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大人,请不要再复活我了! 第69章

作者:温二两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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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长寿的秘诀是摸鱼

将军临走前叮嘱的话,必定是极其重要的,李奥瑞克竖起耳朵来听着。

将军对李奥瑞克说道:“李奥瑞克,你现在已经是北伐军的统帅了,我的军印就放在抽屉里,等我走后它就是你的了。拿上它,你就可以以‘将军’自称了。”

“但如今的北伐军和几个月前已经大不一样,我们有了更多武器装备,更充足的粮草,有了一座城市,还有更多的盟友。”

“让我数数,我们的部队里有什么?有混血精灵、有恶魔、还有民兵,我还听说,还有些蛮族的小部落想要向你纳贡称臣,奉你做新的蛮王,若是那样的话,就要再加上蛮族。”

“李奥瑞克,统领一支联军是个十分困难的事情,不光是有勇气就够了。”

“未来你身后的人会越来越多,且不说利益分配——毕竟我们还没打完仗,没有到分蛋糕的时候。我们就说最基本的后勤问题吧,好几万人呢!人吃马嚼,每天多少消耗?兵器、装甲、马鞍、靴子……说起来我就头疼。这些是大问题,搞不好就会出岔子的。”

“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后勤务必要搞好,别指望大后方能给你什么帮助,那些家伙啊,不添乱就是好的了!他们承诺的物资,最后能到手三分之一就算是好的,就这三分之一,还有一大半是残次品。”

李奥瑞克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就有的疑问:NMD,高原人这么弱,凭什么敢北伐啊?赌国运吗?还是说真的到了“不打不行”的地步?

说实话,要不是有我这个“天降猛男”,别说是乌鸦王了,就是野狼城这一关都过不去啊。

将军说道:“第二,既然做了将军,就不能什么时候都亲力亲为,你要学会偷懒。”

啊?难道将军要教我摸鱼吗?这个还用教吗?

将军笑道:“我听说你最近一直陪着希雅加班?这可不行呀!将军的精力是很宝贵的,要留在最重要的地方上。你看我都七十多了,还这么精神,就是因为会节省精力。”

听闻此言,李奥瑞克茅塞顿开——哦!原来您健康长寿的秘诀就是摸鱼!我学到了!

“你要学会用人,一个好将军,要把正确的人用在正确的地方!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反而什么都做不好的。”

“是,我受教了。”

将军说道:“我就说这些吧,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明天我就走了,以后再想起来就来不及了。”

听到此话,李奥瑞克不禁说道:“将军,我有一个疑惑,这件事情困扰我很久了,想请教一下。”

“说。”将军拿起酒杯。

“北伐,这件事情是谁决定的?”

阿卡德将军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几滴葡萄酒洒在了桌子上。

“当然是国王决定的!”他说着一饮而尽。

“您没有反对吗?”李奥瑞克诘问道。

将军沉默。

“唉,你问这个干嘛?”老人的表情有些为难。

李奥瑞克皱起眉头,用更加严肃的语气说道:“这不是小事,将军!我既然成了北伐军的领袖,就应该知道这支军队的底细。我在为谁战斗?国王?人民?贵族?还是我自己?”

“这个……”

“北伐的战略目的是什么?野狼城?逐鹿中土?踏足北境?光复高原?抑或是……”李奥瑞克沉声道,“为了做做样子?”

将军苦笑起来,说:“李奥瑞克,作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你聪明的过分了。”

“好吧,我可以给你讲讲这里边的因果,但是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不然咱爷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随后,他讲述起了北伐军背后的故事。

说是前年三月的时候,国王很突兀的找到了他,并且开门见山的问他愿不愿意率兵北伐?

阿卡德将军一听这话,心想: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国王陛下吗?

从大义上来讲,高原人的将军是必须北伐的,光复故土这种事情容不得他拒绝。但是具体到战略和战术上,这北伐绝对不可能。正如之前李奥瑞克所说的那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怎么打呢?

国王就拉着老将军的手促膝长谈了一宿——整整一宿!从晚上吃完饭,说到转天公鸡打鸣,给将军困得够呛。就这样国王还是不依不饶,要拉着他一起吃早饭,说是鱼人上供了一批海货,新鲜的紧,赶紧去尝尝。

要是年轻小伙子还好,但阿卡德将军七十多了,一宿不睡真熬不住,连忙说道:“陛下,您的身体价值千金,不能像我们这些粗人一样熬夜,我请求您快去歇息,若是您落了病,老臣我可就是罪孽深重了!”

没想到国王笑了,表示:“没事,我本来就失眠,一宿一宿睡不着觉的。”

你他妈搁这发展病友呢?

将军可就不奉陪了,以军队有事为借口就了。熬了一宿先不说,关键是国王陛下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句话,什么“高原人要光复故土啊!”什么“我们都老了,再不拼一把就没有未来了”,还有类似于“如果我们不打过去,蛮子肯定也要打过来”之类的话。

将军要是个热血上头的小年轻,或许也就信了,可他都七十了,不说人老成精,也绝对不会因为冲动就失去理智,答应这种送死的事情。

没想到第二天国王又找到了将军,说是要一起吃饭,今天有船上来的羊肉,都是西南海岛的黑山羊,活的,吃草药长大的,特别嫩还不膻。除了羊肉,还有著名的谷地白葡萄酒“苍白处子”,让将军一定要尝尝。

阿卡德将军本来不想去的,他知道去了肯定又要说北伐的事情,但他又嘴馋,毕竟羊肉这个东西在沼泽地十分稀有,而传统的高原人又偏好牛羊肉,再加上还有好酒,将军的意志就动摇了。

当天晚上他又去赴宴,结果就是肉没吃两口,又被国王拉着手促膝长谈,求着他北伐。

眼看着天色也来越晚,阿卡德将军怕今天国王陛下又要拉着他通宵,加上喝了点酒,脑子很热,他就直接说道:“陛下!北伐之事九死一生,若是您问我意见,我绝对不赞同。但老臣早已向您宣誓效忠,您若是铁了心让我去,就干脆下一道旨意好了!届时我必率军北上,若是胜了,那是全体高原人的荣耀;若是败了,我也死的光荣。”

国王一听这话也是老泪纵横,说:“阿卡德老兄啊,你当我不知道北伐是送死么?我们是君臣也是朋友,我也不想逼你!我会给你全部的粮草、军队和一切我能调动的资源……啊,我直说吧,这一仗是不得不打了。”

阿卡德问道:“陛下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国王就说:“所谓北伐,对外是假的,对内是真的。”

国王喝了一口酒,说:“我的封臣们,都不太喜欢我这个国王了,年轻的贵族们呢,想法也和我不一样了。我们的国家看起来像是一艘完整的好船,其实内部腐朽不堪,满是窟窿,外面稍微施加一些压力,甲板就会裂开。”

说到这里,国王那双疲倦、泛黄、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凶光。接着,他继续用那种昏昏欲睡的声音说道:“贾戈伯和尼古拉斯这两位爵爷啊,他们认为高原人北伐无望了,故土光复不光复的,也不重要了。他们不止一次发表过意见,与其在望北城里北望中土,不如转头望向南方,大沼泽南边还有雨林、沙滩、海岸线以及群岛。我们应该把‘望北城’变成新的边境要塞,然后继续南迁。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更加稳固的大门,蛮子来了也不怕,而且蛮子也看不上南方这点破烂地方,兴许就不会来打我们了。”

将军气到冷笑,说:“荒唐!这何止是自甘堕落,简直就是数典忘祖,土地又不是无限的,就这么一直退让,那我们最后就要变成海里的鱼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番说辞确实有许多人赞同。北伐遥遥无期,家乡越来越遥远,人们等了两百年,耐心早就消失了。”

将军沉默了。

国王说得对,即使是他这样的鹰派,最大的期望也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罢了。只要能守住野狼城南边的土地,就算是胜利,至于攻打野狼城然后再北伐,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我必须让这个国家走上正确的道路。”

此时将军勉强能理解国王的意图,可是他不能接受:这太走极端了,战争不是儿戏,一旦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问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国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你要知道一件事情,你所效忠的国王,身上流淌的血,并非纯正的高原皇族。”

“这个……老臣也有所耳闻。”阿卡德将军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贪嘴这顿烤羊肉。

“若我们家是纯血的高原贵族,我的身体也不会这么孱弱。”他苦笑起来,“但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家犯下了弑亲弑君的滔天大罪,所以才遭受诅咒吧。”

阿卡德将军连忙道:“陛下请您不要这么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老国王笑了起来,他低下头,眼睛里的血丝看上去格外吓人。

“弑亲、弑君、弑神!纳什布鲁特家族就是这样成为皇族的。高原人到达沼泽之后,我的祖先就杀掉了那些懦夫,杀掉了堕落的神祇,杀了自己的十三位亲人以及他们的儿女。”

“那时候,我的祖先施纳森就说:‘追随我吧,落魄的失败者们,只有我能带你们光复故土,重返高原!’。”

“从那一刻起,我们便成了王。”

国王望向餐厅的正北方,那里挂着一副油画,上面是雪山、猎手和冰狼。

他说:“光复故土,代表着国王政权的合法性、正义性、神圣性。”

“一旦我们移开了注视着北境的目光,就意味着政权的死亡。”

“说到这里,你能明白了吗,阿卡德将军?”

所谓国家,是所有人利益的总和。

所谓国王,就是代表大多数利益的那个人,他领导着人们奔向未来,因此人们才追随他。

如果南进派转移了人们的目光,如果他成为了那个“领导者”,那眺望北方的旧王,就失去了意义。

……

时间回到现在来。

阿卡德将军讲完了故事,盘子的菜见了底,杯中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他打了个嗝,说:“好了,李奥瑞克,你满意吗?”

李奥瑞克点了点头,这和他猜想的剧情有区别,但是出入不大。

北伐的战略目的,是为了“转移内部矛盾”。

国王和贵族、中央和地方、高原族和其他种族,各种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只有打一仗,才能解决问题了。老国王虽然年老力衰,但是烂船还有三斤钉,靠着“北伐”的大旗还能调动贵族和军方,等再过几年,老国王和阿卡德将军都死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了。

国王驾崩之后,皇位就要传给蒂薇丝公主。据说蒂薇丝公主很有才能,但她毕竟是一介女流,女人从政在这个时代先天性就有劣势,而且蒂薇丝这么年轻,也缺少自己的班底,到时候会陷入孤掌难鸣的困局。

而将军一死,就需要选出新的“军团统帅”,国王这边没有合适的人,将军那几个团长都难堪大用,而且没有服众的战功。然而贵族那边却有好几个“名将”,这些人能不能打先搁在一边,名气到是很大,李奥瑞克也听过几个名字,像是“海象米斯里”,“哈伦长子·纳格斯”“独眼的佛罗”等等,他们这些年那几位剿匪、平叛、讨伐海盗和叛党,确实立下了一些实打实的功劳。阿卡德将军一旦退下来了,那么就要选出新的军团统帅,这位置一旦给了“南进派”的人,那国王的军队恐怕就保不住了。

如果能打一仗,情况就能有所改善。

如果能侥幸打赢,那自然不必说了,国王派的人会携胜利之姿王者归来,扫平政治上的一切障碍,维护自己统治的合法性,从而为皇族续命二十年——将军此番回国,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扫平后方障碍,压下贵族派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把心肺肠子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拾掇拾掇!从此以后做个清廉的忠臣!要是还有坏心思,看见城门楼子上挂着的那个脑袋了吗?那叫乌鸦王!你们这帮家伙的脖子,难道能比乌鸦王的还硬吗?

然而想到这里,李奥瑞克的逻辑忽然断了,他问道:“如果输了呢?”

李奥瑞克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将军也很疑惑,“什么输了?”

他说:“如果北伐军输了,那国王接下来不就寄了吗?”

将军没听懂那个词,但从语境来看他能理解李奥瑞克的意思。

将军沉吟少许,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可我们赢了。”

这话说得更是奇怪,将军怎么会说这种话?他又不是个丧心病狂的赌徒。

李奥瑞克疑惑道:“我是说,假如输了吗?难道国王和您都没有留后手吗?”

将军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当然留了。”

“但这件事情,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还会让你、我、希雅乃至国王陛下和蒂薇丝公主,担上巨大的风险。”

“所以,就让这张底牌,永远埋在历史的尘埃下吧。”

将军没有再继续讲这件事情,李奥瑞克虽然好奇,却也无法再问。

直到若干年后,李奥瑞克才阴差阳错的知道了这张“底牌”。那时,这位身经百战的传奇,也不禁感叹说:

“难怪一个病夫能做那么久的国王,真他妈狠啊!”

……

转天一早,阿卡德将军带着四个随从,一辆马车,悄悄的离开了野狼城。李奥瑞克遵照将军的意愿,没有告诉任何人。临走前李奥瑞克担心的问道:“将军,国王派得势,必定会清算那些贵族,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啊?您要不要多带一些人去,这样安全一点。”

将军笑道:“就那些孬种?他们不敢!原先他们见到我就吓得哆嗦,更别说咱们现在打了胜仗!你看我只是个糟老头子,可我背后有北伐军,还有你这个凶名远扬的战神!谁他妈的敢动啊?李奥瑞克,你就放心吧,贾戈伯和尼古拉斯那两个老东西,只有捞钱的胆子,却没有打仗的勇气!”

看将军说得这么信心十足,李奥瑞克也就不阻拦了。

老人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一拍脑袋,说:“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昨晚上说了那么多废话,却把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他说着快步走到李奥瑞克面前。

李奥瑞克好奇的问道:“是什么事情?”

将军说道:“李奥瑞克,你要隐瞒一下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尤其是在皇室的人面前。”

李奥瑞克疑惑道:“什么另一个身份,我哪有其他身份啊?”

将军露出“我懂的!”那种微妙笑容,道:“你当让没有另一个身份,你怎么可能是恶魔巫师米克洛斯·安德鲁的子嗣呢?所以我这番话只是自言自语,你随便听听就罢了。”

哦,这个设定啊!您不说我都忘了。李奥瑞克回想起了自己刚遇见将军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李奥瑞克用“色孽教导”治退普希拉,当时将军全程在场,san值掉了不少,他为了弥补自己破碎的三观,于是脑补了一出“恶魔之子不计前嫌,隐姓埋名投身北伐军,为国尽忠”的感人故事,可以说是非常离谱。但这件事情也间接让将军默许了李奥瑞克的许多离谱行为——毕竟人家是初代法爷的血脉,会点离谱的东西也正常嘛!

此时老人再次提起这件事情来,他对李奥瑞克说:“野狼城的人没见过世面,也好糊弄,但如果将来见了皇室的人,你可以当心一点。魅魔也好,地狱犬也罢,这些都是恶魔,他们看到了难免会起疑的。若是让皇室的人知道了你的另一个身份,可能……会很麻烦的。”

李奥瑞克点了点头,说:“我去皇城的时候,不带着他们就行了。”

“对对对,这样就可以了,等你以后真的成了一方的领主,那时候皇家就算是猜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了,行,没事了,我要走了。”

“祝您一路顺风!将军。”

“好,好好好……”

李奥瑞克望着将军远去的背影,忽然有些伤感,将军此去虽说是衣锦还乡,但是路途遥远,他的家乡又与野狼城有千里之遥,今日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等事情稳妥了,我一定要回去看看这个老家伙,李奥瑞克心想道。

……

老人坐着马车一路出城。

郊外就是大片野花,鸟语花香,蝴蝶飞舞,阿卡德他哼唱着儿时的小调,心情十分惬意。从这里到沼泽地需要个十天左右,阿卡德将军跟两个侍从说,不用着急,我们慢慢走。累了就休息,就地扎营也好,找地方投宿也行,总之不用着急了。

那四个随从都是跟了他一辈子的老兵,其中有一人就疑惑的问他,说:“将军,您这急性子,也有说不着急的时候?”

阿卡德笑了起来,说:“是啊,我一辈子都在着急,现在总该歇歇了。”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昼夜交替,日月轮转,马车的车轮也转个不停。老人心想:我有多久没回过家乡了呢?十年?二十年?不知道我那条小破船还在不在,不知道那家卖鱼竿的店还开不开?我的孩子们,也一定想念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