动,捕捉到自家妹妹脸上闪过的一丝沉郁。
雪之下雪乃在餐桌旁坐下,冷淡地重申问题:“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大学也是要上课的吧?”
“唔,过来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当然已经请过假。”女子拖着腮帮子,看着雪之下雪乃拿起面包。
雪之下雪乃将面包放下,面无表情地和女子对视几秒,对方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变化,反倒是雪之下雪乃有点扛不住,最后败给对方似地错开目光,随口转移话题问道:“家里的事情……商会还是竞标?”
“不是啦。”
女子愉快地笑道:“一片早就拿下来的项目最近要开始动工,我就是过来收个尾,代表公司同住户签个拆迁协议,大部分事情都是别人干的,用流行的话来说,我就是刷刷资历,蹭蹭功劳,学学工作过程啦。”
“哦。”
雪之下雪乃低头开始吃早餐。
“雪乃呢?回日本还习惯吧?”
“嗯。”
“在学校里遇到麻烦的话,可以找小静帮帮忙哟。”
“知道。”
“最近的私塾课程能跟上吗?觉得吃力的话,这里有一个金牌姐姐讲师哒!”
“——!”
雪之下雪乃默默把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迅速解决掉早餐,无视絮絮叨叨的姐姐,拎上书包走向门口,充分用行动表现不想和对方交流的态度。
总把人当小孩子看……来气,更来气的地方在于,自己对此越来气,对方就越来劲。
总之,回避也是一种战术。
“雪乃啊——当时那个出车祸的学生,好像和你是同校?”
准备出门的雪之下雪乃动作一顿,脑子里不由闪过某人那‘正道邪道’的应对方式,皱眉回道:“和那位比企谷菌没有关系,我既不是被缠上也不是被人莫名其妙胁迫——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姐姐用不着关心,也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砰。
房门关上。
雪之下雪乃并没有看见,她回那番话后,餐桌边的女子愣了好几秒,露出古怪的表情。
……我被雪乃预判了想法?
——有趣!有秘密!
等安排好拆迁事宜,就去总武高逛逛,顺便见见小静。
……
……
讨厌的姐姐上门,处理车祸事件的后续……
雪之下雪乃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情绪有点低落。
没关系的,至少还有那个惹人生气的家伙,所以没有关系。
雪之下雪乃脚步一顿,看向前方拐角——从那里拐过去之后就是总武高的校门。
在这拐角处,比企谷八幡按着自行车,向外探头探脑地观察,他表情凝重,神色紧张,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可疑气息。
“嫌疑犯菌在谋划什么?快说出来给警察听听。”
比企谷八幡猛地回头,看清来人,松了口气,烦躁道:“雪之下!现在情况很严重,我没空和你斗嘴!”
“嗯——?!”雪之下雪乃眼神一凝,盯着这个让由比滨伤心的罪魁祸首,发出冷冽似风雪的一个语气词。
“……”
比企谷八幡一下从自由自在的棕熊变成被蛇盯着的青蛙,弱弱地辩解道:“情、情况真的很严重啊,我没骗你……”
雪之下雪乃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被白菌传染到晚期了?”
“你过来看一眼就知……”
“早上好!小雪——小企……?”
两人回头,看见背着书包的由比滨结衣。
由比滨结衣刚打了个招呼,心中浮现出偶遇朋友的开心情绪,同比企谷八幡目光对接间,她猛地想起如今的状况和昨天的对话,下意识愧疚失落地错开目光,开花般的表情迅速凋零——都是自己的错。
雪之下雪乃恰好对上由比滨结衣错开的失落目光,心头不由一阵沉重愧疚——都是自己的错。
她不太敢看对方失落伤心的表情,目光躲闪着错开,下意识笔直地刺在比企谷八幡身上,散发出阵阵冷意——都说是我的错了,你还不赶紧和由比滨和好?!
“啊、啊哈哈……早、早啊……”
比企谷八幡浑身别扭地打了个招呼,尬笑着看向由比滨结衣,努力无视雪之下雪乃小刀子般的注视——都是我的错啊,干什么救狗的蠢事!
为什么、为什么大清早我就要面临这种酷刑啊!
果然,这就是干蠢事的代价吧?假如不救那条狗……算了,当时完全是下意识冲了上去,没脑子的。
唉……终究还是八幡未能抵达无敌之境吗?
比企谷鼠鼠很忧伤,不敢看旁边的雪之下猫猫,只能努力看着由比滨狗狗。
由比滨狗狗不敢和比企谷鼠鼠对视,只能努力调节表情,看向雪之下猫猫。
雪之下猫猫不敢和由比滨狗狗对视,只能将情绪转化成杀意,注视比企谷鼠鼠。
宛如斗兽棋里互相克制的三人,尴尬了一会儿,发现不能这么尴尬下去。
“我、我先走了……”
由比滨结衣率先承受不住压抑气氛,埋头冲出拐角。
都是自己的错,如果遛狗的时候项圈没坏,就不会害小企被车撞,所以被讨厌也是活该吧……
又一次、又一次失去了朋友。
如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直接说出歉意,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由比滨结衣奔跑着,抬起袖子用力按按眼角,抬眼看向校门口。
由比滨……
雪之下雪乃放下抬起的手,没能拉住对方,或者说想要拉住对方,却犹豫了……拉住由比滨又能怎么样?能解决问题吗?当然不能。
只能用自己的办法。
雪之下雪乃下定决心,由比滨结衣却从拐角如闪电般归来!
她满脸迷惑和茫然,还夹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惊恐。
“由比滨?”雪之下雪乃喊了声,“怎么了?”
“那个、那个、就是……”由比滨结衣似乎陷入凌乱,手舞足蹈,字不成句。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看向比企谷八幡。
“你这是有罪推定,目无法纪,虚构责任。”比企谷八幡反倒是一副很懂由比滨结衣的模样,他冷哼一声,后退半步说道,“有本事就出去——我保证你也走不到校门口就会回来。”
也?
“莫名其妙。”
雪之下雪乃点评了一句,准备从拐角走出。
由比滨结衣啪一下拉住她的手腕,结巴道:“小、小雪……小白在门口!”
“他在门口就在门口,有什么好怕的?”
雪之下雪乃拉开牵制,觉得更加莫名其妙,她迈步走出拐角,目光投向校门口。
清晨的校门人来人往,打开的校门如同瓶口,学生们源源不断地涌入,有人和好友边走边聊天,有人脚步匆匆边走边吃东西,有人站在校门旁边假装是雕塑……嗯?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停住脚步,多盯两眼算是看仔细了。
白影站在校门边,左手斜举,拿着个丐版十字架,右手托着一本漆黑封面的厚书,书抵在胸前,从中打开。他身穿漆黑肃穆的神父服,微微抬头,双眼闭合,面相庄严肃穆,宛如一尊神圣的教堂雕像,散发出魔鬼退避的社死气场,三米之内没有学生胆敢经过。
雪之下雪乃退回拐角。
面对比企谷八幡和由比滨结衣的注视,雪之下雪乃沉默了。
比企谷八幡简短道:“你怕了。”
“我没有。”雪之下雪乃说道,“我只是观察一下什么情况。”
比企谷八幡质疑道:“我不信,除非你现在走过去。”
雪之下雪乃:“……”
“啊哈哈……”由比滨结衣还是感到尴尬,浑身像有蚂蚁在爬,“我……小白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怪事吧?那么多同学进去,也没出什么问题……我、我就先走……”
“你确定?”
比企谷八幡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场景,有比企谷弟乌斯,有灵魂的挚友之彻夜哀嚎,他沉痛道:“可能我走过去,假装雕像的部长会张口来一句‘阿门!比企谷哟,你忏悔吧!’,然后逮着我在校门口来一出即兴表演……我怕了,我对抗不了部长,我什么都做不到。”
想要逃离尴尬氛围的由比滨结衣,任凭她怎么努力抬脚,脚却有自己的想法,死死在地上扎根。她想起‘女王和女仆’,她想起‘上厕所’,她想起那可怕的‘痔疮’……她绝对没有怕,主要是担心小白会尴尬。
雪之下雪乃很想说自己不怕,自己拥有开辟未来的勇气。她想起‘新世界の卡密雪之下’,想起‘不良飙车少女雪之下’,想起‘成功的雪之下终将一事无成’……没别的意思,主要是嗓子不太舒服,说不出话。
可怕的从来不是社恐,而是社恐跌跌撞撞创过来。
这里的拐角固然尴尬……
但前方可是社死之地啊。
第四十五章 首先是犯下——
“……”
“……”
“……”
角落里,三人不断散发出阵阵尴尬的芬芳。
如同老板和员工同时被困在电梯里,如同学生和老师同时被困在电梯里,如同叛逆期的儿女和父母被困在电梯里。
比企谷八幡惊觉这个拐角竟然成为一个密室,伟大的不可抗力将关系尴尬的人塞入其中,上演无声默剧。
为什么会这样呢?雪之下会给自己上霜冻buff,可以理解为她觉得自己让由比滨伤心了,多少有点生气。
由比滨为什么一副单方面很愧疚,不敢与自己说话的模样?昨天自己不是表达得很清楚了吗?救狗是自己犯蠢,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按照部长的‘责任转移理论’来说,由比滨应该是安心的,自在的,不需要顾虑莫须有的‘救狗恩人’,没有背负债务理应一身轻松才对。
人难道会因为负债累累而开心不成?
结果却并非如此。
自己的人类观察能力,还是不够强大吗?我忽略了什么东西?
雪之下对自己的表现很正常,大抵是为朋友的心思,多多少少有点刺,但面对由比滨偏偏有些愧疚的感觉?莫非是出于‘自己坐的车差点撞到由比滨的狗’这种要绕十几个弯子,才能一杆子打到的奇怪逻辑?她到底在愧疚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昨天,雪之下到底想表达什么呢?也让人非常抓脑壳。
说到底就是简单一起意外吧,雪之下却一副这个意外我来背负的古怪语气。
比企谷八幡思索着,发现自诩喜欢人类观察的自己竟一无所知——可恶,真想像部长一样看穿人心……
嗯?莫非部长已经理解了一切?!
那么从逻辑出发,莫非他今天杵在校门口装雕像,就是为了制造出现在这种尴尬气氛?
毕竟不了解,没有过多接触过部长的,不会被他给吓得不敢进入学校,会被威慑到的只有社团里三个人……
但也不能排除部长忽然抽风的可能性……
比企谷八幡,思考着部长行为学,脑子逐渐走进‘部长今天抽没抽’和‘部长一定有他的深意’的死胡同。
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前方有高能反应,不想死就别去。
“由比滨,下午记得来活动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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