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古时月
云娘道：“我在等你。”
柳毅疑惑道：“等我作甚？我家可不在荆楚，云娘还是快些回家去吧，免得洞庭君担忧。”
云娘道：“嗯。”
柳毅拱手道：“那便别过了。”
于是转身走去，走了一会儿发现云娘还跟在自己身后。
柳毅又问：“云娘是不是还有事？”
云娘轻轻点了点头，正欲开口，突然前方路上行了一位老汉牵着头牛来，与众人撞道。
那老汉一脸慈祥，手中牵着一环，那环打在那牛鼻子上，的那头牛可不得了。
只见那畜生：通体发红，怒目冒着火光，远远瞧见便知是个脾气差的。
黑风怪眼神中已有了警戒。
但林虚却上前拱手行礼。
那老汉轻轻笑了笑，然后牵着那牛走到云娘面前，道：
“你先回家去，替我掌管洞庭湖水域，我与你叔父还有事要做，做完便回去了。”
云娘脸色逐渐委屈，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老汉诧异道：“怎么了？快去啊！”
云娘轻轻应了声，转身化成一条赤龙飞去了。
老汉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林虚四人拱手道：
“四位，且先别过了，若有机会必到洞庭湖来。”
说罢，牵着那牛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洞庭湖边
那老汉来得古怪，去也随意。
四人虽嘴上不说，但心中都有了答案。
柳毅朝着老汉离去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然后抬头看着天。
黑风怪见状坏笑道：“都飞远了，你还看什么？”
柳毅摇了摇头，道：“只是目送一下。”
白蛇君道：“贤弟，那龙女的心思你当真不知？”
林虚跟着笑道：“他岂会不知，一个少女的心思是藏不住的，故意装傻充愣的人也是藏不住的。”
黑风怪点了点头道：“懂了，这便是凡人所说的两情相悦吧。”
面对三兄弟的打趣，柳毅只是苦笑了一下，道：“她乃是洞庭湖龙君的女儿，柳毅何种门楣岂敢高攀？”
白蛇君道：“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区区门第之别算得什么。”
黑风怪道：“是啊，你救了那龙女，于她有恩，她必然心悦于你，那洞庭湖的龙君看着也是个晓事的，不会介怀这点的。”
柳毅叹气道：“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告别啊。”
白蛇君与黑风怪不解其意。
林虚却想了想，道：“你觉得自己有挟恩图报之嫌？”
柳毅听罢皱眉道：“君子论迹不论心，再说，她的丈夫也算是因此而亡的，我又岂能.....”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合适的词，只能道：“罢了，罢了，还是先走吧。”
林虚叹了气，只道这种事情全凭因缘，是劝不得的。
四人于是一路南下，一路同行了一个半月。
期间自是无话不谈，无话不欢。
四人只觉得一转眼，已是到了告别的日子了。
柳毅送林虚三兄弟上了渡船，于岸边拱手告别。
“从此水路东去，便可顺着江流之下，不日可达杭州了，三位大兄！柳毅送行了！”
风萧萧，秋叶浮水。
林虚站在船头，看着柳毅，起手道：“多谢柳兄弟一路送行至此，凌虚子拜谢了。”
身后，白蛇君也拱手行礼，黑风怪则有样学样跟着拱手。
柳毅迎着风，两滴清泪划过，他轻轻拂袖擦拭道：“唉！只是不知此别，何时能再见了。”
林虚笑道：“我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再见了。”
白蛇君道：“既然结缘，自然没有不再见的道理。”
黑风怪点头道：“是啊，柳老弟，改天就去你家里做客，记得多做些菜！”
柳毅其实心中清楚，这三位都不是凡尘中的，只怕下次再见，自己已经换了个躯壳了，故也只是将三人的话语当做安慰。
于是，柳毅再三告别，目送那载着林虚三人的小船行远。
那小船顺着江流直下，船上兄弟三个沿途观赏了美景。
突然，登高而望的黑风怪看着左侧，诧异道：“咦！真是好大一片湖水！”
白蛇君也眺望了一下，不由感叹道：“果真一片秀丽的大湖，不知此湖叫什么名字？”
林虚微微笑着，然后回忆起一些脑海深处的记忆，道：“那碧波连天，又烟波浩渺，湖水之上雾气慢起，犹如人间仙境......”
黑风怪打断道：“老三，问你话，没叫你写文章。”
林虚答道：“便是有云梦泽之称的洞庭湖了。”
黑风怪一拍脑袋道：“原来那就是洞庭湖，等等，柳小子说他家就在附近？”
白蛇君道：“是也。”
“那他为什么要骗......”
黑风怪看着白蛇君与林虚笑而不语的神情，讪讪笑了笑，已然明了。
有时候拒绝，便是需要谎话的。
林虚卧于船头，用手舀起一泼水，洒在脸上，道：“要是这个时候有酒便好了。”
黑风怪道：“你手上的不就是酒？”
林虚看着道：“大哥怕是傻了，这分明是水，硬说成酒。”
黑风怪笑道：“我说是酒便是酒，不信？我喝给你看！”
说罢，他真的趴在船边，将头砸进水中，咕噜喝了起来。
“啊！”
黑风怪抬头激起大片水花，发出爽快的叫声。
“好酒！”他道。
林虚看了看手中的那点水，然后慢慢地滴撒在自己的脸上，缓缓移动到了嘴边。
他笑道：“果然是好酒！”
“哈哈哈哈！”
看着黑风怪和林虚齐声大笑，白蛇君摇了摇头，走了过来。
“你们都说是好酒，我偏不信！我也来尝尝！”
烟波起，萧风吹。
一船载着红尘，饮着江河，直往那杭州去了。
柳毅叹了口气，背起自己的行囊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家就在不远处的山上，家里还有一个老母。
老母已在家中。
柳毅隔着门窗看见老母的身影，脚下却迟疑了，老母辛苦供了自己念书，自己却未能考得功名回来，竟是没脸相见。
“孩子，是你吗？”
柳毅还在门外迟疑，门内老母的声音已经传出。
柳毅一愣，然后推门进去，行着跪礼道：“孩儿回来了。”
老母急忙扶起柳毅，道：“回来便好，考得如何了？”
柳毅道：“未能衣锦还乡，孩儿惭愧！”
老母则笑道：“无妨，无妨，回来也好，考不上也罢，你也好专心教导山下的孩童们。”
原来，柳毅便是山下小村的私塾先生。
柳毅起身来，帮助老母做起了晚炊。
饭间，老母问道：“听闻长安很大，此去你一定长了眼界，可有收获？”
柳毅听这一问，想到的却是阴沉却热心的白蛇君，看似潇洒游戏人间的林虚，大大咧咧的黑风怪，性情温和的洞庭君以及他那截然不同的弟弟钱塘君......
还有江边那泪眼婆娑的少女。
柳毅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或许再也遇不到这些人了，只是笑了笑，将自己在长安结识的读书人，遇见的一些寻常事说了。
第二日，柳毅下山去教书了，继续平凡的日子。
转眼，五十载春秋过去了。
老母早已归天，柳毅自己也成了个生活不便的老头子，终日躺在床上不起，已是油尽灯枯。
柳毅也曾娶过几位妻子，不过她们命却不好，总是柳毅先送她们，如今柳毅老了，却是无人来送他了。
山下，一位小家碧玉模样的少女正向下山来的几位青年打听。
“几位，敢问柳毅是在山上住吗？”
“你是说先生？我等正看望完他下来，他自然还在山上。”
那少女点了点头，上山去了，不顾那几位青年的问话。
少女沿着山路走到了柳毅的家，那是一间已然破旧的泥瓦屋子，里面装了柳毅的七十二年。
“谁？”
柳毅躺在床上，看着门外透进来的光问道。
心想，这又是哪位学生来看望自己了？
可惜，自己已经老了，也病了，不能起身相迎，却是失礼了。
少女推开门，走了进来。
“请坐吧，桌子上有茶水，杯子我也请之前来看望我的学生洗过了。”
柳毅的眼中昏沉一片，只晓得有人进来的，却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
只见到那人影朝着自己走来。
柳毅笑着问道：“你是山下哪家的孩子啊？可去赴考过了？功名几何？若是没有考上也不用灰心，你看我便没有考上，也是教书育人了大半辈子了不是......”
少女静静坐着，听着柳毅的絮絮叨叨。
一直等到柳毅说完了，困了。
“抱歉，人老了，便是容易睡觉，请先走吧，恕我不能相送了......”
柳毅缓慢的鼾声响起。
那少女低下头去，说了第一句话：
“柳郎，一开始我不理解你起初为何要说你不是荆楚人士，还觉得你是看不起我，嫌我嫁过人，后来我想明白了......”
“当时你来救我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你，或许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感激你吧......我也明白你的顾虑。”
少女挽起耳边的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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