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咸鱼王無钰
第二十四章 这是我最后的祈求
林洛神色不动地瞥了一眼劳伦缇娜，这个修女肯定是闻出了同类的味道。
“我想拜访一下格罗利法。”林洛的措辞很平淡，“是关于一些学术性上的问题想要交流一二。”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林洛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给人一个体面。
如果对方愿意体面的话，那么大家就是皆大欢喜。
但要是对方不怎么愿意体面的话，那林洛也就只能帮别人体面一下了。
就比如说现在，林洛并没有急哄哄地就闯进门去，将这间屋子掀个底朝天来寻找到那个总督的踪迹。
“格罗利法总督不在这里。”
那个游医回答没有多少犹豫，也不像是在说谎：“他已经有三天没来过这里了。”
林洛和劳伦缇娜对视了一眼，在他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沙哑且无力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是有客人吗，还请进来吧。”
老人的声音算不上中气十足，但也能够让人听个清楚。
“那么，便失礼了。”
游医也让开了大门，将过道的空间给让了出来。
林洛将自己镰刀收进了背包之中，整理了一下衣摆走进了屋内，而劳伦缇娜则是很有自觉地抱着劈刀站在屋外走廊上吹起了口哨。
那是阿戈尔的旋律，只可惜那位游医对这段旋律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间屋子有着久远的岁月，不管是布局还是装修都有着几十年前的格调——空间有限，但却把所有地方都利用了起来。
林洛的步伐不算大，但也只走了几步，便从玄关走到了那张病床前。
也正如那位游医所说的那样，格罗利法确实不在这里，因为这间房屋实在是太小了，躲不起一个人。
“你好，我叫林洛，是……”
“从卡拉顿来的专家，是吧？”老人的语气温和，“絮雨那孩子将她路上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只能从她那里听到点新鲜事情了。”
林洛只是不做声的点了点头，并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准备等有时间发到群里看看群友对她有无见解。
“我是格罗利法总督的妻子，洛兰塔·弗兰德。”老人慢悠悠地说着话，但听起来却像是在汇报着什么一样：“看起来，格罗利法在外面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你现在正在寻找他……别担心，我会告诉你他在哪里的。”
洛兰塔的话语让林洛为之一愣，他总感觉面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似乎早就在等待着自己到来。
但，等待他人来找自己丈夫的麻烦，而且还要把丈夫现在的所在地给供出来，这怎么听怎么怪异。
“呵，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好歹以前也是帝国的典范军啊。”
洛兰塔的手臂微抬，像是要做出一个曲臂的动作，来彰显自己的肌肉。
但现在她的手臂上除了纤细骨骼以外，仿佛就只有一层松弛的皮肤盖在上面了。
典范军……林洛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力量，但他依旧被驱使着再一次环顾四周。
这一次，他确实是看见了那些被自己下意识忽略的东西。
挂在墙壁上的棉衣遮挡住了一张老旧的照片，颜色褪去的照片上是一群整装待发地年轻士兵。
靠近玄关的拐角处放着一个置物桶，里面放着一根扫帚、数把雨伞还有一把落满了灰尘的细剑。
兼职了办公桌的餐桌表面压着一块玻璃，而在那泛青色的玻璃之下，是一张张奖状和勋章。
“他总是这样，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
洛兰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床头的抽屉：“但他的变化我一直看在眼里。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我已经老了还生了病，想要给他甩一个耳光都做不到。”
林洛拉开了抽屉，里面放着许多张便签纸，这些都是格罗利法所写下来的。
“在那些夜晚，我听见他在我的床边痛苦地哽咽……但那也是最开始的事情了。
“格罗想要我活得更久一点，但生老病死总是无法阻挡的——而有一天，他开始说着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方案。
“从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的迟疑，到之后的无奈接受，再到最后的全心全意。”
洛兰塔的声音突然停下，林洛下意识地看向病床，并看见这位老人的眼神深邃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年轻人，你知道吗，我在悔恨。”
那个年轻的灵魂仿佛回到了这具苍老的身体之中：“我悔恨于在最开始没能劝阻他。
“更悔恨于，现在的我没有能力杀了他！”
林洛翻动便签的手指微顿，这位老人已经给他带来了数次讶然。
“这座城市是我和他一同建设起来的，我们曾在城门口欢迎每一个入住这座城市的人。”
洛兰塔突然伸出手，那苍老无比的手指抓住了林洛的手腕。
她用尽全力，但对于林洛来讲，却更像是在抚摸：
“现在我看见他时，只会觉得作呕——一个外来者的灵魂抢夺了我丈夫的身体，并且致力于毁去我们为之付出一生的努力。
“我……接受不了这种屈辱。”
林洛默然，正如她所言，如果这位老人再年轻二十岁，不，甚至是年轻十岁，她都会亲自用那把蒙尘的细剑刺穿她丈夫的身体。
可她现在做不到。
“帮帮我，林洛先生。”老人的语气逐渐颤抖了起来：“这是我们最后的请求。
“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或许我们无法给你这座城市，但除此之外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能够给你。”
“……呼。”林洛将手中的那叠便签纸收起，他已经在上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地址：
“能借我一把剑吗？”
洛兰塔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回应道：“你拿去吧……只是它也和我一样，老了也钝了，或许只能刺出一剑就会碎掉。”
“它还能杀人吗？”
“当然。”洛兰塔毫不犹豫地说道：“哪怕只有一次进攻的机会，它也能完成使命。”
“那就好。”
洛兰塔认真地看着林洛的双眼，半响后才放下了自己的手掌：“好…好。”
林洛微微颔首，向这位老人做出了告别。
而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洛兰塔又突然叫住了他的脚步：“林洛先生，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什么事？”
“珍珠…”洛兰塔原本一直很坚定的语气里，出现了些许的疑惑不解：“格罗在此前曾经说过这个词语。
“他和我说，那个名叫索菲亚的女巫给了他一对蕴含着禁忌力量的珍珠。
“她说，这对珍珠可以在关键时候，救他一次命。”
洛兰塔微微摇了摇头，像是不太理解这对珍珠的意义：“格罗说他按照那个女巫的指示，将其中一颗珍珠扔到了一个持续向上喷涌的水柱之中，并做了一个遥控的活板装置——而这就是那个珍珠可以救他一命的方法。”
林洛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这套装置的作用是什么：“你有从他那里听到过那对珍珠的全名吗？”
“有的。”洛兰塔没有隐瞒任何的信息，她是一名老兵，她明白自己现在即便是躺在病床上，也已经是步入进了一场战争之中：“他说那个珍珠的全名叫做——末影珍珠。”
“……他将装置放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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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你好,再见
在一切都还没有变得这么糟糕之前，格罗利法和洛兰塔对彼此都是毫无保留的。
他们是相伴了一生的爱人，数十年过去之后，两人也早已经没有多少秘密没有说给对方知晓的。
而在那个女巫到来之后，这一切也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但格罗利法在搭建好了那个救命装置时，他还没有变得如此疯狂，所以他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自己的爱人。
随后，林洛寻找到了两个不同的地址，而劳伦缇娜做出了选择——如果格罗利法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那么他此刻应该会在自己的爱人身边。
只是最后，林洛并没有在这里看见格罗利法的身影，却知道了格罗利法的这一步后手。
或许对于洛兰塔而言，这便是救赎的含义。
“那么，祝你们一路顺风。”
那位名叫絮雨的游医轻轻关上了房门，洛兰塔的状况不甚理想，就算是她也已经无力回天，并且在洛兰塔自己的要求下，絮雨也需要提前去做一些准备。
做一些送行的准备。
林洛深呼吸了一次，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将手中的那把细剑放在眼前端详。
正如老人所言，这把细剑和她一样，已经太老了。
这并非是细剑已经出现了不可逆转的老化，相反在维多利亚那强盛的工业体系下，这把军官用的武器在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之后，也依旧保持着锋锐。
而它的老，则是体现在它身上的那些痕迹上。
数不尽的划痕和细微的缺口遍布剑身上，这是洛兰塔身为典范军时使用这把细剑战斗所留下来的痕迹。
这是荣耀，但也成为了这把细剑支离破碎的缘由。
不过，即便如此也够用了……
林洛熟练地刷了一个剑花，天赋技能树的武器精通能够让他快速掌握手中的武器，更别说他在获得镰刀之前，就一直是在使用着石剑这类武器。
将细剑放进自己的背包中后，林洛看向了劳伦缇娜，开始和她述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兵分两路。”
林洛将一张便签递给了劳伦缇娜，这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那是格罗利法常去的本地医药研发者居住地：“你直接去寻找格罗利法，如果能当场斩杀就别放过任何机会。
“我会去破坏那个救命装置，如果时间赶得及也许我能在你杀死他之前就破坏掉那个装置，巧合一点的话，也许我还能够撞上逃回来的格罗利法。”
劳伦缇娜接过了便签，她听着林洛的话语，脸上流露出了一些思索的神情。
“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就在这里汇合吧。”林洛拿出了自己的镰刀，朝向劳伦缇娜点了点头。
…………
玛姬一路上走走停停，关隘离家的距离实在有些遥远，她在路途上必须时常休息才能走完这一程。
在看见独墅的家门出现在眼前后，玛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显然不是一场令人合格的旅行，虽然它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那个丑陋且血腥的检票员是她见过的最恶心的存在，而那个看上去还有点帅气的男人，原来本质也和他身边的女人一样，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玛姬摇了摇头，她要将这一切的回忆都从脑袋里甩出来，她要泡上一个热水澡，洗去这糟糕旅途给她带来的坏影响。
在推开家门之后，玛姬立刻听见了一阵谈论的声音，从那虚掩起来的会客室门内传来。
玛姬知道自己父母在接客时的规矩，她准备悄声绕过那里，直接去楼上的卧室。
但在她蹑手蹑脚地准备绕过会客室门口时，室内突然传出来的低吼声让她的动作下意识地一僵。
“我说……够了！”
那个声音有些苍老，玛姬听着倒是熟悉，那是几个月前开始频繁拜访自己父母的人，也就是阿特劳的城市总督格罗利法。
在玛姬的记忆里，格罗利法是一个很好的总督。
从她幼年时期开始到现在，十几年来不管是在报刊上还是同学亲友之间的交流中，都能够听见对格罗利法的赞美。
而在这段时间所形成的认知中，格罗利法也确实是一个温和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发出这种近乎于野兽的声音。
“不管你怎么解释，我现在都不想听到那个理由。”
格罗利法快速且用力地敲击着桌子，他看起来很烦躁，整个人的外观也显得十分邋遢，和他以往那精致绅士的风格相差甚远。
玛姬的父母有一些忐忑地坐在沙发上，他们的面前放着数根平底试管，里面装着淡粉色的液体药剂。
“我给了你们时间，给了你们金钱，为了药剂的研发甚至给你们行了方便，让公司因经济紧缺而无法周转过来的材料送进了你们的仓库。
“而这就是你们给我的回报？”
格罗利法即便是上了年纪，也依旧保持着那健硕的体格，这也让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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