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仲夏夜之梦
而现在,这具躯体却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当然,最令人诧异的,还是她对待自己的态度。
如果不是发生在最近半年内的事情,小说家甚至会觉得他和片山圣是关系要好的老熟人呢。但他记得很清楚,无论是被关押在地下室的经历,还是被女仆小姐追杀时的回忆。
片山小姐绝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性格称不上柔和,虽然起初还能保持正常人的模样,但当情势危急之时,很快便会出展露出了“凶暴”的一面――
这种所谓的“凶暴”并不是大吼大叫或是乱砸一气,而是像嗜血的野兽般想要撕破人喉咙的狠辣,凶恶的獠牙隐藏在苍白清秀的人类面目底下。
失去主人后,片山圣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易怒,非常容易情绪失控,动不动就想用将包括凶手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杀光的方式来报仇。
而在当时的女仆眼中,小说家和其他客人并没有区别,追杀的时候,亦未曾放过一马。
那么,根据刚才的推测,在此基础上还能得到第二个结论:片山圣的“新主人”,很可能和自己有关,亦或者是将他看做目标。
考虑良久后,小说家才小声开口。
“所以,我们的目的地是月影馆,对吧?”
“当然。”
女仆小姐微微颔首。
“只要走到那里,就算村子里有人追上来,我们也能摆脱他们。”
这又是为何?小说家见女仆小姐话说得很笃定,意识到这并非无的放矢。难不成月影馆对于神凭村的人来说,是某种“禁地”或是“边界”之类的象征吗?
“假如我们从村口方向走的话……”
“那可就说不清会遭遇什么了。”
“这样啊。”
小说家沉默片刻后,决定直入主题。
“片山小姐,是有人要见我吗?”
“嗯?为何立木先生会这样说?”
女仆小姐很惊奇似地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据我所知,现在的月影馆没有他人存在。”
“这就奇怪了啊,如果没有别人对片山小姐下指示的话,为何你要主动带我去那个地方呢?”
“当然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话说到这里,片山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回答道,“立木先生,您好像误会了什么,从来就没有人对我下达过指示,我更不会服从他人的命令。”
哈?
小说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女仆小姐的手掌已经温柔地抚摸上了他的脸颊,湿润的漆黑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我愿意服从的主人,只有您一个啊。”
第127章 负责任
……啥?
这是某种崭新的玩笑吗?
小说家内心升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很可惜,刚才就已经提过,片山圣不是那种会和人开玩笑的类型;虽然现在的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温和、很顺从,但那不过是“障眼法”,在清纯诱惑的年轻女性外表下其实隐藏着极其凶暴的一面。
另外,这句话同样很难是谎言,并不是说片山圣不会说谎,而是她在这个问题上不可能骗人――正如之前所说,她的生存方式会以自身的主人为基点发生转换。
根据他在月影馆的所见所闻、以及大高真子后来在心中所言,小说家确信片山圣就是这种人:远离一般人生活的庞大家族中才会出现的,从年幼的时候开始培养,为了主人奉献上一切的女仆;而在主人离开她后,便会自然而然陷入无边际的迷茫之中。
这样的片山圣,如果选择在这个问题上否认或是欺瞒他人的话,等同于将她自己推到那个会动摇其生存价值的危险的境地中,片山圣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假设他的猜测没有出错,而片山圣又是真心实意说出“你是我的主人”这种话,那确实能解释她现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两件事重合在一起――
……所以,是真的?
不不不,不对。这完全不对劲。
小说家的表情彻底僵硬了,甚至连最基本的伪装都做不到;
而片山圣的反应却恰好相反。在表达了自身愿意侍奉他的真实心情后,女仆小姐似乎彻底放松下来,温和顺从的表情更加生动自然,同时还更为主动与热情地拥抱过来,一手揽住小说家的腰身。
“来,请小心,别摔倒了喔。请让我来扶着您。”
片山圣的语气,就像是正在耐心照顾幼儿园小朋友的女老师。
小说家隔着衣料感受着片山小姐温软的身躯,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因为贴得太近,裤子和袜子相互摩擦,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起了生理反应。
这让他的心情更为尴尬。值得庆辛的是,因为主仆二人走在最前面,所以没有人注意到。
“哎呀……”
他听见耳畔的女人小声发出了感慨,显然是注意到了自家主人某个过于活跃的部位。
女仆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将原本放在小说家腰上的手轻轻往下移动。从他的角度则只能看到一只白色的蕾丝手套……这个动作彻底超越了男女间的暧昧行动,以至于那吹拂着头发温热湿润的吐息,都变得充满色情的味道。
在身体彻底变成硬梆梆的雕塑前,小说家挣扎着、努力回忆了一下过去。
他和片山圣相遇时的情景,之后的每一场对话,无论是独自相处还是有他人在场的时候,女仆所展露出来的神态、举止、动作、表情――
小说家翻来覆去地寻找,仍然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他和片山圣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的一晚上。她没有选中他人、而是自己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总该不会是出于男女之情吧?那未免太过……
太过短暂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有某种他会觉得很可怕、很怪异的东西的话,“一见钟情”这个词语一定会榜上有名。
所以,小说家偶尔会觉得大小姐很可怕,有一部分心态就是出于这个理由――因为弥生几乎不曾她对自己一见钟情否认这件事。
不受控制的、无法预料的,只人类的情感,就像黑夜中的潮水般汹涌澎湃,随时可能将行走在岸上无知无觉的人吞没。
“立木先生,我的主人……你觉得舒服吗?”
片山圣的声音轻柔如风,手上的动作没有片刻停止。小说家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明明是在山路上跋涉,却又像是在空中漂浮着往前走。
“舒……很舒服。”
小说家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打断了女仆小姐的动作。
“对不起,舒服得我有点想尿尿了。”
“G?真讨厌啊,主人,原来您是打着这个主意……”
片山圣愣了一下,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我、我当然会服从命令。只是,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希望这种事情不要被他人看见。”
小说家顿时打了个冷颤。
“不不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抱歉!请让我去后面解决一下吧。”
说话间,他便挣脱了女仆小姐柔软的手臂,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中,一溜烟跑到队伍后面去了。
……
一直跑到水岛舞身边,他才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
如果女仆小姐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的话,小舞姐是唯一有可能阻止她的那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你面红耳赤的,简直像是被其他女人偷吃了回来后不小心撞见妻子的出轨男一样。”
对方好奇地询问道。
“……”
没有理会那个糟糕的比喻,小说家将刚才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对方。于是,水岛舞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等一下,男朋友君是对此有何不满吗?这种漂亮女仆倒贴过来的剧情,像你这种人不可能不喜欢吧?我们俩背着亚纪卿卿我我的时候,你不是开心的很?”
“……我讨厌负责任。”小说家谨慎思考后,做出回复,“准确地说,是莫名其妙的责任,做好觉悟的那种是无所谓啦。”
“那还真是难以理解。”水岛舞摇了摇头。当然,她倒是不觉得对方没有将“责任”之类的说辞放在自己身上有何问题,“我觉得你完全可以不负责任。听你对这女人的形容,无论主人对她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吧。”
“那可不行,明明是倒贴过来的漂亮女仆,是男人就不会不负责任。”
“所以你到底在说啥啊……”
看来,就算是某种程度上和小说家很像的,都无法理解这种天生的别扭性格。
“那就再等等吧。”水岛舞叹了口气,就像真正的姐姐为弟弟开导男女关系那样劝慰小说家,“等到了目的地,就能看清她想做什么了。”
第128章 唯一的出路
“不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水岛舞突然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走在她身边的小说家连忙问道。
“怎么了?”
要是前面真是龙潭虎穴,那位女仆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毕竟就是她带众人前往月影馆的――她面对自己时那副古怪的态度,同样让人心生寒意。
别觉得成为片山圣的主人,能让她百依百顺,就能万事大吉了。因为危险很可能来源于别的地方和别的人,甚至是片山圣浑然未觉的“自我”。片山圣的上任主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小说家可谓印象深刻――
他可不想哪天变成无头尸体,然后脑袋放在脚边出现在自家门前。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定片山圣知晓一切,并且确实对自己心怀恶意,只是出于某种必备的阶段或理由奉自己为主,又因为女仆的身份而暂时保持乖巧顺从。
对于女仆小姐来说,就算是短命的主人,依然是主人,所以她会理所当然地尽心尽力地侍奉,就像死刑犯最后一天吃到的断头饭总是特别丰盛。
在搞不懂片山圣的动机前,小说家暂时会将她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一是出于谨慎,二是曾经在月影馆的经历过于印象深刻,他真的半点儿故地重游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和曾经追杀自己的女人玩主仆游戏了。
这世间的运转规则,虽说未必是严格的“等价交换”,但过于美好和具备诱惑力的条件,往往是遍布尖刺的陷阱,这点毋庸置疑。那是甜蜜的毒药,藏匿起毒牙的亲吻,意志力稍微软弱一点的男人就会中招。
小说家不一样,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意志力软弱,而是一个毫无抵御能力的可悲男人。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关键时刻,能有能力救自己的便只剩下小舞姐一个,要趁此机会讨好一番,抱紧大腿才行。
“男朋友君好像真的有点被那位漂亮又性感的女仆吓到了呀,真奇怪。一点儿都不像你”――就算被水岛舞这般调侃,小说家亦仅仅是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只是……
在开口询问的那一刻,小说家无意间瞥见了她的脸,留意到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水岛舞的眼角往下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那张明媚的脸蛋被忧伤所浸透。
……是啊,她是在担心吧。
不可能不担心。小舞姐就算本领再高强,也只有一双手、一双脚,无法同时保护两个人。唯有留在神凭村,才能做到她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小说家不禁沉默了。
“小舞姐,你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当时的他,曾信心满满地劝说她,却被顽固的水岛舞一口回绝,那时候,女孩很罕见地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小说家当时的之所以能让水岛舞离开身边,一方面是出于微妙的大男子主义心态,一方面是未曾预料到前来拯救众人的片山圣身上所发生的变故。
但现在的小说家,在一系列的变故中嗅到了危险的他,需要水岛舞的力量才能继续保护自己的他,还能说出那种话吗?
“嗯,男朋友君好像在发呆哦?你有听见我刚才的问题吗?”
巧笑倩兮的黑发女孩一边在他面前后退,一边朝自己挥了挥手,仿佛那转瞬即逝的悲伤,仅仅是自己的幻觉而已。现在的他们,真的很像是情侣间的氛围。
……如果这里不是泥泞的山路,而是宽阔平坦的街道或窗明几净的商场就好了。
“嗨嗨,听见了吗?”
小舞姐的手快移动到自己鼻梁底下了,就像扇蚊子似的晃来晃去。
“是的,是的,我听见了。”
小说家叹了口气。
“假如片山小姐的说法没有出错,既然这条通往月影馆的路是唯一的活路,那么剩下的……”
“恐怕就是死路了。”
*
“好久喔,小森君,我们的车怎么还没有来啊?”
站在车牌下的冈美D一边用遮阳帽为自己的脸颊不停扇着风,一边抱怨道。
“等等,再等一下就好。”
小森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衣料紧贴着脊背。他不断抬手看着腕表,拿出手机反复确定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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