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尽晚回舟
“没关系的,天野你之前又不知道。
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再被惩罚了。
现在妈妈她允许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由乃听起来活跃了些:“所以,要是下学期开学后,你因这件事而故意考的比我差的话,我会生气的!”
天野一辉想了想。
他刚从高中时期重生回来。
别说国中时的知识了。
就连几次重大考试的题目他都还记得大部分。
想比由乃考的差,还是有难度的。
“那由乃你可能要连续两年都只能排第二了。”他开起玩笑。
“太自信可不行哦,小心被我打败,天野君!”由乃笑出声。
天野一辉看着水里的月亮:“所以……你所迷茫的,是经历了之前的袭击后,你的妈妈不再苛刻的对待你,你有了更多的选择,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对吧?”
“嗯……”由乃轻轻点头,她对天野一辉了解自己的情况并不意外。
“以前我一直努力,憧憬着天野……同学们的生活,想要变得更优秀。
是因为我希望得到妈妈的认可。
我觉得这样她就不会惩罚我了,爸爸也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这是那时候我……坚持下去的目标和理由。
但现在似乎已经不需要了。
猪头面具人袭击家里后,爸爸妈妈变得很恩爱,对我也越来越好。
我现在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
妈妈甚至和我道歉,说以后就算不再优秀、成绩变差也不要紧。
但是……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总是下意识以为自己还要按妈妈的安排来生活。
在放生海鲜的时候。
我看着小鱼和小虾离去,才终于意识到。
我和它们一样,曾经被困在只有一小块天空的地方。
现在终于逃出来,可以自由自在的游向远方,自己决定要去做什么”
由乃有些失神:“我的目标已经实现了。
可现在无论做什么我都感觉好迷茫,感觉没有实际的意义。
因为我没有了一直坚持下去的理由。
除了……”
除了和天野同学一起聊天、一起看海、一起泡温泉……
我妻由乃没再继续说下去。
和天野一辉在一起时,她总有说不完的欢乐。
我妻由乃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只想靠近少年,把其他接近少年的人统统赶走。
特别是……御目方教的那个圣女。
“原来如此,觉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吗?”
天野一辉仰头看着星空:“其实这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问题,谁都迷茫、失去方向过。”
“天野君也一样吗?”
“当然了,我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没有意义,世界那么大,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这是一种虚无主义。”
“那样是不是太消极了点?”由乃自己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也有可能是太无聊了,闲出来的毛病吧。”天野一辉笑了声。
“其实只要再找一个目标就好。”他说,“朝着目标努力,一切就有意义了。”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很困难。
毕竟普通人家会面临着这样那样的苦难。
有时候连生存都会有问题,哪有精力追求理想。
甚至可能连迷茫的时间都不会有。”
就像老爸刚刚逃走时,背负了三百万巨额债款的他和母亲一样。
“但你不同,以我妻同学的家境,感到迷茫的话,就找个目标好了,比如赚更多的钱、考上最好的大学。”
“可是……”由乃歪着头,“这些好像都不太难,很容易就能做到啊。”
天野一辉被噎了下。
对我妻一家这种程度的富豪来说,确实好像大多数事情都很容易办到。
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就算容易做到,你也可以在其中寻找到意义啊,就像法国作家加缪笔下的西西弗斯一样。”
“西西弗斯?我记得那是神话故事里一个很痛苦的人。”由乃不太理解。
天野一辉慢慢站起身:“西西弗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国王。
他很悲天悯人,是个行动力很强的理想主义者。
为了让世间不再有死亡,他绑架了死神,结果触怒天神宙斯。
宙斯为了惩罚西西弗斯,判处他做苦力。
——让他把一块巨石从一座山的山脚推到山顶,成功后他就能得到宽恕。
但巨石实在太重了,在抵达山顶的一刹那,就会滚回山脚。
西西弗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把这块巨石推上山顶,但每一次都在抵达山顶时前功尽弃。
这是件永远也无法完成的任务。
西西弗斯只能永远做着这件艰苦而又徒劳无望的工作。
诸神认为,这就是对他最严厉的惩罚。”
我妻由乃感同身受:“我想起这个故事了,西西弗斯是一位伟大但很悲惨的国王。
那种绝望的感觉,就像一面上下左右前后都看不到尽头的漆黑墙壁,我知道的……”
天野一辉点头又摇头:“我们都会这么想。
西西弗斯的命运就仿佛象征着人生的困境,一切都是徒劳。
但在加缪的笔下,西西弗斯却是幸福的。”
“幸福?这个作家改变了西西弗斯的命运吗?”由乃对这个作家有了好奇。
“不,他没有改变这个故事,西西弗斯依然遭受了一样的惩罚,徒劳的搬运巨石直到死亡。”
“啊,那这个作家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吗?”由乃嘟着嘴。
“他确实没有改变西西弗斯的故事,但在加缪笔下,西西弗斯还有一个最终的选择,一个通向幸福的选择。”
“什么选择?”由乃被吸引住。
“加缪是这么写的——
西西弗斯可以选择,在这个惩罚中沮丧绝望,充满怨恨悲哀,余生都在最痛苦的折磨中度过。
但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做另一种选择。
那就是勇敢无畏地、生龙活虎地去推动这块巨石。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不再是无意义的事。
西西弗斯将变成用毕生努力去挑战神明的勇士。
他用自己的选择,创造出了意义,用无尽的斗争精神去对抗虚无。”
由乃皱起眉:“可是……这听起来只是心态变了,实际情况却没有改变,有点像……虚无主义?”
“这就是虚无主义,”天野一辉没有否认,“但这又是积极的虚无主义。”
“加缪是这么总结的——登上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的心灵,应该假设,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在哗啦的水声中,天野一辉向岸边走去。
“而我其实想说,现实往往就是西西弗斯搬运巨石的过程。
很多时候,我们得自己在其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意义。
就像尼采说过的,人类的高贵在于自身有决定价值的能力,不需要别人同意,他可以自己给事物以荣耀。”
他拉长声音:“人生商谈就到这结束吧,早点休息,我妻同学。”
另一边的我妻由乃静静听着隔壁的声音走远:“找到自己的意义……不需要别人同意吗。”
天野一辉不知道由乃断章取义是有一手的。
少女的内心被深深触动,忽然想到,对感情的追求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她心里有种奇怪的冲动隐隐萌芽。
由乃望向身后,隔着木板,仿佛能看到少年出浴的背影,忽然感觉自己有了找到自身意义的方向。
…………
旅馆的隔音效果确实不太好。
至少在同一套房间里是这样。
天野一辉和我妻由乃两人的对话,可不只有两人在听。
男生的房间里。
秋濑或靠着门,听着身后院落里的交谈,酒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明灭的光。
天野一辉讲的故事对他的触动可比对由乃大得多。
“在没有意义的人生里寻找意义,即使是被他人定义的人生,也是如此吗……”
秋濑或想起自己诞生在世界上的那一刻。
高大的神明居高临下的对他宣判——他的命运自诞生就是注定的。
他被神灵创造出来,生来的使命就是监视我妻由乃,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当发现异常时,他要立刻将情况汇报给神明的使魔。
并在情况危机时,牺牲自己保护名为天野一辉的少年。
而今天,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
秋濑或的记忆、身份、灵魂都是神明定义的,他原本只想按照神明的指令行事。
但天野一辉讲的故事,让他产生了新的想法。
“就算是傀儡,也可以在操控者的手里,跳出属于自己的舞蹈吧。”
秋濑或离开房门,在最里侧的被褥慢慢躺下,看着天花板像是发呆。
刚好这时门被“哗”的一声打开,天野一辉走进来。
“嗯?连灯都没开,大侦探这么早就要睡了?”
天野一辉看到秋濑或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发呆,顺手拉开吊灯开关。
秋濑或起身:“因为我听天野君讲的故事入迷了啊,西西弗斯那么惨,确实得有一个好心态才行。”
天野一辉鄙夷了一下:“喂喂,偷听别人谈话就算了,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不太好吧。”
“这旅馆隔音太差,我也没戴耳塞,想不听也不行呐。”秋濑或起身,坐到天野一辉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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