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古时月
“李牧。”
“臣在。”
李曦将李牧扶起，拍了拍他的双手，郑重道：“将军此去九死一生，但却不得不托付于将军了。”
李牧听罢跪下道：“不敢不报陛下之恩，臣九死犹未悔。”
李曦道：“好好好，朕已经祭告了上苍，求上苍护将军周全，相信上天必会庇佑忠良的。”
李牧眼神扫过祭坛，嘴上道：“多谢陛下操心了。”
如果真有什么上天，那就不该教我们活在这水深火热之中。
李牧未将这心里话说出口，因为在国君李曦的眼神之中李牧也只看到了无奈。
或许，他也早已经放弃了。
这么多年，无数次的祷告，却没有一丝回应。
妖兵依旧肆虐，攻城略地，将人生吞活吃。
如果真有所谓上天，上天怎不怜之？
李曦也只是在求一个安慰罢了。
君臣相对无言好久。
最终李牧开口道：“陛下，臣此一去，只有一事相求。”
“将军请说。”
李牧道：“小女长岁前日十八了。”
李曦闻言愣了愣，然后笑道：“长岁那孩子啊！她也长大了哩！”
李牧也笑道：“是啊，她也长大了，此番回来，我还未曾去见过她。”
李曦沉默了会，道：“是朕之过，你们父女二人相隔也有两年了吧，好不容易将你从前线叫回来，却依旧不能让你们相见一面......”
李牧沉声道：“陛下，孰重孰轻，臣自然分得清的，这次说这些，只是希望陛下替我照顾好她。”
李曦听罢有些气恼了，来回踱步道：“这算什么！你觉得你一定会死？你是在向朕托付后事？”
他发了点脾气，然后又指着自己道：“那朕又算什么？无能的昏君？只会让臣子家破人亡的昏君！”
李曦取来烛火，摆在两人中间，将两人的面容都照得清晰了些，能互相看见了彼此。
“你看看，你看看，朕的这番模样！”
李牧看得清楚。
李曦也从李牧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他摸了摸头上的犄角，然后顺着滑下来摸着自己脸上的鳞片，自己的另外半张脸也早已经长满了杂色的毛发。
“朕的确无能，上不能告苍天，下不能保黎民，只能够兵行险招，让你去送死了。”
李牧开口道：“臣没有诉苦的意思，只是此行臣不敢保证能回来，所以才想着要托付陛下。”
李曦没有开口，只是一脸疲惫地缩在祭坛边上，费力地偏过头，一言不发。
“那臣走了。”
李牧告退了。
李曦静静看着他走，然后重重的叹气声回响起来。
李牧从皇宫密道中走出来，对自己手下的这二十个甲士吩咐道：
“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要做看看家里人的都去，想做些什么的也快去，半个时辰后，城北集结准备上路！”
说罢，他手一挥，那群甲士尽数散了。
李牧也从皇宫走了出去，来到街上，径直走向熟悉的路径。
一路缓步，看见了那座宅邸。
这是一座不算小的宅邸，是国君李曦赐给他，以褒赏李牧在前线的军功的。
但这样一座大宅子里，却只有零星几个人。
不过是李牧的独女李长岁，几个老婢女罢了。
女儿李长岁正好从外边回家来。
李牧早已经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静静看着李长岁。
长岁，长大了，越发出落了，也跟她娘更加相似了几分。
李牧正笑着，可随着李长岁将头顶上的头巾一摘，露出了头顶上的两只耳朵，李牧却笑不出了。
此时，李牧缠在腰间的尾巴随着耸拉了下去。
没想到，连长岁也！
李牧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愤怒，可压过这愤怒更多的乃是无奈，于是他怍咬了咬牙，转身离去了。
此时李长岁突然胸口一同，莫名看向了一个方向。
可是那个方向什么也没有。
“小姐，我们快进去吧。”
在一位老婢女的搀扶下，李长岁念念不舍地转过头来，走进府去。
城外，人已经陆陆续续到齐。
李牧看着集结而来的众甲士，看见他们不少人的脸上还闪着泪光。
“诸位，想必都已经远远看过了家人的情况了，想必也在心底告了别，现在我们是时候去做我们的事了。”
李牧将早已经准备的酒取出来，与众人各自端了一碗。
他们将酒饮尽了，然后将准备好的人肉拿了出来，放进嘴巴里啃了起来。
每吃一口，他们身上的妖魔痕迹便加重一份，直到完全看不出了人样。
他们一边吃着，一边流出泪来。
最终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朝着北边前进了。
北俱芦洲与其余三洲不同，是位于一片汪洋之上的大陆，遗世独立。
在最南方的大海边上，几个人正将一艘好不容易建好的小船拖到了海岸。
“太好了！我们终于要逃脱这个鬼地方了！”
“是啊！有了这船！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这几个人兴奋的大喊，然后跳着。
仿佛这小船能够突破那大海上的惊涛骇浪一般。
仿佛就凭他们几个，可以将这小船划上几万里一样。
他们已经高兴得懒得考虑这些事了。
“我再也受不了这里了！成天和那群妖魔们在同一个地方，不仅要提心吊胆地防止被他们捉了去，现在连同模样都要和那些妖魔长得差不多了！”
说话的人，一边说一边扯这自己头上的毛。
“去了其他地方，我们就可以变回去了！”这人在扣着自己手上的鳞片。
“哪怕是死在海上，去喂鱼！我也不喂那帮妖怪！”
“哈哈哈哈！说得好，哪怕是喂鱼，也不喂妖怪。”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不等了！走！”
他们已然打定了注意，准备就靠着一艘小船载着他们驶向那片汪洋，偌大的北海。
此时，大海像是回应了他们一般，没由来的掀起一阵海啸来。
那海啸正朝着那群造船的人来了。
可他们好像已经完全无视了一切，还在想要拉起那条小船往海上走去。
终于，那海啸打了过来。
一个百丈大的鱼头浮出海面。
鱼头上站着一个年轻的道人，除却了一身道袍，身上一无所有。
这道人踏浪一奔，来到了海岸边上，然后回身拱手道：
“多谢了！鲸兄！”
那大鲸吐出水来，在天上下起了小雨，然后叫了一声，又入海去了。
林虚再次拜谢了那鲸，然后转身看见了海浪褪去后的海岸上。
那是一条刚刚搭了一半小船，小船的旁边倒着几具尸体。
林虚走了过去，看着这几具半人半妖模样的尸体，然后耳边传来声音。
“快！再用点力，把船拉到海面上，我们就可以逃离这里了！”
“娘的，我正在用力啊！”
“谁没出力！是不是不想走了！”
那几只游魂野鬼拉着手上那不存在的船，卖着力。
林虚叹了口气，将他们的尸身埋葬了。
至于魂魄。
林虚吹了口气，将他们的魂魄送上了海面，随着北海飘去。
海面上传来他们的欢呼声：
"我们逃出来了！我们逃出来！哈哈哈！！！！"
随后，海上的巡海夜叉将魂魄收了，准备报于龙君，龙君再联系阴神，将其送入地府。
北俱芦洲有一个民俗。
人死后，要海葬。
因为那样，才可以进地府投胎轮回。
第①百八十①篇 人妖难分呀?
夜幕下，几个身影在月光铺成的路上狼狈逃窜。
他们的身后，数十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追赶着他们。
“爹！”
一声惊呼，那还未满十四的孩子被石子一绊，摔倒在地。
跑在他前头的那中年男子，急忙回身去扶。
可这时，追赶他们的那些人，已经拍马赶到，
一柄长刀在月色下显得森寒，眼看着这刀就要沾染上血，一个人影踏月而来。
林虚正飞在云端，见底下有人被追杀，于是按下云头，现身了。
那长刀砍来，林虚挥起袖袍刮出一阵罡风，将那人击飞出去。
那人被击飞的瞬间，便吹出了一阵口哨声。
听到口哨声的所有夜幕下的黑影，纷纷聚集而来，将林虚连同那中年男子和孩童一并围住。
其他还在逃亡的人侥幸逃生，立即远去。
“娘的！什么人？”
这帮人的头领发问。
林虚仔细打量了下这帮人，发现这群人个个披毛带鳞，凶神恶煞，仿佛一群妖怪一般。
可回头瞥了瞥那对父子，发现他们两个也和这帮人长得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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