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辉夜凝
小春愣在原地，双手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结结巴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于她来说，这种“题材”、这种“级别”的思考可能还是过于考验心理素质了一些。
“那我们来举个例子吧。”
花子看到小春这幅思维半天转不过来弯的模样，便很是善解人意的伸出一根手指，贴心的循循善诱起来：
“泳装和内衣的不同……小春酱觉得是什么呢？”
“是防水性能？是对皮肤的保护？还是设计的款式和样子？又或者露出的范围？”
“小春酱也不能单靠肉眼分辨出来吧，在那种场合、那种时候，无法确信那就是‘泳装’吧。”
她顿了顿，眼瞧着小春脸上的表情越发茫然迷惑起来，唇角处却忍不住勾起小小的弧度，接着道：
“如果那的确是‘内衣’的话……那么这个真相，你又要怎么做才能证明它呢？”
“没有比无法证明的真伪更无力的东西了……你不觉得吗？”
“我……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春使劲摇了摇脑袋，终于从这一连串的、听起来跟绕口令似的辩证中回过神来，仰着脑袋瞪向花子，直接道：
“真、真相到底是什么？”
“哼哼～”
花子愉悦的轻哼两声，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眯着眼睛笑起来，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梨涡。
“我穿的那件泳装很可爱吧？只是想表达这个而已～?”
“哈？！全都是玩笑？！”
小春再度震惊了，反倒是旁边从两人对话开始就一直默默听着的小梓皱了皱小鼻子，秀气的眉头也锁到一起。
她的脑海中回想着，片刻之后兀的恍然，脑袋上下小幅度的点动起来。
“……原来如此，是第五条吗。”
“……？！”
花子猛的一惊，脸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陡然间闪过的些许难以掩饰的错愕和讶然，目光立刻牢牢锁定在小梓身上。
“第五条……？梓酱，你在说什么呀？”
从最开始就听的迷迷糊糊的日富美也终于抓到了发问的机会，和花子一起看向白洲梓，本能般的出声询问。
“……我也只是听说的。”
小梓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眼眸稍微垂落，盯着自己不只何时悄然握紧的手，缓缓开口：
“基沃托斯从古至今流传着七条古则，我记得那个应该是其中的第五条。”
“‘能否证明达到乐园的人真实存在’……大概是这种感觉吧，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或者换种说法，谁都无法证明传说中的乐园是否可能存在，应该是这样比较哲学的问题。”
“……梓酱。”
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花子突然抬起脑袋，就像是打定主意了要问些什么一样，毫不犹豫的直接开口，喊住小梓的名字。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知道那个的应该是……难道梓酱见过圣娅酱吗？”
“圣娅…？”
小春下意识的跟着花子的声音重复一遍，神色中有些茫然，反倒是日富美在愣了短短刹那之后，便很快的反应过来。
“难道花子你指的是茶话会的圣娅大人吗？”
“……”
白洲梓没去理会旁边的小春和日富美，只是和身前的花子对视着，薄薄的嘴唇不动声色的抿起。
她默然半晌，旋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淡淡的留下一句话。
“……不清楚，因为我也只是有在某处听过这句话的记忆而已。”
“是吗……”
花子同样沉默下去，好一会儿之后才把之前的话头接起来，姑且算是避免了让整个房间内陷入寂静的尴尬之中。
“说起来，梓酱是转校生，对吧。”
她咬着嘴唇，虽然说出的话语听起来像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代表着绝对肯定的陈述。
“「vanitas vanitatum」，也就是说……”
忽然冒出来的不知所谓的短句让日富美和小春齐齐投来疑惑的目光，但对此似乎有着了解的花子却摇了摇头，随意的扭头看了眼窗外，用一种相当避重就轻的手法，轻描淡写的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已经很晚了，差不多该睡觉了吧。”
“啊哈哈……也、也是呢。”
眼看着几人中间的气氛变得不太对劲，仍然处在迷惑中的日富美也只能挠挠头发，急急忙忙的站出来打圆场。
“嗯……时间确实很晚了，而且老师又总是醒的很早，作为护卫，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才行。”
“所以大家，早些休息吧！今天也辛苦了！”
这些话说出来，在场的几人间自然没人会站出来反驳。
平平淡淡的应下几声，互相说过晚安之后，房间内的灯便被“啪”的关闭。
时间在无言的黑暗中一点一滴的流逝，直到夜里某时，躺在床上的花子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浅白的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映出房间内模模糊糊的人影轮廓，正在无声无息的推门离开。
‘梓酱……’
花子的呼吸依旧均匀，就连眼睛也重新半眯下去，脑海中却下意识的冒了个念头出来。
‘又要去警戒吗？’
第一百五十章 圣娅的梦境与过去（二合一）
百合园圣娅早就已经习惯梦境了。
每当夜幕降临，在她熟睡后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色总会变成圣三一自治区那熟悉的街道。
但值得一提的是，她每次看到的东西都不太相同，或是学生们来来往往、街上充斥着欢声笑语的繁荣，或是废墟遍地、放眼过去不见半个人影的荒芜。
但论起最让少女难以接受的，还是要属那副末日一般的景象——
原本澄澈的蓝天被染成沉闷的红，连带着耀眼的太阳和无时无刻不印在天穹之上的巨大光环也一并失去了自己该有的颜色，黯淡又残破的浮在那里，显得有气无力。
整个世界中唯一仍然具备色彩的，就只有从联邦学生会「隐秘圣塔」的顶部直升天际的光柱，又或者说那本就来自天空之外的“色彩”恰好降落在了圣塔的顶端，淡漠无声的俯视着整个基沃托斯。
每当此刻，整个世界就变得悄无声息，往日里总是在耳边环绕的一切，诡异又整齐的陷入某种静默。
不是自发的不愿出声，也不是干渴到完全说不出话，而只是在最纯粹的、深深刻印在生物本能之中远超承受极限的恐惧的影响下，陷入进失语般的沉寂。
就像是围绕在脖子上的蝮蛇，嘶鸣着的蛇信轻轻的触碰着你的脖颈，你能察觉到它的身躯在缓慢而温柔的渐渐收紧，死亡的味道也在鼻尖上一点一点的浓郁起来，直到无处不在。
在第一次走入这样的梦境中的时候，圣娅就明白了。
那光柱不像是现实中的物体这样能被形容出来的东西，而是另一种更高、更抽象、绝对无法概括出来的存在。
它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至少绝对不该出现在基沃托斯里。
但与此同时，以前梦境历历在目的经验却又在嘶喊着警告圣娅，她在梦中所见的东西，正是某种意义上即将有可能需要面临的未来。
这种不知何时灾难才会真正袭来的恐慌感沉默着把她包裹，犹如无孔不入的影子，逐渐将她一点点的渗透。
可圣娅却无法向任何人讲述自己所见的一切，毕竟不管怎么样，那样的事情也只是“有可能会发生”而已。
不能被百分之百确保的预知，是完全没有防范的意义可言的。
即使她利用自身茶话会成员的权利强行让整个圣三一行动起来，那么其他学校又该怎么办？
那明显不是单靠圣三一一所学校便足以对抗的东西，可她又该以什么当做证据，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她这个无厘头的梦呢？
残酷的事实摆在脸上，但少女却不能因此忘却掉心里的焦急，就像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溺水身亡的人一样，出自生物本能的求生欲便会逼着她不断挣扎，哪怕这只是自己吓唬自己。
无数次的在梦境与现实间交替往返，寻求事情的起因以及解决方法，所带来的大量记忆固然让她渐渐明确了灾难降临的时间点会在伊甸条约签订之后，但必须的应对方法却仍然了无音讯。
然而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并非没有代价，在不断的窥探未来的同时，那与现实无异的场景也渐渐让圣娅隐约感受到些许异样。
她好像……开始有些混淆现实与梦境了。
但事已至此，她便没有了半途而废的理由，只能不停的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甚至在茶话会中也深居浅出起来。
直到某件事情发生后，圣娅心中自己的计划便变得更加明晰。
没有告诉未花和渚，她暂时离开了茶话会，来到圣三一自治区中某处只有几个人知道的地方躲藏起来，专心致志的沉浸在梦境中，还用这种方法抽空去拜访了在基沃托斯声名正盛的老师一趟。
但是在此之后，少女却忽然惊愕的发现——
自己的梦，变了。
……
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子弹顺着耳边擦过，带起的剧烈破空声仿佛要撕裂耳膜，恶狠狠的在前方的土坡上炸起一朵土花。
圣娅咬着嘴唇，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本就蜷缩在角落里的身体缩的更紧，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向着外面张望，虹色的瞳孔深处写满了警惕与紧张。
在她的主观时间中，这是梦境发生改变的第三天。
自从那晚和罗林在梦中见过面后，再次回到自己的梦境中时，少女就猛的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再身处于圣三一学院之中了。
刺激的烧焦味和呛鼻的残余硝烟环绕在身边，残破的楼宇、坍塌的废墟、以及从远方隐隐响起的激烈爆炸声，都在无声的朝着她倾诉一件事——
这次的梦，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
但当时的圣娅并没有把这当成什么值得在意的要点，只是无奈的苦笑一声，便仿若郊游一般在这片战场上漫步起来。
直到一颗从远处飞来的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无比精确的命中她的肩膀，随之而来的恐怖剧痛顷刻间轻而易举的打破了少女的认知。
可惜的是，在这样的痛苦侵占思维之后，留给她的反应时间也不过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一道全副武装、戴着亮起“T”字形光芒头盔的人影从天空之上飞跃而至，身形在半空中轻盈的拔高，旋即流畅的落到地面，对着捂住肩膀躺倒在地的女孩，毫无怜悯的举起手中的枪。
“砰！”
枪响过后，圣娅只觉得眼前一黑，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再度站在了刚刚醒来时所在的废墟中央。
只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她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身在什么样的处境中了。
毫无疑问，这里不是基沃托斯。
绝对不是！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次的梦境中，就连枪械对自己造成的伤害都好像放大了无数倍。
要是在现实中的基沃托斯里，这样的一枪顶多也就留个红印罢了，怎么可能这么疼？
但是没办法，既然梦境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么圣娅也只能这样逐渐摸索着适应下去。
而这一摸索起来，主观时间中的三次日出日落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流逝殆尽。
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少女尽可能把自己的呼吸放轻，脏兮兮的小手轻轻按在胸口。
身上原本洁白的制服此刻已经尽是灰黑的污渍，白皙的脸蛋更是脏的不成样子，这都是她为了活下去而不停摸爬滚打留下的痕迹。
脚上不方便运动的小高跟鞋早已扔掉，腿上带着金色纹路的白色长筒袜也早就撕的破破烂烂。
无论是对小伤口的包扎，还是必要时用来打个绳结，长袜相比于具有保暖能力的衣物都是更好的选择。
头上的光环不知何时悄悄消失，剩下的狐耳也被她自己用一块头巾包起来压在脑袋上，免得让自己过于显眼。
按照迄今为止数次重来的经验，现在所处的这片区域应该是附近最安全的一处地方，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一个损坏了大半的掉队机器人路过。
它虽然明显只懂得服从最基本的规则命令，但手中拿着武器，也绝对不影响它开枪杀人的效率。
除了第一次那道直接从天而降的人影，这个机器人应该是对圣娅的“生命”最大的威胁——至少在这么多次的反复“死亡”中，她还没活的比现在更久过。
‘这次的目标，就是看看在机器人路过之后会发生什么，争取生存的更久一点。’
少女用力的抿着嘴唇，把身子蜷缩的更紧了些，脑海中闪过此前总结的经验。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机器人应该是不会主动搜查这里的。
只要不出声音的藏好，就可以完美的避过去。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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