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r.flag
他也想靠过去些,哪怕只是鞠个躬也好,但坐着的男人如同一只濒临发狂的野兽,似乎要把四旁的一切撕成碎片似的。
他最终没有敢动,只能静静地站在大堂侧门旁的黑暗里,看着白布上一片红色的血渍出现,晕开,像是在凉粉上倒了杯红色的酒。
血腥味弥漫开来,是酒的气息。
两个男人很快从正门离开了。后来惨白的月光从窗中照进来,血渍在月光中变成了黑色。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提着油灯进了门。
孙守义没看那人,只是怔怔地出神,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明明只是个市井小民,他脑子里却转起了“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往哪里去”的哲学问题。
他怎么会知道这是哲学?
哲学是什么?
孙守义不该想这些。
而那人也没有让他继续想下去。
他抓住他的手:“你家里,还有九个人吧。”
孙守义猛然震悚起来,如同遭了一个霹雳。
手收回去,轻轻拍拍他的肩,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老爷,会给他们做主的,你知道的。”
这句话触动了他灵魂中最深刻的那一部分,让他终于从恍惚状态中醒来,看了手的主人一眼。
他认出了这个有着金牙的人。
他是这里的老爷。
“走吧。”老爷的这句话中带着一股诡异的诱惑力。
老爷将一碗猩红的液体放在他面前,松开手,那碗居然纹丝不动的浮在那里。
做完这件事,老爷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转身走出大理石的门框。
孙守义看着那个身影融化进黑暗之中,如同未出现过一般。
这是梦吗?他问自己。
看着面前漂浮在空中的碗,孙守义只能如此说服自己。
浓郁到让人窒息的酒气灌入他的鼻腔,光滑的红色水面上映出一张脸。
那不是孙守义的脸。
孙守义不认识他从酒中看见的这个男人。
这个面容冷峻,气质沉稳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他这个卖凉粉的小贩?
我醉了。孙守义想。
孙守义又想起那血色的凉粉,和血色的白布。
……那么,再醉一点吧。
孙守义仰起头,像一只将飞的雀儿,一口气将酒碗喝的干干净净。
他扔掉空碗,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老爷已经成为了几乎消失在路尽头的一个幻影,几乎像是和刚刚的麻匪并肩奔跑。
孙守义想追上去,再快他也要追上去。
他知道那不只是老爷,那是一位掌管他一家老小的神……
……迷途雀将满腹的酒气混着奔跑产生的二氧化碳一同呼出。
那个像是老爷但绝对不是的影子不见了,只剩下赫尔墨斯一个人独行。
他从深醉中惊醒,意识到是谁帮了自己。
那不是老爷,也不是赫尔墨斯。
那是狄俄尼索斯。
迷途雀无暇深思酒神出手的理由。
他必须跑。
他必须继续继续追逐神明。即使呼吸已让胸肺疼痛的像是不属于自己。
赫尔墨斯在前方保持着恒定的高速度。和迷途不同,祂的动作仍然精确有效,像一道进入死循环的程序,像一架奔驰的机器。
迷途雀也想把自己变成机器,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或者,将这条像跑步机的履带般轮转的大路分成许多部分,将一个目的地拆分成许多小目的地,这也能让他轻松得多。
但不可能,雀儿已经不再是那个机器的迷途,而在陌生的路上,他也已经彻底的分不清方向了。
可他竟然支撑下来了,他竟然跟上了那位肌肉的神明,他知道是什么起了作用,他能感觉到滚烫醇香的液体在自己的血管中燃烧,给他无尽的能量。
是那碗酒。
神明将它喂给了自己,又将它在自己体内点燃,想要他和另一个神明为祂上演一出大戏。
酒神想要看到精彩绝伦的剧目,而弑神的凡人自然是绝妙的戏码。
那就燃烧吧,迷途的人儿。
那就燃烧吧,迷途的雀儿。
踏、踏、踏、踏、踏、踏——
速度17.5km/h
「你不应该跑了,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这时,缺氧造成的贫血已使世界在迷途雀的眼中变成了一团黑雾,他感觉到心跳如连续的爆炸,每一次都使胸腔剧疼,大地如同无边际而深不见底的棉花海,踏上去没有着落,只是拖着他向不知多深的深处坠落。
他知道,那碗酒的作用已经过去了。
黑雾一点点从视野的中央弥漫开来,又从其中中冒出金色和白色的星星,迷途雀知道自己的大脑已经开始缺血了,但他还得往前跑……
黑雾彻底遮蔽了视野,星星在孙守义的眼前合为一团,那是一点燃烧着的火,火焰是红的,火芯是白的。
像是凉粉,还有不知是酒是血的东西。
火要灭了,他想,我的火也要灭了。
黑色的老爷端着碗从黑雾中走来,露着宽容的微笑。
「你已不能跑了,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于是火焰便落在碗中,轰的燃烧起来,酒的蒸汽在瞬间弥漫扩散,猩红的香气将黑雾驱散开来。
黑色的老爷依旧挂着微笑,也散开了。
踏、踏、踏、踏!踏!踏!
速度20km/h
「你不应如此恣嚣,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追击,追击!
迷途雀开始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狂奔,如同他心脏与血管中流淌着的是核燃料般的狂奔。
风在他身边流淌而过,黑夜的空气成为了最好的冷却液,带走他体力的同时带走急剧飙升的体温。
他好像飞起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迷途雀甚至能看见赫尔墨斯偏头看了他一眼,这是这自命不凡的神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对手。
迷途雀捕捉到了祂的眼神,那几乎让他感到震惊:神眼中的傲慢已然荡然无存,他甚至从中看到了——忌惮?
赫尔墨斯,你是神!
你在怕什么?你在怕我?!
似乎终于在生理与心理的双重重压下逐渐崩盘,领跑了全程的神明甚至开始了减速,祂那力速美的舞蹈放慢了舞步,一点点地退居在了迷途雀的身后
当赫尔墨斯慢下来时,迷途曾有过短暂的兴奋感。
直到他前行,赫尔墨斯紧咬在他的后面;直到他圜转,赫尔墨斯紧咬在他的后面。
无论他如何做,那由赫尔墨斯舞步般的跑姿敲打地面,发出的足与地的交响曲都能在他身后响起。
迷途雀忽然意识到,先前感到的优势只是一种误会。
神的避让,不过是意识到另一尊神存在后多余的谨慎。
转机是一种幻觉。此时此刻他唯一取胜的希望只有加速甩开对手,而以他目前已经耗尽的体力,这不可能成功。
但迷途雀还是咬牙加速。
他不能让祂跑在前面,他必须跑下去,他必须先跑到头。
奔跑,奔跑,奔跑……
轮转的大地再一转动,远处的灯火中逐渐浮现出起跑点的样子。
那是起点,也是他们的终点。
循环,完美的圆,对迷途雀来说也近乎无穷。
空气阻力开始变得碍事,迷途雀感觉自己正在水中奔跑。
他的速度慢下来。他几乎要动弹不得。
他全力以赴,最后依然只像是在行走。
甚至不如行走。
黑雾再次弥漫在他的面前弥漫,这一次是决绝而不可跨越的浓雾。
迷途雀大约的确要死了。
在绝望中,他却想起来了。
必须要传达出去的信息。
绝不能与迷途雀一同沉寂于此的真相。
他想起来了。
他迈步。再一次迈步。
他又开始奔跑。他必须继续奔跑。
哪怕注定以死亡为终点,也要奔跑到那里!
迷途雀得跑到头。
他要告诉他们。
踏踏踏踏踏踏踏——
20.7km/h
「迷途,你燃尽了,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黑雾再一次笼罩了迷途雀的双眼,老爷又在黑雾中出现,祂手捧着火焰已经熄灭的酒碗,干涸乌红,像凝固的血。
祂依旧笑着,笑着看好戏的将完。
一团红光却闪烁着浮现,又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金色的人带着迷途雀所熟悉的笑容,轻轻从黑色的老爷的手中接过那只空碗。
同样是金色的火焰猛然升腾而起,将黑雾与疼痛尽数炸散成一片虚无,纯白的天与地瞬间变得辽阔而恬静,只有碗中的火微微的摇曳声。
迷途雀感觉自己能看见,罗利的身影。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21.4km/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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