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仲夏夜之梦
从这个角度上说,她们和小说家才是存在最鲜明区别的两类人。因为后者是那种无论是谁都可以搭上话,无论什么样性格的人都有机会变得亲密起来,就像磁石般有着巨大吸引力的人;而两位少女则更像是海上的孤岛,如果没有“轮船”(契机)的到来,恐怕一辈子都会和其他岛屿以及陆地老死不相往来。
粟山和浅见是因为小说家这一媒介的存在,才会联系在一起的;而一旦那个男生不在,气氛不可避免地变得古怪起来。
……
“那个……”
粟山琉璃吐出半个词语,眼神望向虚无缥缈的地方。
“怎么了?”
侦探小姐很快做出回应。但她的视线同样没有落在身边的人,而是仿佛正盯着某个空无一物的虚空似的。
粟山琉璃感到犹豫,话说得吞吞吐吐。她想说的话其实早就想开口了,但却很可能涉及到隐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或许会因此受到影响。粟山琉璃对于这位愿意成为她同伴的女孩还是很重视的,所谓“交浅言深”不外如是。
“那个啊……请你放心,浅见小姐。”
但她最终还是说出口了。
“?”
“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是为了母亲的事情才主动找上立木老师的,其实对他并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感,所以不会影响你和他之间的关系的。”
粟山琉璃说完这话后,立刻开始偷偷观望着侦探小姐的脸。她见到浅见虽然一言不发,那张清秀的脸蛋却在一点点慢慢地变红,很快就像熟透的苹果一般,被羞色彻底染红。
“我……我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浅见小姐才低下头嗫嚅着回答,声音轻如蚊呐。
粟山琉璃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却在回响着一句话:
――“这孩子好可爱啊!”
同时,粟山的内心深处不免松了一口气。浅见小姐对立木老师所怀有的情感,已经表现得再明确不过了,幸好她是在男生不在的时候开口的,不然脸薄的浅见小姐很有可能不愿意承认,说出违心的话来。要是因此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可就是罪人了。
同时,她自认为并不是在说谎。偶像小姐虽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她却是对于处理情感头脑特别清醒的那一类。爱情若不是来得突如其来,令人措手不及,就是天长日久水到渠成,宛如清水流淌过溪石一般。前者汹涌澎湃,后者暗流激荡,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并未在立木老师身上感受到过。
“不如说,幸好我没喜欢上他……”粟山琉璃这样想道,“不然我就要和浅见小姐当竞争对手。而且看那两人的样子,这种对手肯定不止有一个,所以浅见小姐才会显得那样容易疑神疑鬼……呼,听起来真可怕。”
有时候表达坦率是很重要的。当粟山琉璃有些忐忑地说出内心的想法后,立刻得到了良好的回应。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快就变得轻松起来。她们不再像刚才那样保持着略显尴尬的沉默,可以彼此聊上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兴趣爱好,还有作为偶像和身为侦探的两人所经历的不同故事。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隆隆声。
粟山琉璃回过神来,惊讶地望着窗户外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灰蒙蒙的天空,以及阴沉低矮的云层。
“要下雨了吗?”
她喃喃道。
与此同时,背后的楼梯传来脚步声。立木老师从台阶上走下来。
“找到好东西了喔。”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铁钳。
第40章 秘密房间
又一声滚滚的闷雷在昏暗喑哑的世界里炸响。在那之前,乌漆麻黑的云团中时不时地闪烁着一道道枝杈般朝着苍穹深处延伸的耀目火花。
背对着窗户的粟山琉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望着站在楼梯上的少年,眼神有些诡异地注视着对方手里的工具钳。
“这是……打算做什么?”
小说家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铁钳,微笑着回答道。
“看不出来吗?这是接下来需要用到的工具哦。”
“我家可没有保险柜之类的东西……钱都在放在银行里了。”
“你在说啥呢。”小说家一本正经地回答,“就算有也不可能用钳子弄开啊。”
“不错。”偶像小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所以,你是要到哪里去?”
“是那间画廊吧!”
浅见的声音中透露出的情绪高昂,显然是迫不及待了。
“是啊,我已经将楼上的房间看过一遍了。”他这样回答的时候,目光瞥了一眼粟山琉璃,“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就连粟山小姐的闺房都走进去看过……”
“喂!说好的不会随便偷偷溜进去呢!”浅见吐槽道。“你的羞耻心在哪里?”
“我可没有‘偷偷溜进去’,”小说家耸耸肩,“我是正大光明地打开粟山小姐的卧室门,坦坦荡荡地走进去检查的。中间可没有做什么坏事喔,所以也没有需要羞耻的地方。”
“助手君太不要脸啦。”
浅见叹了口气,肩膀垂下来。看她的表情,显然是对这种事态早有预料。侦探小姐望向一旁的粟山琉璃,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别担心我,也不用道歉。”粟山琉璃倒是一副并未放在心上的轻松态度,“这是我默许的。”
“G?你有允许过吗?……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在意?”
“对于正常的女孩子来说,会让一位异性独自进入卧室所在的楼层而不在旁边监管,就相当于一种默认吧。”
“听起来真复杂耶……”
“不过不是我不在意唷。只是在这种时候,比起矜持更重要的是开诚布公。我认为想办法让彼此的信任加深才是当务之急。”
小说家挑了挑眉毛,似乎对偶像小姐的说法很满意。但这时候浅见小姐已经走到他身边,穿着白色泡泡袜和黑色小皮鞋的纤足一脚踹在男生的脚后跟上。
“你可别太得意忘形,助手君。要是真的做出什么对不起粟山小姐的事情,我可不会放过你。”
“好吧好吧……有您在旁边看着,已经能称得上‘万无一失’了。”
“现在讨好我已经来不及啦。”
这样说着,三位少年少女朝着位于别墅角落的画廊走去。
*
“仔细想想,那个地方确实很可疑……”
粟山流利的手中捏着钥匙,走在最前面带路,一边说道。
“当然,毕竟浅见小姐那时候在走入的第一眼就盯上了嘛。”
小说家跟在她后面,走下阶梯。
“因为我一直住在这里,有时候已经适应了。那里留着的大多是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出于这种心情所以我才没有吧,本来想让专人来整理的,但是后来渐渐地放弃这个念头了。二位认为里面可能有和妈妈失踪有关的线索吗?”
“因为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检查了。”小说家回答道,“另外,粟山小姐,你知道那底下有一道被封起来的门吗?”
“当然。”
“你有没有进去看过?”
粟山琉璃沉默片刻,脸颊微微泛红。
“那个……我不想让别人来,看到画廊里面的东西……一个人又不敢进去,所以……”
“啊啊,我懂了。”
……
他们穿过悬挂着一幅幅描绘着宛如地狱般奇景的油画,最终在一处摆放着石膏头像的青铜台面前停下脚步。
移开青铜台后,小说家拿起铁钳,动作麻利地将门上缠绕的铁丝剪断。
“搞定。”
浅见小姐伸出手,将这扇涂着红色油漆的门慢慢推开。
“看来是有人特意封上的……是妈妈做的吗?”
三人站在门口,门中一片漆黑。
小说家试探性地摸了摸旁边的墙壁,但没有触碰到任何像是按钮的地方,浅见从口袋里拿出了手电筒,而粟山琉璃不知从哪里拿了个烛台出来,用打火机点燃了。
“进去吗?”
“都到这里了……”
粟山琉璃举着烛台,小心翼翼地踏入门内。
“等等。”
小说家突然说道。他的目光落在青铜台上,盯了半响后将手放上去,在上面摸索着。过了一会儿,他在石膏头像底下摸到了一个机括。按下之后,三人耳畔传来一阵“滋溜溜”电流窜动的响声。
侦探小姐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粟山琉璃将烛台吹灭,放在一边。
……
房间内的浓郁黑暗被转瞬间亮起的光芒所驱散。
站在门口的三人同时见到了其中的景象,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空旷的房间,有种刚刚装修完毕后的刺鼻气味。桌椅全都摆放在一边,胡乱堆叠在一起。但这并不是最惊人的地方――
眼睛。
眼睛。
眼睛。
四面雪白的墙壁上,到处画满了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眼睛状符号。
分明是如孩童般拙劣的涂鸦,用鲜红的血浆画上去的线条十分的简陋,却有种惊人的生动感,就像来自活物的体内。小说家在注意到它们的那一瞬间,便忍不住屏住呼吸。就好像墙上真的生长出密密麻麻的无数眼睛,里面的瞳孔们滴溜溜地转动着,正在死死地盯着这群闯入者。
小说家觉得好像有一盆冷水从天灵盖上浇下来,浑身都被冰凉彻骨的感觉充斥着。他能从这遍布视野的图案中感受到一种疯狂,一种远离理性和人类本身的精神性力量在蠢蠢欲动……
……
“……这个房间,是不是有点眼熟?”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小说家皱起眉,低声说道。
“是那张照片里的房间吧?”
浅见小姐回答。她仿佛被这诡异的一幕所慑,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第41章 邪教密码
空气里弥漫着大量细小的尘埃,在门被打开后,裹挟着木C的锈蚀腐朽的味道一起涌出来。就连烛火都被在那一刻摇动了,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三人依然忍不住咳嗽起来。
而当略显暗淡的白炽灯将整个房间照亮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令人震惊的一幕:
不止是墙壁,入眼所及之处,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地面角落,全都“生长”着大大小小的鲜红色“眼睛”。就像有一群人在主人离开后肆无忌惮地拿房间当成画布来泼洒颜料,这是一种宣泄,或是一种警告,在旁观者眼中无疑充斥着疯癫的味道。
“这地方难道是以前用来聚会的房间吗?”
粟山琉璃的那张照片里,三浦女士和三日月剧团的数位成员们坐在一起,背后的墙壁上有着与面前遍布整座房间的相同符号,只是没有那么夸张而已……那是某个邪教团体的象征,这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现在还不能确认吧,只是面积大小和角落的部分有点像。”
粟山琉璃嘟嘟囔囔地说。
“不管如何,这地方看起来是已经被抛弃有段时间了。”
浅见小姐率先踏入房间,她走到一处墙角附近。侦探似乎在第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就像两人最开始踏入这栋公寓楼的时候。
她拽住了一角,然后将一层苍白的覆盖物从墙壁上掀起来――原来是一层墙纸。符号就是被涂抹在上面吗?
“这个……看起来不像是血迹。”
“当然啦。要是真的血的话,放在这儿那么久,早就变色了。”
这是一间密闭的房间;而且不说粟山琉璃搬入之前的事情,起码在之后的数年里,都没有开启过的迹象。
但遍布视野每一个角落的符号仍然是鲜红色的,就像刚从人的血管里流淌出来。
“只是油漆罢了。”
浅见小姐的指腹在暗红色的痕迹上一抹而过。
“这……”小说家的表情有些微妙。
如果真是邪教徒干的,总觉得有哪里乖乖的。好歹是留下痕迹的举动,就算没地方搞到人血,起码来点牲畜血才像样嘛!
“对了,我之前就一直想问来着。”
他突然想到某件事,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粟山小姐。
“三浦女士遭遇跟踪狂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这栋房子?她在日记里说是从剧团回到自己的住处吧?你的母亲在东京市区内还有别的落脚处吗?”
“确实是这里,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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