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那个时代的赤龙帝国，是毫无疑问的大陆主宰！
结束外部战争，在月精灵的指导下，莉娅开始改革帝国内政，革除旧制，广推新政，铸造起真正的和平盛世。
也是在那段时间，已经成长起来的莉娅，向月精灵发起邀约，希望月精灵能成为她的王后，陪她一同执掌帝国。
可回忆里的圣月之灵从来都是冷酷无情的，她可以对洛尔达隐瞒白银之城毁灭时的场景，也可以将全身心信任她的地脉妖精遗弃在石林山数百年，在面对被她一手培养起来的莉娅时，她同样冷酷，与莉娅定下五百年之后再会的约定，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
一番梳理下来，艾弥感触良多。
除了老生常谈的“罪孽深重”，她越发感觉到圣月之灵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圣月之灵的很多举动，都带着某种目的性。
只是目前情报有限，艾弥还猜不出圣月之灵具体的计划。
入城时花了一些时间，梳理记忆又耗去一段时间，窗外已然暮色降临。
萨琳娜壮着胆子，进房间来添了一壶热茶，换了两盘点心，受不住西琳和莉娅对峙的低压气氛，便匆匆逃离。
艾弥沉思许久，终于做出决定，抬起眼皮，睁开了眼睛。
与其拖延时间逃避，不如早作决断！
艾弥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她继承了圣月之灵的身体，也该亲自面对圣月之灵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
“你醒了？”
西琳和莉娅的声音几乎重叠，两人同时离开座椅，同时来到床边，一起看着艾弥。
西琳抢占床首，莉娅稍慢一步，被挤到床尾位置，但两人的动作基本同步，看起来就像是同为一组的牵线人偶。
艾弥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揉按侧额，做出一副头疼未消的模样，道：“你们不要突然靠过来，我的头还有些疼。”
西琳伸手，打算去帮忙揉按艾弥的侧额，手掌伸出一半就被拦住，莉娅瞪着她，沉声道：“不要随意触碰病人，艾弥现在的状态还不稳定！”
西琳试图甩开莉娅的手，未果，道：“我是想帮艾弥按摩缓解头疼，这也要阻拦吗？”
莉娅沉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的鲁莽行为，造成不良后果！”
艾弥这下真的头疼了，这两位当着她的面，一副小孩子争抢糖果的样子，都是几百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吗？
真正成熟的人，面对这种局面，不是应该互相隐忍，起码保持表面和平吗？
“别吵别吵！”
艾弥直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无奈地看着两人，“先让我捋一捋思路！”
“哼！”
艾弥发话，西琳冷哼一声便放开了手，莉娅也顺势松手，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艾弥脸上，等待她做出判决。
艾弥揉了揉太阳穴，她稳住浮动的心绪，先转向莉娅，道：“莉娅，许久未见，你近来可好？”
莉娅隐晦地看了西琳一眼，眼神中闪过些许得意。
艾弥先跟她说话，说明在艾弥心中，她的地位还是更重要一些。
莉娅深吸一口气，道：“我过的还好，虽然等待是一件很枯燥无聊的事情，但如果把它看做与你重逢的必要条件，那么这种无聊也就变得可以忍受了。”
她尽量说的轻描淡写，但五百年来，她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艾弥，无数次想要破开石棺去寻找艾弥，是因为立下的约定，她才强行忍了下来。
等待的岁月里，曾经的那些记忆被反复咀嚼，回忆经过提纯，往昔越发甜蜜，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
当尤金斯带着约定的信物前往地下陵墓时，她激动到差点发狂。若不是这位后辈皇帝劝阻，她当时就会离开卡米洛城，去找寻艾弥。
听着莉娅因隐忍情绪而颤抖的声音，艾弥也觉得很心酸。
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段月精灵与少女共同经历的冒险故事，只是一部浓缩精华、掺杂着情绪的长电影。
在圣月之灵的这段记忆中，比起亲历者的感触，她更像是第三方的旁观者。
她为这场久别多年的重逢而感动，但也仅此而已。
莉娅和蜜洛可、洛尔达一样，是圣月之灵缔结的羁绊，不是她的。
所以——
艾弥压着声音说道：“我很抱歉。”
金发少女摆手，道：“是我甘愿等待，你不必说抱歉。”
“莉娅，前段时间，我遗失了过往的记忆。”艾弥的声音加快了些许。
金发少女的脸色瞬间僵住，沉默数秒后，她努力撑起嘴角，露出一个很别扭的笑容，“艾弥，我们刚刚才重逢，不要开这种玩笑，会让人困扰……”
“这不是玩笑。”艾弥压抑住心中的酸涩感，直视莉娅的眼睛，她看过少女的人生，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对少女的伤害有多大。
但是，有些话语她必须挑明，拖沓敷衍下去，结果只会更糟糕。
她不是圣月之灵，起码现在还不是。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艾弥继续说道，“现在的我和曾经的我，几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希望你能理解。”
“……”
莉娅咬住嘴唇，碧色眸子里沁染水光。
她很坚强地没有哭出来，但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即便是竞争对手，西琳此刻也有些难过。
毫无疑问，莉娅同她一样，对艾弥抱有友情之上的感情。
她又一次赢过了艾弥的老友，但许多年后，露出这种表情的会不会是她？
思绪及此，西琳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之感，心脏似乎被看不见的手揪紧。
“你骗人的，你明明把我们的故事都写成书了。”莉娅挤出沙哑的声音，“而且你还送回了龙鳞！还记得我的模样！”
艾弥闭眼，再度睁开时，她选择了西琳先前曾说过的话，“那是过去的记忆化作了潜意识，在指挥我行动，虽然我现在寻回了那段记忆，但也只是记忆而已。”
相同的记忆未必会催生出相同的情感，打碎的镜子再重新粘好，还是原来的镜子吗？
莉娅察觉到了艾弥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朝前迈步，伸手扶住艾弥的肩膀，直直地看着艾弥的眼睛。
或许是被心中的恐慌感所困扰，这一次西琳并未阻拦她。
艾弥不退不让，鼓起自己的全部勇气，直视着莉娅的双眸。
那双碧色眸子里泛着水光，她在疑惑，在伤心，也在求证。
艾弥用清澈的直视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莉娅的双眸逐渐被绝望笼罩。
艾弥·圣月之灵，你怎么可以失忆？！
她恨眼前这个女人清冷如月，她回想起了很多年前这个女人转身离去的那个月夜，任她如何哀求哭闹，像小女孩一样纠缠，月精灵也毫不心软。
月精灵哪里变了？她依旧像曾经那样，永远有着她的想法和目的，谁也猜不透，谁也看不穿，谁也不能深入其中。
莉娅又想起那些曾被她视为败犬的前辈，那只懦弱的人鱼，那个别扭的黄金之女，那个假装大度的妖精，那个躲去他乡的胆小鬼……
五百年来没有想通的事情，忽然在她心底贯通。
她理解了那位黄金之女的话：
“在她人的主场，你永远也无法取胜。”
“我们都曾是主角，现在都沦为配角，你也不会例外。”
“直到最终轮次到来时，每个人都重回平等，才能决定最终的胜负。”
……
前辈们的败退都保留了体面，自己也该如此。
但这场战争还未结束！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官，她理应清楚，一时的成败并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
在短短数分钟内，莉娅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做出了黄金之女曾预测过的选择。
莉娅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想通这件事，她心底竟然生出一丝庆幸感。
她败了一局，但仍旧保留着最后的希望，若是就此与艾弥断开一切关系，她真的会发疯。
莉娅松开了艾弥的肩膀，她站起身，脸上露出略显自嘲的笑容，道：“五百年前，我们分别的时候，你曾答应过我一件事情。”
艾弥眉头微皱，莉娅的情绪调整的比她预料的要快一些。
通过那些记忆片段，不难判断出莉娅的性格，她其实是个很固执的人。
艾弥已经做好了面对莉娅情绪崩溃的准备，现在看来，她倒是小瞧了这位曾做过皇帝的少女。
至于莉娅所说的月精灵答应的事情，艾弥稍稍回忆便想起来了。
月精灵答应过，重逢之时，她会解答一个困扰了莉娅许久的疑惑。
但是现在……
艾弥叹了口气，“如今的我，自身的疑惑一大堆，恐怕很难帮你解答疑惑。”
“没关系，你先听我说，若是暂时无法解答，以后再回答也行。”莉娅说道。
艾弥点头，“你问吧。”
莉娅深吸一口气，张口之时，声音仍旧微微颤抖：“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
当初的小城郊外，放牧的少女明明什么也不会，测试职业者资格时甚至是劣等评价。
可在月精灵的教导之下，她却如同天才，什么东西都能很快学会，短短十余年便从放牧少女成为了帝国的主宰。
与月精灵的相遇，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艾弥看着莉娅，少女所经历的事情，让她没法不和地球世界上的某位传奇王者联想到一起。
她笑了笑，道：“我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换作现在的我，可能是因为你的头发和眼睛很好看吧。”
金发碧眸，正与那位王的形象相似。
莉娅也笑了出来，艾弥给出的答案很离谱，却是她所熟悉的那位月精灵会说的话。
艾弥没变。
虽然她失去了记忆，虽然她说不是从前的自己。
既然如此，坦然接受一时的败局，又有何不可？
……
“几位，晚餐已经备好，你们是出来吃，还是我送进房间？”萨琳娜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怯生生的，像是只受惊的兔子。
莉娅站直身体，看了一眼艾弥，又扫了一眼的西琳。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并没有不甘和挑衅，而是念头通达之后的释然。
她微笑着说道：“出去吃吧，艾弥远道而来，这一顿算是接风宴，如何？”
“我没问题。”艾弥仰头看着金发碧眸的少女，问道：“你想通了？”
“嗯。”莉娅点头，“就算你拒绝我更近一步的请求，咱们之间起码也是好朋友吧？为朋友接风洗尘，是我应尽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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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缘分 : 第6章 心结
晚宴相当丰盛，用餐的几人却都各有心事，食不知味。
萨琳娜本想尝试活跃气氛，也被姑奶奶们身上传递出来的低气压逼退，只得作罢。
用餐结束后，莉娅最先站起来，道：“我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你们随意。”
说罢她便转身离席，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萨琳娜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还以为今天晚上的住宿安排又会引起争端，没想到莉娅直接弃权了。
她偷偷看向艾弥的侧脸，暗自咋舌，迷雾老师这么厉害吗？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化解了后院起火的绝凶局面？
要是抛去昏迷的那段时间不算——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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