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汁炒鱿鱼
原本已经躺平不反抗的少女，被气得又爬了起来。
“你们不是一个佣兵团的成员吗！从我这里报仇夺回铭牌，然后转手卖到黑市或者什么狗屁收藏家手里——这种事情不是再常见不过么？！反正对你来说也很简单吧。”
对方是三个月内单人完成6项被评级为‘自杀性’任务的怪物，自己呢？自己是个只会放鞭炮的无名小卒。
“我不喜欢他们，而且……那里不是家，他们不是我的家族。”
灰狼语气有些低落，同时也表明了自己并不打算复仇的意愿。
“行行行，随便你了——”
少女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她摆摆手从灰狼身边路过准备离开储藏室，反正也躲了一阵子搜查了。
自己就这么离开，要么若无其事的走掉，要么看到利刃或者其他什么玩意贯穿自己的胸膛。
在少女双手搭在梯子上，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诡异的念头突然从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喂，你在想什么呢，白痴。不要这么做。
少女对自己的‘大脑’说话，试图阻止这个听起来过于荒谬的念头。
——这家伙是难以名状的怪物，是个和自己一样，没有目的，没有名称，没有归属的家伙。
所以……
“我说啊”
少女收回准备攀登梯子的手臂，转身看向阴影中的灰狼。
“我这里还剩一看块压缩饼干，能作为雇佣你的定金么？”
“……好”
灰狼眨了眨眼睛，接着走到少女身边接过压缩饼干，缓缓送入口中啃了起来。
嗯，看起来我也是个傻逼。
少女叹了口气。
第112章 无名之人的依偎
自从少女莫名其妙以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使用压缩饼干将灰狼忽悠到自己身边之后，已经过了四个多月。
少女逐渐意识到了这家伙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语不仅没有半点虚假，甚至已经是“美化过”的版本了。
“这是什么东西？”
“拉特兰铳，从那些萨科塔人身上能够搞到的远程武器，虽然大多数人难以掌握这玩意的使用技巧，但是只要稍微熟悉一下，就会发现在中距离使用还是很容易——别对着我你这白痴！”
证明灰狼不是卡兹戴尔人的证据之一：这家伙甚至都没怎么见过拉特兰铳。要知道这玩意在其他地区可能会是宝贝，但在萨卡兹佣兵中，拉特兰铳就和‘佣兵许可证’差不多，算是入门的标志物之一了。
——
“各位好——嗷呜汪！？”
“为什么突然要去打招呼啊白痴！？”
“我们不是接下来要一起行动么”
“那也不代裱我们是同伴，这些家伙是特雷西斯派系的佣兵，他们从最初就和我们不是一路货色，比起想着怎么打好关系，还是想好被出卖时候的逃跑计划吧。我们是炮灰，随用随丢的那种。”
“但你不是没有丢掉我么”
“……单纯是因为你很好用而已。”
证明灰狼不是卡兹戴尔人的证据之二：这家伙对大多数佣兵，哪怕是王室麾下的士兵都不会以“相互背叛”为前提来接触。
少女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被出卖之后拽着还一脸难以理解的灰狼跑路了，这家伙虽然战斗能力强的莫名其妙，但是对于佣兵之间尔虞我诈的生存方式根本没有概念，如果放着不管估计第二天就会被诱拐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的程度。
——
“各位先生们，我们的任务是摧毁这栋建筑。这并非是敌对的宣言或者恶意玩笑，这只是立场不同之间带来的必然。请允许我在这里道歉，也希望各位能够珍惜自己的生命，在我同伴按下引爆器前离开这里。”
“你那种莫名其妙的优雅和礼仪到底是哪儿学来的……”
“我也不清楚，感觉是本能吧”
“算了，反正这群人也被你忽悠走了，倒是可以减少一大批上门报仇的仇家就是了。”
证明灰狼不是卡兹戴尔人的证据之三：这家伙身上有着大多数佣兵一辈子都学不会的社交礼仪，某些时候少女只会对他那种脱裤子放屁的沟通方式感到厌烦，但更多时候……不得不说，因此避免了很多毫无意义的厮杀。
——
“刚才你又击毙了两名放弃抵抗的敌人。”
“啊？在我看来他们是伺机寻找报复机会的小人呢，呵呵呵”
【岚天】456348770
“我虽然不反感杀人，但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将杀戮常态化，尤其是不能以杀人取乐，这种肆意使用暴力的方式是不对的。”
“去你*的，我的行事作风还轮不到——唉我知道了大哥，下次注意，我下次注意行了吧！”
证明灰狼不是卡兹戴尔人的证据之四：这家伙虽然不抗拒杀人，但是却很清楚收手的时机，确实投降放弃抵抗的敌人都会被他在解除武装后放过，这种人在卡兹戴尔已经称得上是活菩萨了。
灰狼虽然没有强行逼迫少女和自己一样，但只要她稍微‘过火’一些，立刻就会受到灰狼的指责。问题在于少女的反驳也好咒骂也好都起不到什么作用，这家伙每次说完之后就只会用那对儿蓝瞳盯着自己一言不发，搞的少女最后只能妥协认怂。
————
无名的灰狼和无名的佣兵——这对因为各种巧合在莫名其妙中凑成的组合，四个月间竟然配合的十分默契，一次又一次完成了各式各样的任务与委托。她们甚至已经能够接收那些10人起步佣兵小组的任务，并且快速完成。
灰狼从最初一窍不通，在听说‘铭牌可以换钱’之后就拿着铭牌去食物店换面包的生活废物，逐渐变成了能够和任务发布者讨价还价索要更多报酬的‘老油条’。
而在一些相对陌生的区域里，灰狼甚至能够比少女更快的掌握周边情况，并且制定好接下来的计划。
按照常理来说，同伴变得越来越可靠强大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少女，对于萨卡兹的佣兵而言，这份“成长”只会让她逐渐变得感到‘恐惧’。
在一次次任务之后，少女心中某个不起眼的猜疑种子也逐渐生根发芽，成长的越来越大。
少女曾经告诉过自己，她随时都做好了抛弃灰狼的准备，就像其他萨卡兹佣兵那样，只要能够活下来，可以毫无压力的丢掉任何同伴作为诱饵。
虽然她一次都没有抛弃过灰狼，但少女很清楚，自己可以做到这点，一定能做到这点。
自己从来没有和其他人组队行动过这么久，灰狼是个例外，因为这家伙方便又便宜，甚至对于佣金都不怎么在意，只要管饭管住就好。
但换句话来说……灰狼是否也会因为其他人提供更好的条件，而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给抛弃？
少女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够作为筹码来留住那家伙，最初自己还能充当一个本地的‘导师’，但那只灰狼的学习能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如今他对于佣兵生涯和卡兹戴尔的情况，已经完全不输于自己了。
少女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灰狼主动询问自己那些白痴一般的问题，她本以为这下自己至少能安生不少，但从结果来说，她反而不太适应这样的情况。
少女从来没有对这件事询问过灰狼，她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佣兵之间的互相背叛天经地义，即使是那只看起来和‘佣兵’不怎么沾边的灰狼也是如此。
他逐渐学会了在卡兹戴尔生活所需要的一切技能，而少女不知道，这些技能之中是否也包含了‘出卖同伴’。
——反正只要提前准备好退路就行了，他会不会跑路背刺关我屁事。
少女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自我开脱，但就连她自己都没能意识到，这份迷茫依旧盘踞在她心中，并且变得愈发强烈。
——————
“听得见么？”
“……”
“喂，能听见么，小姐？”
“唔——别吵，我能听到，灰狼。”
萨克公爵领地的一处赤金加工厂，少女蹲伏在山丘之后，耳机中灰狼的声音虽然十分清晰，但她依旧愣神了好久才给予回应。
“我这边已经就位了，3分钟后我会切断加工厂的电闸，还是老样子，对于生产线的爆破摧毁就交给你了，这是你的强项对么。”
“……啊。”少女心不在焉的回答。
正常来说她此时应该聚精会神的观察面前加工厂的安保巡逻情况，这样方便自己把这堆建筑炸上天之后的逃跑。
但少女此刻的心绪无比混乱，一切都因为两天前，她去酒吧搜寻任务时无意间听到的留言。
特雷西斯摄政王似乎对一名鲁珀族的佣兵十分感兴趣——那些人是这样说的。
而在少女回到据点的时候，她正巧也目睹到了灰狼和什么人进行交谈的画面，从对方穿着上来看，他们甚至比当地领主贵族还要正规精良，大概是信使。
终于到时候了么？因为一块压缩饼干而莫名其妙的组合，玩笑也该适可而止的结束了。
少女没有询问灰狼什么，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这就是萨卡兹的佣兵。
偷袭摧毁赤金加工厂，就连这个任务也极其适合在狠赚一笔之后把同伴给抛弃作为替死鬼，至少自己绝对会这么做。
“轰——！！！”
工厂突然被大当量的炸弹爆破所吞噬殆尽，无数根赤金和原料如同烟花一般四处飞散。
“干得漂亮，小姐。我会负责吸引安保人员的注意力，按照计划你直接从正门逃离就好。”
耳机中灰狼的声音再次传来，但这一次少女没有直接遵循他的命令。
想要把同伴当做诱饵，现在就是最佳的时机了。
少女看了看面前似乎空无一人的大门，在短暂的迟疑过后，她选择了一旁的侧门。
在这里分道扬镳也不错。
如此想着的少女，却在撞开侧门后，和正在前往变电室进行支援的护卫们撞了个正着。
在无数把十字弩拉特兰铳包围之中，她看到的反而是不远处驾驶越野车吸引火力灰狼那双慌乱的苍瞳。
……
“咳——！”
腹部的重击让少女从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昏迷中再度被强行唤醒。
“你的同伙在哪！委托者是谁，告诉我们！”
“去你妈——噗咳！！”
“很好，无名的佣兵，看起来你值得让我们使用更为愉悦的拷问方式。”
又挨了一拳，少女有点庆幸自己出门前没吃午饭，但她又记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早就已经将昨晚的羽肉炖土豆给吐出来了。
在面前的士兵离开后，少女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里是萨克公爵私人庄园的地下室牢房，少女此时被收缴了所有武器，双手拷在墙壁上的锁链，身上有不少被拷问后的伤口。
——干的真他妈棒啊，你一口气惹怒了当地最大的公爵贵族，然后还被抓紧了他家发霉的地下棺材里。
少女露出了笑容，那是自嘲自虐一般的笑容。
看起来那只灰狼并没有抛弃自己，赤金加工厂不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圈套，但自己却反而像个低能似的主动撞进了包围网里。
“算了，就这样吧。”
少女叹了口气，她甚至连挣扎拉扯锁链的欲望都没有。
就算灰狼之前并没打算抛弃自己，但事到如今也被自己天才一般的行为搞的不得不和自己划清界限了。
没有哪个佣兵会蠢到为了解救‘同伴’而闯入当地最强大领主的家里。这毫无性价比，一点也不划算，至少自己绝对不会做那个冤大头。
腹部的痛楚让少女思绪难以集中，而她很清楚，这种痛楚马上会在之后的拷问中变得一文不值。
萨卡兹人中有些人深谙战争之道，但也有些异类，他们对于折磨人体的造诣令人发指。
少女在酒吧听说过，有一些拷问官能够让人在失去7成器官与肉体之后依旧存活，而所有自诩硬汉的佣兵，到最后都会变成只知道重复‘杀了我’的疯子。
很快她就能知道这到底是众多酒后吹逼的谣言之一，还是货真价实，萨卡兹疯子们的又一力作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少女对自己的现状产生了一股怒火，不是因为被抓住，而是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
回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简直就像个傻逼一样，但不知为何，自己在遇到那只灰狼之后，总是像个傻逼。
“哒，哒，哒，哒——”
地牢外侧的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听起来有点像是手持丧钟不断摇铃的掘墓人。
大多数萨卡兹对于死亡都有过心理准备，少女本以为自己也是如此。
但伴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少女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她不想死。
不想死在这种地方，这种就算腐烂也无人知晓，甚至没人会来夺走自己铭牌的地下棺材里。
不是因为害怕死亡本身，也不是因为对于即将到来的极刑感到恐慌，而是因为她还想再见到那只灰狼一次，然后告诉他，抱歉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执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