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9岁扶墙离开
抬起头，桐须真冬缓缓吸了一口气，成熟丰盈的胸部在制服下鼓起，然后她又一点一点地慢慢吐气，微微咬住樱粉色的水润唇瓣，眼神蓦地一凝。
“虽然这么说对你而言可能是件很奇怪的事，但在我看来……”
清冷白皙的脸蛋微微绷起，冰晶似的碧色瞳孔中微光闪烁，仿佛是在跟浅野枫诉说她心中的种种不甘。
“我不是一名足够坚定、能够给学生带来温柔与笑容的老师。从你质疑我的理念的那一天开始，你的存在让我逐渐明白在『教师』这条道路上，从始至终我就没有及格过。无论是滑冰还是教师，我一直都在辜负大家的期待。”
“我讨厌你的多管闲事，讨厌你总是在不经意间动摇我的教育理念，讨厌你能够说出『才能也是一种不幸』这种岂有此理的话，讨厌你说『被才能束缚的人生不是人生』这种幼稚到根本没有道理的话……讨厌你，每次都能见识到我最不成熟的一面。身为教师，理应成为学生榜样的我却一次次的失策。”
拳头攥得更紧了，但桐须真冬的声音却越发的微弱——看似是在诉说对浅野枫的讨厌，实则稍微懂点阅读理解的人，都明白她真正讨厌的，是心里那位永远无法坚定贯彻理念的自己。
浅野枫知道的，她想用坚冰封住内心的温柔。经历过「放弃才能会招致不幸」的痛苦后，她所坚持的，就是这份哪怕被学生们讨厌，也要让他们走在善用才能的正确道路上。
但是她不知道，被坚冰封印住的温柔、被寒风驱赶着的理念，在遇到高悬在天上的孤傲烈阳时，过往坚持的这些却是纸糊般的脆弱。
坚冰终会融化，寒风也将停歇，唯有烈阳的光芒长达百亿年。
然后，是四叶。
姑且能说是一切的导火索吧。
谈不上高深的见解，浅野枫能做的就是依据他获悉的信息去推测出桐须真冬的心情——既然决定去拥抱『坚持才能才是正确』的教育理念，如果想在烈阳的照耀下去绝对贯彻，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再用坚冰去封印心中的温柔，而是把温柔丢弃。
但失去温柔就不再是她，所以这注定是个无解的矛盾理念。
矛盾到，只需要出现一个稍微能动摇她理念的人，就能让坚冰一点一滴地融化；若想坚持下去，桐须真冬势必要去拷问内心，直面最初的自己。
人是矛盾的生物，超脱矛盾束缚的人很少很少，少到纵观人类历史，如此纯粹且坚定己心的圣贤屈指可数。
于是，当中野四叶的困境摆在桐须真冬面前时，她的选项仅有两个。
一是坚定『才能』的道路，让四叶朝着专业运动员前进；二是回避自己的教育理念，拾起家教的指责，阻止四叶的社团活动，让她全身心地投入课业学习后以此避开被退学的风险。
左手是理念，右手是职责。
正是因为清楚中野四叶无法做到两者兼顾，所以桐须真冬陷入更加动摇的自我怀疑中。
选择一方就是对另一方的背叛。
无论是理念还是职责……假使浅野枫什么都不做，等待小真冬的——
会是更加痛苦地拷问呢？还是彻底放弃理念，在『教育者』的道路上重新茫然地前进摸索呢？
全都不是最优解……
全都会给她带来不幸……
浅野枫垂下眼眸，安静乖巧地听着小真冬往下讲。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似哀怨，又像是在气恼，还有些许哽咽。
“就是这样,我才会讨厌的啊……就是因为知道放弃才能的痛苦,清楚错误的道路会带来更深的不幸,我才决定成为被学生们畏惧的恶人。”
“但是，这次……无论是四叶同学还是那两位缺陷天才，她们都在你和唯我同学的带领下获得成长。”
身为教师，她能够第一时间就找到五姐妹和那两位天才的试卷，所以也很清楚她们取得什么样的进步——尽管成绩还是很烂，五姐妹离全科及格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而两位天才也只是勉强擦线的程度。
“唯我啊……”
浅野枫稍微愣了会。
印象里唯我是B班的优等生，同为辅导者兼优等生的俩人，照理说应该有很多能聊的地方。但是很可惜，他是个不擅长主动跟人相处的家伙，而唯我成幸则是……就某些小道消息来看，那家伙的生活过得很是清贫，光是辅导俩位缺陷天才就足够他拼尽全力了。
不过……未来是否需要跟他请教下辅导的方法呢？相比五姐妹，唯我能把俩位天才的成绩拔上来，就经验上讲绝对比他丰富。
……稍微扯远了。
“就算是被所有人讨厌，但如果能够让学生走上正确道路，不让他们在失败的深渊里沉沦……即使会被学生们贴上『恶人』的标签也没有问题。”
“原本，我是这样认为的……”
“过去，我就是这样相信『才能』的正确，然后坚持到现在的……”
似是风中烛火般的叹息声在浅野枫耳边幽幽响起。
不知何时，俩人的距离已经近到桐须真冬双手放在肩膀上，额头也顺势压在上边，粉色长发遮住她的神情。
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稍微遮掩一下她的脆弱、她那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合格。直到最后，我还是无法成为我心中的教师，无法带着任何一名学生前进成长……”
“无论是教师还是花样滑冰，我一直做着错误的选择。当初任性地选择错误的道路，放弃优越的才能，在无意义的道路上浪费时间……
“既伤害了学生，也辜负了恩师和长辈们对我的期待。而当选择再一次摆在面前时，我仍然在伤害我的学生，仍然无法带着她们进步……
“失败。无数次的选择，我都没能找到最正确的道路。不管是身为教师的桐须真冬，还是当初的滑冰……”
对桐须真冬来说，浅野枫给五姐妹准备的所有资料与试卷，都是动摇她内心理念的——最不要紧的因素！
真正动摇她的，是她既没有帮到五姐妹摆脱困境，还没能真正带领学生们获得成长；是浅野枫的行为，让她再一次认清身上的不足。
……至于被浅野枫看到自身不成熟的一面，不过是她的说辞，是她吐出心中所有烦恼的「药引子」罢了。
“真冬老师……”
浅野枫低头看着肩膀正在轻轻颤抖的小真冬，眼神相当复杂。
这叫什么事嘛……
先不说成熟女性の身体能给年轻男性带来多大的诱惑，她的手抓在肩膀上真的很疼耶！
“这件事我也有错。”
“诶？”
浅野枫无奈地笑了下，望着她忽然抬起来的错愕、眼角泛红的俏脸，手不自觉地轻拍她的后背。
如在安抚，轻声说来。
“真冬老师，过去我是说过『才能未必不是一种束缚』这种听起来像是在诡辩的话语。但当时的我，真正想让你明白的是才能绝非唯一。
“所谓人生，如果想活得精彩，就必然去尝试更多的可能性。并非所有坚持在『才能』道路上的人都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任何一条道路，想要攀上顶峰都是注定艰辛的。
“就说真冬老师您自己。”
“……我？”
桐须真冬发愣地望着他，那双熟悉的淡金瞳孔中，有着过去从未见到的温和，恍若阳光般温暖。
“嗯，就是您。”浅野枫将她的神情变幻尽收眼底，心绪晃过他最初做这些事的初衷。
——让她的善良不必再伪装，在学生面前洋溢敞开心扉的笑容。
只是没想到，藏在她心底的痛苦是如此之深。沉重到即使借着酒劲，也无法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
不过，足够了。
故事的细节可以在未来聆听，知道概貌的他已有资格去动笔补充。
“花样滑冰不缺天才。无论是在国际滑联大奖赛还是奥运会赛场上，每个能参与的选手无一不是天才，都是精挑细选、经历过严格训练的强者。”
浅野枫语气逐渐放缓，仿佛是在讲述桐须真冬某条时间线上的未来。
“……即使你有才能，最后的决定是花样滑冰，是朝着奥运会的冠军攀登前进，但真冬老师……你真的能够保证最后攀上顶峰的人是自己？”
“更何况，花样滑冰这项赛事是有黄金年龄的。如果无法在最好的年纪里夺得桂冠，数年的青春说是被白白浪费掉也不为过……
“届时，在花滑上失利的你是否会懊悔当初不选择教师的自己？”
“我……”冰晶般的瞳孔在剧烈颤动，桐须真冬哑口无言。
她心底清楚，若是无法在花滑赛事上登临巅峰，其带来的痛苦绝不比当初伤害学生的她来得轻。
“才能不一定能带来幸福。如果没有坚毅的心性，天才在遇到无法回避的磨难时只会更加痛苦。”
感慨似地说完，浅野枫忽然话锋一转，对还在愣神的桐须真冬问道。
“你知道一花当演员的事吗？”
“知道。”
虽然还有点醺，但桐须真冬的逻辑思维还是勉强在水准上的。更别说前边发泄一通后，已经逐渐意识到她现在的状态有多不妥——竟然趴在学生的肩膀上哭，还说讨厌他……
可惜大脑还在酒精的麻痹中，即使能意识到，但思考还是会慢许多拍。
“演员的合同签订需要有监护人的允许，中野先生有说过。”小真冬茫然地望来，“为什么说这件事？”
“庙会那晚，一花和当初的真冬老师相似，摆在她面前的两条道路分别是演员和学习。”浅野枫喝了一口水稍微润润喉，神色平静地往下说。
“当时的她害怕无论是演员还是课业都会遭遇失败，无法成为被妹妹们依赖的姐姐，以致于迟迟无法做出选择的她甚至想过逃避。”
对于「出卖」一花的事，浅野枫心底无半点惭愧之心——这是辅导者与教育者的交流，让身为学生的一花贡献出她的一份力量有错吗？
回忆结束，他冷静说道：“而我告诉她的，不是权衡两条道路的利弊，也不是去分析它们的未来。”
“而是——”
“做出选择的力量。”
“选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具备做出选择的能力，不具备在做出选择后能够一往无前的决心。”
“真正可怕的，是在面临选择带来的失败时，就此沉沦的软弱。人的一生时刻面临着选择，教育者无法每一次都替学生分析它们的利弊，也无法去决定更远未来的道路。”
直视她逐渐清明的瞳孔，直视那双不再染上黑雾的双眸，浅野枫缓缓说出最后的一句话，铿锵有力。
“无论是学生还是教师，没有人知道正确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但不知道不要紧，教育者真正要给予的，是让学生具备做出选择的力量，是让他们在面临失败的时候，仍然能振作的勇气。”
“……只是这样就好吗？”
“大概吧。”浅野枫笑了下，“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选择，有的人就是心甘情愿地走上长辈们规划好的道路。”
“而这，或许就是他们一生当中唯一做出的选择吧。”
“……”
视线时而从模糊到清晰，时而从清晰到模糊。
恍惚间，过去与现在的记忆在桐须真冬的眼前重叠。
既有赛场上她自信开朗的笑容，也有退出花滑界，面对父母们的不理解与教练挽留时的决绝；
既有初到讲台上的温柔笑意，也有给了学生错误的鼓励，害得她没能考上大学的懊悔与无助。
到最后……
她真的失败了吗？
若是……
是因为放弃「才能」的道路才会导致失败，还是说不够坚定的内心？
答案很明了。
——从来都没有正确与错误，没有成功与失败。有的，只是无法走到最后、在半途就认输的自己！
第三百四十五章 晨间剧一样的展开让『X』难以招架
“重要的不是选择本身，而是拥有能够做出选择的力量，是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能一以贯之的勇气么……
“深刻。要是过去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或许谁都不会受伤。到最后，还是被你教育了啊……”
额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现在的桐须真冬，终于能把藏匿在心中的悲伤与痛苦长长地叹出来。
惭愧。
人生根本没有定论，谁都不知道明天是幸福还是灾厄先敲门，能执着的永远是当下——如此简单的道理，身为教育者理应明白的道理，她却在一名学生的身上听到、理解。
于是，她在浅野枫耳边轻声说。
像是风中的呢喃，从过去的记忆里飘入到当下浅野枫的耳中，恍若过去的她在此刻与自己和解。
“浅野君明明只是一个学生，却比我更适合成为教育者。或许，这就是你能被她们『信赖』的原因吧？
“真好啊～不管是在哪里，浅野君一直都能被大家相信着，总是那么的正直和善良，真的很厉害哦～能让不爱学习的她们接受辅导、让一花同学的演员梦得以实现、让四叶同学不再被社团活动和学习困扰，一个人在背后承担所有的浅野君真的很了不起……这样的浅野君，我真的很喜——”
“……”
许久的沉默，让脑袋放空、瞳孔失去焦距、眼眸毫无高光的浅野枫逐渐地回过神来——因为知道小真冬的酒品很差，一喝醉就会胡乱夸人，所以在她乱夸的『征兆』出现时……
浅野枫果断放空心神，让整个人处在无念无想的发呆状态，屏蔽掉任何有概率让他羞耻爆炸的言语。
只是，现在有点麻烦啊。
“真冬老师？”
“小真冬？”
连着喊了几次都迟迟没反应，浅野枫终于认命似地确信她睡着了，而且还是睡得很死的那种！
上一篇：人在老头环，加入聊天群
下一篇：人在崩三，代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