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汁炒鱿鱼
“请帮我画一幅家乡的画吧,夕。我就要死了,可这村镇……我不想就这样彻底的消失。如果是你的话……想必一定会画的很美吧?到时候也把我映入画中,我想想……嗯,就当个不起眼的当铺小掌柜好了。”
黎伸手想要去取柜子上那卷泛黄的画卷,但最后也没能触碰到自己所铭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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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绘制《婆山镇景图》的原因了,这是一份约定。属于我和黎之间的,约定。”
夕将视线从远处的火烧云收回,重新放在了面前这只早已目瞪口呆,不知道是不是开启了猪脑过载模式听一句漏一句的灰狼身上。
“这可真是……”
白桦眨了眨眼睛,虽说夕在叙述的时候并没有说书人那般有起承转合阴阳顿挫,也不懂得吊人胃口,但她平铺直叙所说出的这段小故事,还是让白桦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在这里聊什么呢,白桦先生,夕?”
“唔哇!?黎小姐你来了呀。”
白桦这边还没能收拾好心情,身后传出来黎小姐的声音就将白桦给吓了一跳。
“我我我和夕只是在讨论要不要把晚霞的颜色多调几种,用这样的方式来增加新鲜感来着……对吧夕?”
面对黎的询问,白桦赶紧编了个理由试图将二人之前闲聊的话题搪塞过去。
白桦做出这种反应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不希望黎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和自己一样的‘画外人’,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画中人’。
如果夕讲述给自己听的故事没有错误的话,现实中名为‘黎’的少女其实早就已经走到了寿命的尽头,此刻这名活在画卷世界中的当铺垫小掌柜,如果真的从画卷中‘苏醒’过来的话,恐怕根本就没有能够将其容纳下来的容器。
“其实你们没必要隐藏的,我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倒不如说夕你既然已经给白桦先生解释了来龙去脉,那么倒也不用让我再来解释一次了。只不过这样就搞的像是我白嫖了白桦先生的委托似的,呵呵。”
黎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只不过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让白桦和夕都同时愣了一下。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黎……你早就知道这些了!?”
夕难以置信的看向黎,眼神中是真的充满了困惑和惊讶。
“当然啦,我又不是笨蛋嘛。夕你真是的,明明自己脑袋也不怎么灵光,却总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把其他人都当成是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不对,为什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夕立刻反驳,但她说完就赶紧摇了摇头,这时候很明显有更令她在意困扰的问题。
“什么时候呢……具体的时间我也忘记了,毕竟在这里已经呆了太久了嘛。不过是因为什么而意识到的,这点我倒是记得很清楚来着。”
黎看向夕,同时也是自己的‘造物主’。
“我明明很喜欢画画,喜欢的不得了,但是在工作间歇,我想要尝试创作一幅画,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动笔,这份反差很奇怪不是么?我一直在思考原因,最终我终于明白了——我其实也并非是误入这画卷世界的‘画外人’,而是被创作出来的‘画中人’。”
“很明显,造物是无法描摹绘制出来那未知的艺术的。我只能勾勒出来自己所知晓的东西,却无法‘创造’任何事物。”
“……”
夕动了动嘴唇,她似乎想要反驳,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黎的理论。
原本就只是作为画卷背景而存在的产物,他们拥有自我思考的能力么?如果有的话……那么这画卷世界,又真的仅仅只是‘一幅画’么?
“白桦先生白桦先生,能过来一下么?”
夕这边无法反驳黎的理论陷入沉思时,当事人黎则是对着白桦挥了挥手将灰狼轻易喊过来,接着又神神秘秘的带着白桦缩到了一个小房间里,似乎是想要避开夕听到二人的对话。
“怎么了,黎小姐?”
白桦叹了口气,虽说夕之前讲的故事让白桦还没能完全整理好情绪,但面对黎的询问,白桦也只能继续听下去。
“我希望你能离开这画卷世界,白桦先生。”
“……离开?”
白桦眨了眨眼蓝金色的眼睛。
“因为白桦先生在这里的话,不管是我还是夕恐怕都没办法完全严肃起来嘛。”
“啊这,真的很抱歉……”
黎这句话倒是说的没啥太大差错,白桦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躬匠精神。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啦,其实——我希望自己能够不再去束缚夕了。在之前我们四处乱跑胡闹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夕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喜和好奇表情——她是画家,本就应该游历见证世界的运转和新鲜之物,但她却将自己所在了这里,隐居了很久很久。”
黎看向白桦,虽然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可这笑容之中却带着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白桦先生,请带着夕离开吧。不仅仅是画中的世界,更是将她从选择自我封闭的夹缝中带出来。她不应该将自己囚禁在这里。”
“……”
听着黎的请求,白桦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说起来,白桦先生你制作了很多有趣的小摆件呢,在这之中我最喜欢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黎摸向口袋,从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正方形盒子,而盒子之中则是一个不断做摆动运动的小机械。
“这是雪雉的那个……黎小姐为什么更喜欢这个小物件?”
白桦认出来了这东西是摆在自己近卫局办公室桌子上,以前雪雉送给自己的小收藏品。
“因为它看上去就像是能永远的摆动似的,不过其实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存在所谓的‘永远’对吧?”
“呃,因为这是在画里,而且还是卡BUG搞出来的,所以我其实搓的时候用了点‘俺寻思之力’,缺少了内部的复杂齿轮结构摩擦,没准真就永动了……”
白桦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发说到,而黎则是再次笑了出来。
“呵呵,不愧是白桦先生呢。总之,我在这里真的很开心,虽然婆山镇本身在不断地重复,但每天却也有微妙的区别,说书先生的段子也总能偶尔听到新的故事,在嵯峨来了之后,我更是和她作为朋友相处了一段时间,最后还能够和白桦先生你,带着夕一起去做那些天马行空般的事情,这其实……已经十分满足了。”
“但,我终究只是一名画中人,虽说好的画作可以让人驻足欣赏,但如果把那人给绑在面前逼迫着停留,这可就是不解风情了呢,对吧?”
“……”
“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告诉夕自己想要从画中世界离开,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别的先不说,就算我拜托了夕小姐,估计也没什么用吧?夕动不动就惦记弄死我,感觉她应该不会放我出去……”
白桦小声吐槽,灰狼可不觉得夕会这么轻松的放自己出去。
但听到白桦这句话的黎则是瞪大了双眼,之后难以置信的眨了眨。
“我以为夕已经够笨了,没想到白桦先生也是伯仲之间诶。不过换句话说,这也是一种般配么……?”
“哈?”
白桦搓了搓耳朵,完全没理解黎这句话的含义。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总之那就拜托白桦先生啦,请您让夕从这画卷,从这梦中醒来,去面对崭新的一切吧。”
黎如此说道,接着再次离开了房间。
和黎的谈话结束之后,白桦依旧还没来得及消化刚刚的对话,就立刻又被夕怒气冲冲的给拽了过去。
“黎刚刚和你都说了什么?”
“这个……我不能说啊。毕竟是委托,要遵守保密合约的来着。”
白桦尴尬的打哈哈,毕竟黎是特意寻找单独房间和自己说这些话题的,自己不能就这么直接告诉夕。
“你这家伙这种时候竟然还讲什么合约?明明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嗷呜呜汪!?饶,饶命啊夕姐!”
白桦被夕当成握力计给提溜起来,这画家的臂力越发让白桦怀疑夕的真正职业真的是画师么?难不成是拳法家……
“算了,其实我也清楚,这一切和你没什么关系。这一天总归会到来,但问题在于……我还没准备好。”
夕本想冲着白桦发脾气,但看到白桦疯狂摇尾巴求饶的模样,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对方给放了下来。
归根到底,这件事本质上和面前的灰狼并没有必然关联,在自己尝试将黎从画中世界重新‘复活’的时候,就注定了会变成现在的场面。
“等等……对了——!既然都是你搞的,那你现在就有义务帮我个忙,灰狼!”
夕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再次看向白桦,盯着白桦的眼神就跟盯着一次性用完就丢的便宜画纸似的。
“不是,诶?什么?”
白桦彻底懵了,几秒前夕还一副顿悟的表情说到‘一切和你无关’,结果这几秒钟过后,夕又开始摆出了一副“既然是你捅的篓子,那就你来给我处理”的架势。如此明显的反差,再次让白桦被搞的一愣。
“你这家伙真的是笨蛋么……算了,总之听好了灰狼。我需要你帮我在这段时间里稳定住黎,让她不要有任何多余或者奇怪的行动,我会尽量想一下对策,听明白了没?”
夕叹了口气,接着询问白桦对于刚刚自己发布的任务是否有哪里没听懂。
“阻拦黎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夕没有直接回应白桦的疑问,她在给白桦安排完任务之后,便立刻急匆匆的离开了。
——总觉得情况又变得很微妙了啊……总觉得这种互相对立的请求,自己不久之前才在维多利亚遇到过一次来着?
被黎和夕夹在中间,本身真就只是纯路人的白桦叹了口气,感叹自己貌似总是会不小心卷入这类麻烦的事件之中。
画中之人想要让画外之人苏醒,画外之人却想要留住画中之人的存在——究竟谁被困在了画中?
275.人体模特白桦
画中世界婆山镇,白桦此时瘫痪在酒馆里,一边往嘴巴中丢花生米,一边倚靠在窗户边缘,看着不远处的日月同空。
“感觉好安静呢,街上也没有阿咬。一定是夕把兵力都给调走了吧。”
白桦感叹着和平幸福来之不易,一边任由自己变成废物,纵享摆烂。
之前夕和黎摊牌已经过去了几天,让白桦有点意外地是,这份‘摊牌’并没有直接让二人彻底掀桌子彼此对立。恰恰相反,在那天之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人的‘互动’变得更加频繁了一些。
只不过这种‘互动’并非是二人彼此直接交互,而是选择了一种让白桦叫苦不迭的方式——
“灰狼,又在浪费生命是吧。”
“呜汪!?”
前一秒还在瘫在窗户边上看风景的白桦,视野内突然出现了一张五官精致,但表情不爽的面容。
“不要突然从窗户边上钻出来啊,夕小姐……”
白桦被吓了一跳,他先是被吓的往窗户后面缩,发现这突然钻出来的诡异家伙其实是夕之后才松了口气。
把脑袋顺着窗户探出去,白桦发现夕这时候是坐在了一朵水墨风格的云彩上面,乍一看颇有点像是古代仙人,又或者是满月能变大猩猩某人的坐骑。
“跟我出来一趟。”
“诶……知道了。”
“这么不情愿?我戳”
“嗷呜呜!”
夕二话不说向前伸头,用头上的犄角戳爆白桦。
她如同霸道总裁似的,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命令’白桦跟自己一同出去,而白桦则是一副见怪不怪,早就已经躺平习惯的样子,穿上鞋子以后就从窗户跃下来,跟随夕一同出发。
之前说过,夕和黎之间的‘互动’次数反而变多了,但这互动却并非是二人之间直接的联系,而是通过白桦这个‘纯路人’作为中转站。
打个比方来说,夕想到了什么或许能够帮助黎的方式,她不会选择直接去找黎对峙,而是会把白桦从被窝里面强行拽出来实验,如果有进展了就记录下来,如果完全不行的话就和白桦发牢骚。
另一边的黎也是如此,她如果想到了什么能够让夕回心转意离开画中世界,停止隐居的方式,也会先找来白桦一起商量定夺。
就这样,本来算是‘误入’画中世界的白桦,因为没办法靠自己‘顿悟’离开婆山镇,因此反而每天上下午就是不断被二人给拽着到处乱跑。
想现在这样夕突然找上门二话不说把自己拽走的情况,白桦早就也算是见怪不怪逐渐适应了。
白桦跟着夕一起行动,没过多久二人就来到了村镇最边缘的山林之中,这里有一片湖泊,不远处则是群峦和树林。
“把衣服脱了。”
“诶!?”
本来白桦还在猜测夕今天喊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之前这位大画家拉着自己出门前前后后也折腾了不少东西,比如说什么‘尝试在画中世界打通壁垒’,又或者‘制作可以储存意识的媒介’之类的东西,当然这些实验大多数都是以失败告终。
不过更多的时候,夕喊上白桦其实单纯只是想要和这只灰狼闲聊。虽说夕自己从来不会承认,但是她将自己隐居了百年,虽说已经习惯了这份孤独,但并不代表孤独对于她没有任何影响。
尤其是在她已经逐渐适应了白桦的存在之后,逐渐也对于他没了最初的那份戒备和敌意。
不过,伴随夕的这番话语,白桦猜测今天夕喊自己出来大概不是单纯聊聊而已了……
“夕小姐,我觉得这不太妥吧?虽说这里是画中世界,但也不代表你就能随意胡乱行动呀?”
被命令脱衣服的白桦赶紧劝说这只岁兽三思而后行,不过因为这里是对方的地盘,白桦倒是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毕竟真要是给这位大画家惹生气了,没准她二话不说又会画出来一座五指山把自己给拍进去……
“你在说什么?把衣服脱了站在那边,我要你临时做个模特。”
夕皱了皱眉毛,她变出画笔和白布架子俨然一副是要绘画的架势,同时命令白桦走到溪流旁边的石头上老老实实不要乱动。
“哦……哦,这样啊。不过为什么要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