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落此枝欲问雪
还记得几年前卡莲在教堂中做出的决定，她的确是一直都在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理想在前进呢，只是……
埃莉诺的目光在卡莲和奥托的身上徘徊了一下，最后终究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奥托说的让他来晚了的那件事情，她多少猜出来了是什么。
还是几年前卡斯兰娜家主弗朗西斯·卡斯兰娜战死的事情，牺牲对于天命的骑士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死亡面前没有任何人是特殊的，但是……弗朗西斯的战死有蹊跷，那个区域的崩坏情报有误，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崩坏讨伐，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弗朗西斯死后，卡斯兰娜家由于失去了家主，而家主的女儿卡莲尚未成长，一时之间出现了衰落的迹象，这对于谁最有好处呢？
一直想要从天命教会这边夺权的欧洲诸国以及古堡议会。
当然，有沙尼亚特的支撑，即使卡斯兰娜衰落了，那些阴谋小人也别想动卡斯兰娜一分，数百年前是卡斯兰娜和阿波卡利斯帮助了当时风雨飘摇的沙尼亚特，沙尼亚特也不会辜负卡斯兰娜和阿波卡利斯。
有关弗朗西斯战死这件事，最开始是自己在追查，奥托察觉之后加入了进来，最近奥托在忙的事情大概就是在想着怎么清算那笔账吧，但对于卡莲，奥托对此始终绝口不提。
她问过奥托为什么要瞒着卡莲这件事。
奥托的回答是：“我只希望卡莲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的阴霾，对于她来说，她的父亲是为了守护人民光荣的战死的，而不是死于那些卑鄙小人的阴谋……她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暗流
1470年，因崩坏的加剧蔓延，世界上最大的历史最为悠久的对抗崩坏组织【天命】以【保护】的名义，正式宣布以武力介入欧洲各国政界。
势力的迅速扩张为天命带来了更大的声望与权力，也同时逐渐腐化了天命高层们的心，天命的主教开始不再满足于与各国高层相周旋，而是想要直接掌控欧洲各国，从崩坏之中守护人类的初心与使命，渐渐地被野心与贪婪所取代。
但是，在此时天命强盛的外表之下，所有的暗流都被掩盖于阴影之中。
科洛斯滕，图书馆。
埃莉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笔记，手边是她刚从书架那边取下的一本典籍。
奥托也安静地坐在另一边翻阅着另一本古籍，时不时地往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下自己的一些想法，等待之后实验时加以验证。
而在他俩的中间，卡莲趴在一本书上呼呼大睡。
埃莉诺揉了揉眉心，暂时从书籍中抬起头来休息一下眼睛，她看了一眼跟他们同时来到图书馆然后沾书就睡的卡莲，有些无奈地说到：“如果实在不愿意看书的话，卡莲真没必要一定要跟过来的吧？”
她和奥托拿的都是图书馆里的典籍，卡莲拿的是时下流行的骑士小说，但就算是骑士小说，卡莲也还是翻了几页之后倒头就睡。
“呃……也许是在卡莲的眼中，我们三个人就跟外界他们所说的三杰那样，本就应该做什么事都是一起的吧？”奥托想了一下后说到，“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不久之后就要前往北方了，卡莲应该是想多留点时间给你。”
“是吗……”埃莉诺看着睡得一脸安详的卡莲，她倒是觉得，卡莲跟过来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毕竟看书是卡莲最讨厌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已经气跑了不知道多少个老师，最后无奈之下卡莲的课业就交给了她和奥托来进行恶补。
难道卡莲觉得自己和奥托看书，她在一边睡觉也是三个人一起在图书馆看了书吗？
确定不是拿这个去应付卡斯兰娜家的那些老头子吗？
埃莉诺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卡斯兰娜家的人性格直来直去不喜欢看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卡莲她亲爹年轻时候也不喜欢看书，算是父女之间的一脉相承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奥托的身上，奥托此时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静静地注视着卡莲。
埃莉诺：“……”
又是羡慕卡莲的一天，奥托都这样了，为什么卡莲还是看不懂呢？
关于奥托对卡莲的感情，埃莉诺又不是瞎子，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她也问过奥托为什么不干脆一点跟卡莲坦白，而奥托的回答是……
“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我……我不想让她以为我是怀着这样的目的接近她的。”
于是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其实她也可以去和卡莲直说这件事，起码卡莲知道了之后不至于再像现在这样，可她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奥托看着卡莲，她看着奥托，但彼此之间都选择了沉默与隐瞒，都选择了什么都不做静等时间的流逝……
明明都知道时光不可能永驻此刻，明明都知道终有一日隐藏于阴影之下的暗流会浮出水面，但他们都依旧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自欺欺人。
“我真羡慕她直到现在都可以这样纯粹……”埃莉诺轻声说到，“有关天命最近的动作的事情，你也还是没告诉她，是么？”
“和人类之间的战争离她还很遥远。”奥托垂眸说到，“欧洲诸国的抵抗在天命的骑士面前不堪一击，他们的士兵终究只是一些刚学会拿武器的农民，跟天命专门与崩坏作战的骑士不一样……卡莲只需要按照她的理想，专心对抗崩坏就够了。”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按照主教的命令加入了对人类的战场，并因为战争的合理性与正义性产生了疑惑，你又该怎么办呢，奥托？”埃莉诺问到。
“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奥托低声说到。
埃莉诺沉默了一下之后，才说到：“奥托，你觉得在征服了整个欧洲之后，你的那位父亲，会满足于此吗？”
奥托沉默。
“根据《马可·波罗游记》所描述，在那东方之地，有着一个富饶而强大的国家，在整个欧洲的历史之上，东方的那个帝国所带来的商品始终是千金难求的贵重物品……奥托，你，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奥托抿嘴，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收拢，他必须承认，埃莉诺说的是对的，他的父亲在征服了欧洲诸国之后绝对不会满足于此，东方的那个传说中满是黄金与香料的悠久帝国，才是他父亲的主要目标。
可他还是抱着些许的希望，也许，那个帝国也和欧洲诸国一样呢？也许天命的骑士对付他们就和对付欧洲的其他国家一样轻松简单呢？
“奥托……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你总得早做准备。”埃莉诺说到，“阿提拉的故事，你总不会不知道吧？上帝之鞭席卷了欧洲，而她的部族，在那遥远的东方甚至是输给了东方的帝国而不得不向西而行……”
奥托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眉心说到：“埃莉诺，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早点为此做好准备的，就算我再怎么去否认，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是事实。对了，我记得，有关这方面的历史资料典籍你看得比较多吧？”
他看的一般都是涉及自然和科学研究一类的典籍，历史类的典籍是埃莉诺感兴趣的那部分。
埃莉诺将自己的笔记本往奥托那边推了一推：“如果是有关东方那边的历史资料的话，都在这里。”
奥托接过笔记本，翻了一下之后说到：“我可以借阅几天吗？”
他也不是不能自己去看，但眼下有人做好了笔记，这人还是自己的朋友，也省的自己从那浩如烟海的资料里面再找一遍了。
不得不承认，埃莉诺做的笔记的确很好，不仅方便阅览，有冲突的地方也有注明是在对应典籍的哪一页产生了冲突。
“当然可以，反正我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科洛斯滕去北方战场了。”埃莉诺的目光落在了奥托手边他自己的笔记本上，“不过，我也一直很好奇，你做出来的那些发明，都是怎么来的。”
“如果你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也借了你的笔记。”奥托顺手就将自己的笔记本往埃莉诺那边推了推。
埃莉诺拿起笔记本翻了翻：“你的字倒是比你的那两个兄长写的好看多了……”
“可比不得你。”奥托笑了笑说到，“我的笔记上基本上都是我看了典籍，想到了什么马上就写了下来，所以有些地方都还有些潦草和杂乱。”
一直在睡觉的卡莲忽然微微抬起了头，看向正在交谈笔记心得的两人。
卡莲：“……”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埃莉诺手里的是奥托的笔记，奥托手里的是埃莉诺的笔记吧？他们现在说的是记笔记的方法什么的，以及各自记笔记的习惯？
卡莲仔细想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插不上嘴……
说起来，其实他们三个人各自都有一本笔记本，这还是卡莲当初提议去买的，说是一人一本记录他们每一个人的成长，结果……埃莉诺和奥托确实很认真地用笔记本记笔记了，卡莲的笔记本么……嗯，除了前几页其他地方都很白。
不知道为什么，卡莲觉得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得劲，想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这个时候好像插不上嘴，奥托跟埃莉诺聊的是有关历史典籍方面的事情，自己平时沾书就睡，跟这俩人完全聊不到一个频道……
可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就有那么一种……类似于自己的什么东西被抢了的感觉？
卡莲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想了一会儿后，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趴桌上睡觉，就当她什么都没看到，她一直都在睡觉，没醒过，从来都没醒过。
在这之后没过多久，埃莉诺按照家族的安排北上前往了沙尼亚特家的驻地主导对抗北方的崩坏兽，而事情的进展也如同埃莉诺最初警示奥托的那般，在征服了欧洲诸国之后，不满足于天命控制范围仅仅只有欧洲的天命高层，为了进一步扩张自己的权力，攫取更多的财富，最终决定发起了东征。
然而，东征一路顺利的天命军队在他们的预计的目标那里，停下了步伐，遭遇了来自雄踞于东方的明帝国的阻击。
双方在经历了几次互有胜负的遭遇战之后，于1475年在钦察草原上展开了决战。
最开始的时候，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可是连年的征战已经让天命无法再继续跟明帝国消耗下去了，于是天命下令让骑士们动用了组织里由奥托牵头主导的秘密研发的崩坏能武器，承受着被崩坏能侵蚀的风险与痛苦，骑士们终于占据了上风，可就在这胜利的天平向天命发生倾斜的时候……
那位镇守神州数千年的赤鸢仙人出手了。
在赤鸢仙人的面前，就算是崩坏也不堪一击，刚占据上风不久的天命军队顷刻间便发生了溃退，慌乱之下，为了挽救溃败的局面，天命出动了他们能出动的最强战力，天命三杰之一的卡莲·卡斯兰娜。
另一位和卡莲相当的天命最强战力埃莉诺·沙尼亚特由于其家族不参与任何尘世纷争的原则，天命主教也指使不动沙尼亚特家，所以从战争的一开始沙尼亚特家就没人在天命的东征军队当中。
尽管对这场战争的正义性和合理性感到怀疑，但作为天命女武神部队的队长，卡莲还是选择了为天命而战。
当时节节胜利的天命军对沙尼亚特的拒绝参战有着太多的不理解，他们嘲笑沙尼亚特家失去了一个发财的机会，也庆幸没有更多人去分走他们将要到手的财富，可在这一刻，即便是他们眼中战无不胜的卡莲·卡斯兰娜，即使卡莲有着神之键【犹大的誓约】在手，最终也完全不是赤鸢仙人的对手。
天命的东征……以彻底的失败而告终。
天命撤退的途中。
“卡莲……你的伤势好些了吗？喝点水吧，别太逞强了。”奥托将手里的水壶递给卡莲。
卡莲接过了奥托手中的水壶，看着远处阴沉的天空，有些迷茫地问到：“奥托……我们，或者说天命……真的做错了吗？这场战争，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赤鸢仙人在最后对卡莲所说的那句话，始终困扰着卡莲。
“你手中的武器，是为了守护人类而被制造出来的，没有对【守护】做出觉悟的人，也无法使用出它真正的力量。”
犹大还有着更强的力量，但是……自己又知道自己要守护什么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自己理解的那个守护吗？
面对卡莲的问题，奥托沉默了很久。
天命做错了吗？毫无疑问，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只是因为父亲他们的私心而开始的，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的，但它却是理所应当地发生了。
可他能这样回答卡莲吗？告诉卡莲现在的天命已经腐烂到了根里？卡莲能对抗整个天命吗？如果卡莲决意要这么做，不，她一定会这么做，可是自己到时候能帮到她吗？万一自己帮不到她，他就不再是她眼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发明家了。
他……就不会再被卡莲所需要了。
这次东征失败，天命内部肯定会出现不小的裂痕，到时候埃莉诺说不定就会从北方回来，如果埃莉诺在的话，借助沙尼亚特家的力量，说不定可以……
奥托这么想着，嘴上却对卡莲说到：“卡莲，不要去想太多，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你现在只要安心养伤就好了，这次东征……确实是天命战略上的失误。”
只说战略失误，对其根源绝口不提。
卡莲看着奥托，她知道奥托回避了她的问题，但她最后也选择了沉默，不再去问奥托。
她想起了自己被赤鸢仙人击败的时候，本应该在后方的奥托却在那一刻出现在了战场上，坚定地张开了双手，挡在了她和赤鸢仙人的中间。
“如果是你的话，有问题也一定可以解决的吧，我……相信你，大发明家……”
虚妄
“致奥托：
天命东征失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久之后我就会返回天命正式继任家主之位。此外，你开发的药物很管用，托你的药物的福，沙尼亚特在北线这边因为崩坏感染而死亡的族人数量得以减少。
不过，有关天命散发的赎罪券的事情……”
褐色头发的女孩写到这里，忽然就停下了笔，她在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写什么。
赎罪券……这种可笑的敛财方式终于还是被阿波卡利斯家拿出来了，现在的阿波卡利斯家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和先祖一同并肩作战的觉者了，天慧的眼瞳已经被世俗的贪欲所遮蔽。
但，还有一人，能够扛起阿波卡利斯家的旗帜，只有他成为了主教，天命才能继续长存……
只是，他对主教之位没有任何的想法，他满眼都是卡莲，他愿意为卡莲卑躬屈膝，舍弃所有……
她想告诉奥托，现在就是他收取人心，为夺取主教之位做准备的最佳时机，可她却也清楚，他听不进她的劝告的，对常人来说渴望不已的权与名与利，对他而言不过粪土。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在信件的最后写上了寥寥几笔，警告收信人天命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动荡。
“哟，给你的那位意中人回信呢？”一位青年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我说，埃莉诺，你真的有必要这么对那个软弱无能的家伙吗？你对他掏心掏肺，他可不见得有多在乎你。”
“康斯坦丁，你在【黑渊】里面也属于可惜长了张嘴的类型吧？”埃莉诺一边将刚写好的信装入信封，一边语气冷淡地说到，“此外，先前送来的药物可都是他研发的，如果这都算无能，现在的天命还有一个不是无能的人吗？”
“呵……我只是提醒你一声。”康斯坦丁的语气从戏谑转为冷漠，“埃莉诺·沙尼亚特，我劝你不要忘了，兰丝洛忒的事情也就才过去了几百年，你应该知道她最后为沙尼亚特家带来了什么。因为一个可笑的女人，她辜负了沙尼亚特之名，让家族为此蒙羞……”
埃莉诺的手渐渐收拢：“……我知道，也从来没忘记，更用不着你来提醒。”
“我真是搞不懂，那个软弱的男人到底哪里能够吸引你的，还是说你们【白花】都差不多喜欢这种类型的？也不对啊，爱莉希雅大人喜欢的路西法大人可不是这样……”
一根枝条从康斯坦丁的脚边破土而出，几乎是转眼间的功夫，枝条上锋利的棘刺划破了他的脸颊，沁出一抹鲜红。
“管住你的嘴，康斯坦仏丁，不然下一次就不会只是划破你的脸，而是你的脖子了。”埃莉诺的语气变得森然起来。
“嘁……为了那个男人，你还打算和家族翻脸不成？”康斯坦丁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下一刻便恢复如初，“算了，就当你是对的，那家伙是有点小聪明，至少比起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教父亲好得多……不过你如果真的想要把他从卡莲·卡斯兰娜那边抢过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的太多了。”
“我们【黑渊】虽然最不在乎的就是所谓的感情，但我们也知道，哪怕是做点什么，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吧？”
“……说完了吗？你们【黑渊】现在这么闲？”
“行吧行吧，我好歹也是家族里安排过来负责辅佐你的人，看你一副要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的模样，过来提醒你一声而已。”
“……”
“……放下他，也放过你自己，埃莉诺……”
身后不再有声音传来，康斯坦丁已然离开，烛火中，埃莉诺的神色明晦难辨。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呢？她一直都知道只是等待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可是……
“他的眼中只能是卡莲，不能是其他人……”
因为他只有爱上卡莲，他才能够在最后成为那个先祖预言中的天命主教，才能够让腐朽的天命焕发生机，能够带领人类在最后驱逐崩坏。
在他的生命当中，卡莲才应该是他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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