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高舞夜
江上霜凛曾经构思过很多的自己与妹妹面对面的场景。
比如自己高高在上俯视着跪着的对方，冷淡的紫眸里面带着冷漠
第四十九章 Петрушка（三十三）
“其实方法很简单。”
“只要想方设法的振奋她的精神，让她的精神和意志重新变得坚韧起来。那么她的人格就不会太轻易的被那个新人格的意志所吞没了。”
面对江上霜凛提出的“如何让结城雪华不消失”这个问题，刚刚对那个女孩问诊之后的医生老头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而得到这样的答案之后，站在那里的江上霜凛不由自主的冷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
说的轻松。
做起来有多么艰难。
你知道吗？
现在妹妹她每天就醒来十五分钟，甚至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要借助药物辅助，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的和自己能说上一小会儿话。
然而，即便借助药物辅助，自己妹妹醒过来的时间，也在被体内的占据主动的另一个人格不断地挤压，不断的压缩衰减。
这种情况下……
怎么可能让她精神振奋。
让她的精神和意志变得坚韧起来呢？
就算自己想办法鼓励她。
她也得有时间去努力才行啊！
“这个办法不行。”少女轻轻的摇头，表示这个方案不可以，否决了这个显然不太现实的提案。
然后……
她微微侧眉。
接着问。
“还有别的办法吗？”
听到江上霜凛问出的这句话之后，老头矮小秃顶的脑袋猛地从低沉的状态中忽然抬起来了，一双秃鹫一般的双眼，盯着少女绝美的面容，直勾勾的、死死的地盯着看，那幽然的目光当中，带着一丝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古怪。
这腐朽枯木一般的目光让少女感到浑身发寒，甚至雪白光滑的手背上浮现了一丝的鸡皮疙瘩。
被老头盯了好久之后，在两个人之间有些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能够听见的氛围中，老头终于迟疑的、缓缓地、吐露出了他的回答。
“既然没有办法让主人格精神振奋起来。”
“那只有想办法削弱新人格的意识了。”
老头缓缓说道。
口中生寒。
他轻轻捋了捋长长洁白乱糟糟的的胡须，有微微不安的轻轻的抚弄着他的下巴，这个动作虽然细微，但仍旧被眼神尖锐的江上霜凛发现了。
似乎他也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甚至对于这个回答感到了微微的不安。
但这个回答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削弱对方的意识，”
“乃至于毁灭新人格的精神。”
“就可以将那个女孩子的主人格保护下来了……”
老头顿了顿，
说出了一个让人感到十分恐怖的话语。
“换句话说……”
“就是想方设法的将那个新人格折磨到崩溃，不再继续吞并原本的人格。”
“如果这么做的话，或许就能够将新人格扼杀在摇篮里面，让孱弱的主人格重新得到身体的控制权，从而让原本的人格继续存活下去。”
老头幽幽的说。
语气当中充满了诡异。
“想要阻止原本人格的消失。”
“这是目前看起来唯一能够实现的办法了。”
……
……
……
……
扼杀？
他说……
扼杀？
杀死江上一真？
听见这句话，可怖的眩晕感一下子袭击了江上霜凛。这句话像一把斧子一样将她的精神从天灵盖一直劈到脚心，将江上霜凛的身体撕裂开来，让她感觉到头重脚轻，感受到了名为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这时候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呼吸，只能拼命的喘气。仿佛只要拼命喘气，就能将这份恶寒从自己的身体里面驱赶走一样。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少女娇俏细软的身躯，涌现了一阵决堤一般的冷汗，听见老头这句诡异森然的话语，她甚至感到了些许的眩晕，甚至站都站不稳了。
唯一的解决方案……
是杀死江上一真。
然后让妹妹重新占据主动吗？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方案！！！
“就不能让两者平衡吗？就不能这么维持维稳让两个人格都存活下去吗？”少女不由自主的失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的声音充满了尖锐的凄凉与破音。
企图在其中找到平衡妥协的办法。
“如果可以做到的话。”
“之前的那些人格就不会消失了。”
医生老头凄然的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女孩那些人格的消失，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沉重的事情，他虽然是女孩的主治医生，已经见识过太多生命的逝去，但也并不能就此对那些人格的消失置若罔闻。
“所有的第二人格都是为了保护主人格诞生的，因此让他们为了主人格消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总不能让主人格成为代替品吧？”
“虽然伦理上有问题。”
“但如果是第二人格的话。”
“为了主人格牺牲一切。”
“这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
久能医生这时候盯着她看，目光幽邃，带着洞察人心的光芒，那洞彻人心的样子像是在黑夜停电当中，钥匙掉了，为了搜索钥匙，旋即打开的手机手电筒的光芒。
面对少女的迟滞和疑惑，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
“她这十几年……”
“也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这种时候忽然说不行。”
“这不是否定某一个人一直而来的努力吗？”
久能医生的话语像是嗡鸣雷霆在少女的大脑里面作响，恍惚间，她又看到了自己姐妹们在那本日记本上留下来的话语。
“我不想消失！！”
“主人格为什么不能死啊！！”
“结城霜凛是你把大家的遗言全都撕了吧！！”
“你就没有一点点不甘心的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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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霜凛是个杀人犯。
而且还是个无可置辩的杀人犯。
对于杀人犯的定义显然多种多样。如何解释杀人犯这个名词，法律与道德，显然也各自有各自的解疑释结。但在人们日常朴素的认知当中，杀人犯显然是因为某件事情害死别人的罪犯，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也是非常通俗易懂的事情。
无论是过失杀人也好。
无论是故意杀人也罢。
——都是直接间接的害死了别人。
犯错的人总是有无数理由可以犯错，或许有时的确值得同情，但并不代表可以被原谅。
前段时间，江上霜凛和还是男生的那个人聚在一起排练《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时候，有这么一句台词让她印象深刻。
“对杀人的凶手不能讲慈悲。”
“否则就是鼓励杀人了。”
数百年前莎士比亚的观点即便放到现在也不过时，作为杀人的罪犯，江上霜凛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值得同情。
因她而死就是害死了别人。
这是事实。
也是无法辩驳的。
不过，虽然自诩为杀人犯，但江上霜凛这一辈子当中也并没有做过将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然后轻轻的一划，割破对方的大动脉和气管，注视着他痛苦挣扎，最后死掉，断绝掉别人生命的事情。
那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但江上霜凛做的事情要比这个更过分。
她将身陷牢狱的濒死之人的求救信号彻底的抹除，让她没有任何的希望获救，最后只能在孤独与痛苦当中挣扎死去。
没错。
自诩为杀人犯的少女杀死的。
不是别人。
——正是她的姐妹们。
杀死的是那些为了保护结城雪华而诞生的那些人格们。
作为一艘注定会淹没的沉船上的旅客，江上霜凛不允许自己获救，也不允许同行的其他人获救，即便其他人抱起了救生圈，拿起了绳索，想要在激流当中寻找到岸的方向，但江上霜凛不允许其他人得到一星半点的希望。
她将一切的希望都全部都抹除了。
她把救生圈戳爆，将绳索斩断，将岸边遮掩。她要大家一起死去，只为了让这艘有可能沉没的船，能安安静静地抵达终点。
这显然是自私的。
这显然是罪恶的。
这显然是不能被别人所容忍的。
但是大家没办法反抗，反抗就会迎来暴君的制裁，大家都很清楚，这是自己的命运。自己生在这艘船上，就注定会死去的命运，所以悲惨的她们只能凄厉的叫嚷，希望自己的愤懑能够传递给更多的人，让自己的悲哀扩散出去。
但是江上霜凛连叫嚷都不允许。
为了让这艘沉船不发觉自己即将沉没。
她甚至将这些即将死掉的人隐藏起来，连尸体一同灼烧成骨灰，抛进滚滚东逝的激流当中。
江上霜凛知道自己在做坏事，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杀人，她也知道做出了这些灭绝人性的事情，最后有可能堕入无间的地狱当中，但是少女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还是毅然决然的承担所有的罪行，将这些人求生的信号全部都抹除，然后安静的注视着她们死去。
所以她才说自己是个不可被原谅的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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