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9岁扶墙离开
当最后一袋垃圾整理好,浅野枫瞥了眼坐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换回运动服的桐须真冬,忽然问道。
“晚上的庙会,真冬老师不跟我们一起过去吗?”
“跟学生一起逛庙会,那种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
清冷的嗓音说到一半,桐须真冬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的称呼……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听到还是不免想起那晚在废弃旧校舍的一些事情,脸颊不经意间就有丝丝热意冒出。
“咳咳!”撇过脸,不顾浅野枫奇怪的视线,桐须真冬急忙压抑住心中的羞愧,端正姿态说道,“恪守,教师与学生之间要有适当的距离……”
浅野枫抱着双手,面无表情地打断她说的话:“身为学生的我,已经好几次帮你整理家居环境。真冬老师,这就是你说的要有『适当的距离』吗?”
“因为……你是例外……”
“例外???”
听到浅野枫的疑惑,回忆起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的桐须真冬,俏脸砰地就爆红,站起身来慌张地辩解。
“你听我解释!!!这是误会!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浅野君!我说的『例外』一定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其实这一切都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居然说出『你是例外』这种极其容易招来误会,且根本上就不是教师能够对学生讲的话语……光是想想,桐须真冬真觉得还是死了算了。
另一边,见她这么慌张,原本没觉得什么的浅野枫,心底莫名其妙地感到难为情,而后逐渐地化作无语。
“正常来讲,如果是别人听到那种话,那还是蛮容易招致误会的。但我的理解是……毕竟我已经好几次见过让你觉得失策、屈辱的一面,所以大概也谈不上『适当的距离』这些吧?
当然,如果真冬老师能够再自觉稳重和爱干净一点,对我来说,那是莫大的庆幸和足以祭天的安慰。”
——满怀真心地说出最后一段。
桐须真冬抿嘴沉默,低垂着头,放弃似地叹息出声:“命运,到最后还是在你面前出现这么难堪的一面,该不会真的是天生……
虽然身为教师不应该去相信那些的,但只要一想到旧校舍的事情,我就不得不怀疑这是命运的捉弄。”
“是『怠惰』的捉弄。”
浅野枫更正她最后的说辞,桐须真冬撇过脸,小声说了句“抱歉”,但是听起来貌似是在赌气?
拜托,你是老师欸……
叮咚!
好在两人沉默的时候,外卖到达的门铃声响起。自然,这次的晚餐理应是桐须真冬出资的。
“失礼,先前没有认真解释,我就再回答一次你的问题吧。”
出于必须有成年人的风采的这种奇妙理由,桐须真冬看向正在喝茶的浅野枫,声音清冷地道:“她们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一起过去的话,只会给今晚增添不必要的紧张。”
“这个理由啊……”浅野枫一点都不意外,不如说他心里早就知道桐须真冬会给出这种回答,“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还是老样子的想法。”
毋庸置疑,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但没有过去让室内的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的愤怒,至多就是小孩子闹别扭的程度。在他说完后,桐须真冬不悦地鼓起脸颊。
“无礼。浅野君,虽然你在很多关键时候帮助到我,但这不是你能一再用言语挖苦教师的理由……”
“正是因为你是我喜欢的老师,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稍微改变一下自己对学生们的态度与想法。明明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却总是让学生们疏远你。”
“喜、喜欢?!”
后边完全没听进去,桐须真冬被他的一句话给吓得不轻,睁大眼睛,俏脸染上血红,慌慌张张地道。
“……无礼之徒!我是你老师!别忘了我们的关系!你怎么可以随……随便说出这种话!”
浅野枫见她紧张成这样,眼角微微跳动,脸色冷静地吐槽:“正常来讲,理解成『学生对老师的亲近』更符合普世价值观吧?”
“……”
“沉默的状态,看来真冬老师应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多过度了。”他心底真是满无语的。
“闭嘴,别再说了!”
“真麻烦。”
毫无意外,他的一句吐槽,就让桐须真冬的眼神倏然间变得无比可怕,冰晶般的瞳孔中有蔚蓝的寒光涌现。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那此刻浅野枫已经是毫无生命体征的冰雕。冰之女王、冷美人的压迫感,果然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够抵挡得了的。
“浅野君,刚才你说的话我没有听清,你要不再说一次试试看呢?”俏脸上笼罩了一层冰寒,桐须真冬以毫无感情的视线俯视着浅野枫。
先前的害羞与紧张被彻底抛弃,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让这位越来越放肆的同学知道『尊师重道』的意义。
今天敢说她麻烦,明天是不是就敢在她头上『欺师灭祖』了?
“驳回。”浅野枫冷静道,“同样的话说第二遍很没必要,另外我的本意是说你用『冷酷』掩饰『温柔』,让学生们不敢接近你这点,觉得麻烦。”
“你……”
脸上冒出浅浅绯红,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害羞,桐须真冬一时半会说不出任何话来,闷闷扒拉几口料理。
最后,她叹气道。
“误解。浅野君,我没有你想象中的温柔……桐须真冬这个人,只是一个连『温柔』都没法做到的失败者。”
“这屋子里只有我和你,没必要掩藏,你可以再坦率点。像现在能坐在这里说话,或许也是命运的选择。”
“遗憾,我没有掩饰,对你说的这些话是百分百的真心。”
人与人的理解,果然是最难的。
浅野枫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眸光落在这位笨拙,却又时刻关心学生的麻烦教师,脸色平静地道。
“老师,你觉得我温柔吗?”
“这是什么问题?”
“就字面上的意思。”
桐须真冬抿起嘴,一语不发地看向他,对方那双淡金色的瞳孔沉静得仿佛林中湖泊,耀阳洒在湖面上。
“……温柔,毋庸置疑。”
闻言,浅野枫笑了。
“但无礼的事我做了不少,很多时候我的行为举止也不像是在对待一位教师,难道这样的我还是温柔?”
“否定,你在强词夺理。况且你的无礼行为只是少数……”
“哎,就是你说的这样嘛。”
“把话说清楚点。”
“语言的留白魅力在于思考,什么话都讲清楚反倒会很麻烦。”
浅野枫的语速放得很慢,起身给自己添完茶,才接着慢条斯理地说,“很多时候我们真正缺少的,是给自己静下心来慢慢思考的机会。
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别觉得自己足以影响别人的人生,别觉得就非要那样做不可等等,很多很多,多到我三言两语根本没办法和你说清楚。”
说完,浅野枫沉默了两三秒,悠悠补充完最后一句。
“真冬老师,别欺骗自己。”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该这样的,不能有损师德啊
“欺骗自己?”
轻轻低吟,仿佛想起往事,桐须真冬的目光不由得垂落下来,瞳孔不经意间染上灰暗。
“不错的结论。
你的口才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难以让人反驳。身为教师,每次都被一个学生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这还真是奇怪啊,我和浅野君的情况。”
到底谁是老师,谁是学生,在这个小小的客厅里还真是不好说。
但唯一值得相信的是,浅野枫的每一句都说在她的心坎上,说在桐须真冬逃避触碰的『过去』。
这小子是会读心术么……
不对,应该说,他对『人』的理解比自己这位当老师的还要深刻,明明还只是个高中生,却像个大人。
“是有点奇怪。”浅野枫相当赞同她说的话,“正常来讲,这时候负责担任人生导师的,应该是真冬老师,而不是区区一个高中生。”
闭上眼睛,桐须真冬悠哉地吃完剩下的食物,而后半开眼睛,声音清冷地道:“奇特,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一个高中生的。”
“这是嘲讽还是挖苦?”
“自己理解。”
“这种说辞一般代表默认。”浅野枫恍然地点头,不顾桐须真冬嗔怪瞪来的视线,话锋陡然转移。
“成为老师的契机是什么?我想知道真冬老师的理由。哎,不必用『你问题真多』的眼神看我,勉强当做一次学生的进路指导也不是不行。
这是每个高中生都会有的烦恼,不知道未来想做什么。所以希望身边的可靠成年人,能给出一份见解,或者是他们当初的答案。
我是这样想的,真冬老师。”
“……”
无声地对视。
当初的答案么……
无言的落寞在心中蔓延,昔日的痛苦根源一幕幕地在脑海中播放,桐须真冬不甘地低下头,目光无力地落在身前的桌子上,眉间凝起化不开的愁郁,手指更是在不自觉间颤抖。
【看来,不经意间再次触碰到她脆弱的内心了啊——】
这一幕的细节无法避开浅野枫的双眼,他注视着一切,却无法在此刻说出任何像样的话。当事人不愿提及,那么再高明的心理医师也会没辙。并非不能诱导,而是不能强行撕开。
再者,他不是心理医师。
“……遗憾。如果是进路指导,或者人生商谈,我不能对你的未来与梦想做出任何的建议。”
不是做不到或者没办法,而是简简单单的「不能」吗?
【真冬老师,这是矛盾啊……是你与真实的矛盾……是你与自己无法和解所带来的丑陋啊……】
如果真的不能给予指导,为何当初又坚持让那两位同学走在才能的道路上,让她们的未来与才能挂钩?
心中恍惚间涌出沉重的罪恶感,浅野枫知道,他等下的话语会给桐须真冬带来多严重的冲击。
真的要说出来吗?
在今天,在这里,在这位肩膀脆弱到颤抖的女人面前撕开现实,把她过去在逃避的「真实」血淋淋地呈现?
这时,一道记忆展开。
「一味地探究别人言语后边的真实意图,只会让你越来越累,甚至最后走向自我的毁灭。」——霞之丘诗羽曾这样跟他说过,初次拜访的时候。过去只是随口应付过去的言论,此刻却让他险之又险地甩掉恶意。
虽说那段言语用在当下,稍微是不恰当了点,但探究真相,追查真实,理应在合适的时候去做。
现在嘛,还是轻松点好。
“进路指导只是客套,毕竟是跟老师聊天,谈及一些私密的话题时,自然是要给行为冠上正当性。”浅野枫笑了笑,语气随意。
“那么,你真正想问的,就只是我我成为教师的理由?”
“可以这样理解。”
“暧昧,你的说辞还是有些让人感到不安。”轻轻抿了口温水,桐须真冬不着痕迹地瞪过去,“如果只是想听一些以前的事,也不是不可以说,但你能保证不要追问吗?”
没有直接给出回答,浅野枫脸色淡漠地道:“不该听的,我不会听。不该说的,我也不会说。反正天上地下,真冬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怪异,别说这些奇怪的话,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
“网络。”
“……”无法质疑的回答。
“过去,我是一名花滑选手。总的来说,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的生活基本上是在训练和比赛中度过。
想不起还有哪些同龄朋友,甚至回忆不起当初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相貌……到最后,唯一剩下的仅仅是毕业的那张合照和镌在后边的姓名。”
“徒留遗憾的青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段过往。稍微明白了么,我所认为的,由才能决定的未来。”
浅野枫缓缓点头,但接着又轻轻摇头说来:“大致上清楚了。虽然老师的回答有点偏离问题,但多少是明白你为什么坚持让那两位走才能的道路。”
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因为知道那是段可悲的过往,所以桐须真冬轻描淡写地略过,低声开口:“后来,我遇到我班上的老师……”
“那时的我还在迷茫未来,不成熟的自己自认『滑冰』不是我的人生,于是在与老师的聊天后,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决心成为一名像恩师那样的,能给学生们带来欢笑与希望的老师。”
“……浅野君,这不是什么值得鼓舞他人的理由。充斥着的,仅仅是一个不成熟女生的任性、盲目以及对人生的不负责。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不能让学生重蹈我的覆辙。”
“……”
浅野枫沉默良久,就在桐须真冬以为话题终于结束,能松口气的时候,他的叹气声随之响起。
“任性?盲目?不负责?其实以上种种都可以化简成一个问题——”
不带一丁点的温度,他的言语在此刻拷问起桐须真冬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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