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9岁扶墙离开
说着，她高傲地仰起下巴。
“我也给你评价的机会。很快你就会明白，天才也有办不到的事情。败者退场，请做好黯然离场的准备。”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气焰嚣张的英梨梨啊……不，应该说，网络上的柏木英理老师就该如此盛气凌人。
年纪轻轻就在御宅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这让许多还宅在家里混吃等死的成年人情何以堪？
“我无所谓。”浅野枫摇头，淡然地递出素描本，“事先声明，我对『风景』的理解有些异于常人。”
“我对画作的审美是专业级，保证不会对你的劣作有错误见解。”英梨梨似是不屑地笑了一下，拇指朝向画板并微微歪头，示意浅野枫过去。
不一会，英梨梨的作品就呈现在浅野枫面前——毋庸置疑，这是一张对风景的临摹作，将『红叶染尽天际，层山留于湖光』的美景跃然纸上。
没有说话，不做评价，浅野枫淡然而平静地收回视线，轻飘飘地转向似乎僵在原地、被冻住的英梨梨。
这场挑战，无论说得再怎么尖锐，理由有多么的无情，但它的主角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而他的目标，也只有一个。
“你……浅野你……！”
无论怎么组织言语，在脑海里搜刮贫瘠的词汇量，甚至是连本子里的常用说辞都被她回忆起来，此刻，英梨梨还是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当她翻开素描本，浅野枫的画作映入眼帘时，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看着纸上的风景。
真相，就是风景。
画中的主角是一名少女，金色双马尾如工艺品般垂落腰间，清凉秋风将其拂出优雅曲线；金发少女在画板面前站直身体，些许红叶在她身边安静地休息，身姿苗条俏丽，眼神认真且不失骄傲气势，无人能挪开视线。
似一位正在被戴上冠冕的公主，优雅而自尊，可爱却也透着由内而外的坚强，无人不想送上祝福。
而主角之外的风景，在浅野枫的笔下黯然失色，没有了诗情画意，有的仅仅是沦为陪衬，令少女恍若于红叶蝶舞中，成为画中世界永恒的美景。
“……”
白皙的面容腾起羞红，英梨梨彻底呆住，视线难以从画纸上偏开哪怕是一厘米的距离。
这是很难用言语去做精准描述的心情，仿佛是在草原上懒洋洋地享受和煦阳光和春风，心灵柔软之处盛满喜悦的清泉。恍惚间像是回到孩童时期，第一次尝到糖果时的雀跃，满心欢喜，满心的幸福，想要沉浸在里边。
再然后，心脏十分用力地加快跳动起来，羞涩与慌乱占据内心，俏脸上的羞红迅速暴成血红，支支吾吾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法说出来。
全身心，都乱成一团毛球。
她下意识地摸向滚烫的俏脸，咬牙冷静情绪，却架不住各种从未有过的心情如藤蔓般肆意生长。
半晌后。
英梨梨勉强恢复一丝冷静，浑然不在意脸被掐得通红，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咪，很没礼貌地瞪过去。
“喂！浅野，你……你从一开始就在针对我是吧？！”
“没有迫害妄想症就别乱说。”浅野枫轻轻摇头，自然说道，“我从来没有在针对你，这在任何赛场里都是无比短浅而幼稚的行为。”
“啥？！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唔，咳，咳咳！”莫名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浅野枫小瞧，英梨梨奋力甩动金色双马尾，嗓音骤然高亢，顶着一张红得仿佛鲜血溢出的俏脸怒视过去。
然后，不小心被呛到，眼眶抑制不住地泛出泪花。
“噗嗤！”
浅野枫憋不住，笑出声来。
“不准笑！”英梨梨憋红了整张脸蛋，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像是一口气吃下整盘辣椒，“说好的挑战，但你又都画了什么？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当作对手，觉得需要在这里施舍怜悯？”
“浅野，如果你说不是在针对我，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戏弄我、愚弄赛场、玩弄规则有什么区别！”
“题目是风景画。”浅野枫没有因为女孩的质问而失去冷静，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平淡，“所以，我是在规则内画出我自认为最美的风景——泽村同学既在风景里，也是风景本身，所以我的作品没有任何问题。”
“我、你……这个……”英梨梨此刻压根说不上话来，心底只在想，这家伙未免过于厚脸皮了吧！
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现在是评审时间。”浅野枫稍稍偏过脸颊，“比赛需要落下帷幕，其他人估计也等久了……泽村同学，希望你不要浪费时间，也不要消费信任。”
“哈？信任……”
英梨梨嗤笑一声，但话到嘴边，就被浅野枫严肃认真的眸光击回。犹豫半晌，她十分不解地看向他。
“浅野，你到底在想什么？”
前边的种种害羞、慌乱、恼火等等各种情绪都被压制，英梨梨越想，越觉得浅野枫这么做是另有深意。
而浅野枫闻言，露出轻笑：“我还以为你得再冷静一小会，或者说要采取其他办法让你领悟到这层意思。”
英梨梨眼神危险：“我合理怀疑你在说我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许多事情你不冷静下来就无法看得明白，这和智商没有关系，而是心性。”浅野枫抬头望天，而后又漠然地注视向她。
“到底是你的风景画更胜一筹，还是说『泽村同学』夺得桂冠，你现在已经可以做出决定了。”
英梨梨露出小虎牙，羞恼瞪向他：“别、别说得这么奇怪！”
此刻摆在她面前的，一边是风景画，另一边也是风景画，但『风景』的含义根本就是两回事。
而且决定什么的……
尽管对浅野枫的这幅作品感到羞恼和屈辱,毕竟是第一次有人,关键还是异性给她作画——虽然事出有因,但她必须承认,他有发起挑战的资格。
单论作品质量，从描线、光影、视角选取等方面进行评比，这两幅作品没有明显的优劣之别。
但，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
思绪跑偏，想到一半，凭借画师兼御宅族的惊人直觉，忽然间有一颗硕大灯泡在头顶亮起。
仔细想想，男生给女生作画，而且还是堪比写真照的作品——对于任何一名熟知恋爱漫画的女生来说，这里边蕴含着哪些情谊根本不用去思考。
因此，意识到某种可能性，英梨梨眼神游移飘忽，迟疑半秒：“浅野，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心尖提到嗓子眼，俏脸染上远胜红叶的娇艳。
“你人虽然不错，但我……我对你一直都是……呃，那什么……”
浅野枫嘴角微扯，无情地把周围的粉色泡泡圈驱散，眼神冷漠。
“虽然不清楚泽村同学的心路历程是什么，但我很肯定地说，这幅作品的意义不在于告白，而是自我。”
赶紧把害羞憋回肚子里，英梨梨转过身胡乱地抹了把脸，绷紧表情，然后挺直身体看回去，疑惑地眨了眨眼。
“咦？自我？”
“再给出答案前，先说一下，你认为哪一幅作品画出了最美风景。”浅野枫说着，微微歪头，“话说，这是我第几次催你快点做出决定？”
“唔！”
迎着他像是在说『你到底还要扯开话题几次？』的空洞眼神，英梨梨下意识心虚地撇开俏脸，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干嘛怂成这样，半是不甘、半是埋怨地鼓起脸颊，兀自生闷气。
“啊哈哈……谁让浅野你净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我会往那方面想有你一半责任！”英梨梨熟练地把锅甩出去，撇过脸啧嘴。
浅野枫无奈翻个白眼，任由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他也没再催促，就这么安静地待在旁边等她决定。
如果她做出预想中的选择，后边的嘴遁……呸，心灵辅导就会很顺畅。但若是相反，虽然殊途同归，但在话术上就必须做出些许调整。
说到底，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选择赋予的力量。和他过去跟一花说过的话类似，不要被选择困扰，而是要握紧做出选择的力量、坚定觉悟。
每一个重要抉择——不是考场上的选择题，而是人生中的抉择，这些都在某种程度上拷问自我，剖析内心。
所以，正如他在前边说过，『你根本不了解我』，从始至终，浅野枫就没想过让英梨梨离开社团。
他是部长，不是老板。
理所当然的，他不会利用所谓『正确』去否定任何人。
哪怕是学姊的告白很可能带来『办公室恋情』这种麻烦程度是指数级的状况，他也从未以『这不能出现在社团里』为由去否定这份心意。
贯彻正确，其真意是带来成长。
所以……
大胆做出选择吧。
泽村，你没有必要不自信。
浅野枫微微仰头，举起手虚盖在额头上，张开五指任由午后阳光洒落，眯起眼眸望向太阳。
——太阳的伟大在于即使变成尘埃也能光辉闪耀。所以，同处一个太阳下的我们，都能成为光辉。
不知过去多久，在他身后，英梨梨已经做出决定。
“浅野……”她指向其中一幅作品，眼神坚定，“是它。”
“最好的作品。”
挺直腰板，英梨梨十分自信地跟他对视，清澈如天空的眼眸毫不闪躲。
【作者的话】：其实到这里，温泉合宿就落下帷幕了，后边不过是一些解释……于是我擅作主张地留给明天的我。明天的我，对不住了，孤今天实在是写不动了。另外，让英梨梨做出选择，为什么浅野枫画的是写真，用意其实都是在让英梨梨“自信”，两个选择无论选择哪个，说辞都一样。
毕竟，想把握一切，就得看似选择权都在对方手里，实则解释权、目的什么，都在自己这边，殊途同归——貌似把浅野枫写得腹黑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风不冷，很温柔，她也在悄然改变
“败者，现在就该退场。”浅野枫瞥了眼被英梨梨选中的作品，淡定自若地从她身边走过。
“啥？！”
但还没迈出几步，高亢嗓音尖锐地刺破苍穹，带着怒不可遏，金发少女猛然冲到浅野枫身前，灿如耀金的双马尾毫不客气地抽打在他脸蛋上。
“你有毛病吧？你比霞之丘……不对，你这人怎么比霞之丘诗羽还要有毛病啊！”
——不疼，但很痒。
稍微偏开脸蛋，浅野枫诚实地在心里做出评价，视线平静如湖泊，微歪着头轻声说：“看来，泽村同学是不愿意就这样放我离开。”
“别把我说得像个恶人。”英梨梨咬牙望去，金发摆动之间，从耳根到脸颊的红润显而易见，“问题是你为什么就这样离开！对比赛结果，你就一点意见都没有？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把这场挑战放在心上？”
“……”
质问落下，阴寒森冷的气势从面前开始，笼罩整个湖畔。
那张白净可爱、还有些红润的小脸染上半层阴影，蓝色如纯澈天空般的瞳孔闪烁锐利寒芒，就这样笔直地盯着他，似在寻找击杀点位，眨也不眨。
但下一刻，她又恢复到先前高傲自信的样子，双手抱肘，把脸撇开：“事先声明，既然你把最终裁定权交到我手上，那么在作品质量相近的前提下，我可不认为有人能完全公正客观。”
“浅野，如果你是在生气，那也只能气你自己没有乱发挑战。”
英梨梨嗤笑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两幅作品就算交给专业评审团，最终胜出的人也大概率是我——简单点说就是，你这幅画能在考试里拿满分，但不能在赛场上拿到金奖。”
“全都是教科书的复现，就算你在细节上处理得很好……”
“唔～”想起作品里苗条俏丽（绝非强调平）的少女，英梨梨线游移开来，脸蛋微微发红，声音越说越小，“但就是看到你有什么创新，高深一点就是作品没有灵气，匠气太重……嘛，就普通艺术考试来说，你已经满厉害了。”
是的，最终她选定的作品，不是浅野枫那幅给自己带来各种异样情绪、堪称写真的少女风景，而是她自己用最专业的技术、用属于她的画技，一笔一画勾勒出的『层山红叶染天图』。
“我不是在生气，也不认为把裁定权交给你是错误，更没有质疑你最终做出的选择。”浅野枫望着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在思考一样，“理由很清楚，你前边也说过，败者退场。”
“况且这既不是正规比赛，也没有获败感言的说法——让我体面且不黯然地离场，挺不错的。”
“吸——呼——”×3
英梨梨连着做三次深呼吸，双手捏拳握紧，闭上双眼：“浅野，我要和你说的才不是这些！是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发起挑战，现在又自顾自地离开，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
“现在，你必须把话说清楚。”
娇脆嗓音质问般地响起，英梨梨面无表情地睁开双眼，蓝色眼眸好似武士刀出鞘在闪烁锐利寒光。
最强烈的愤怒不是歇息底里，但是压低声音，没有任何声线起伏，在对方面前直白地说出：“还是说，你一直在把我当成——猴子在耍呢？嗯？”
“……”
见情绪被调动得差不多……不，应该说有点偏离预期，英梨梨已经不是一般等级的恼怒。
于是浅野枫没有继续当纯度百分百的谜语人，缓缓说：“第一，我不会把你当成猴子在耍。”
——不是猴子，是猫咪。
心底闪过这腹黑念头，浅野枫仍是一脸冷淡：“第二，如果你现在想听到像样的解释，我只会说，『恭喜你做出选择，祝贺你能信任自己，赞赏你不会被作品欺骗』——谈不上解释，但我心里确实是在想这些。”
恭喜、祝贺、赞赏……他没有在深情地朗诵，而是在念数字一样地棒读，语气淡然到无法听出情绪，却能在英梨梨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最后，主线剧情的原画希望你能在十一月尽快交稿……还是再做一个补充说明，不是我不想说清楚，而是有些话说出来不如你内心去想明白。”
“另外，和挑战无关——”
浅野枫说着，微微停顿，露出一抹令人安心平静的笑容：“接下来我说的这些，就当做心灵鸡汤听一下吧。”
“泽村同学，既然过去赋予你成为『柏木英理』的力量，那么就不要辜负已经付出的努力。”
“信任、觉悟、才能和努力……其实无论什么都好，在成为出色的原画师以前，尽情地去信任你已经拥有的各种特质，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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