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还有吗?”
流亡者下意识问道。
“你想知道啥?”李林掰着手指头说道,“康丝坦丝的住宅地址?从属的教团?追奉的司辰?还是交往的好友?”
流亡者和年小姐对视一眼,彼此面面相觑。
她们不知道李林怎么就把一个灯之长生者的户籍给开了。
“别卖关子。”年用尾巴抽击李林后脑勺。
李林身体一晃一晃,脸上浮现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康丝坦丝追奉的是司辰中的制花人,她和绳结姐妹会中信仰赤杯的那一支关系较好,但和另外两个教派的关系也不错。在绳结姐妹会的三圣人中,她和特里丰交情甚笃。她现住在威斯敏斯特的牛津街附近,经营着自己的一家灵媒商店。至于安德烈,他只是在康丝坦丝的商店里购买了一颗水晶球后,才走上了探索漫宿,发掘自己欲望的道路。”
一位真正的灯之长生者,却没有进入到漫宿之中,而是在醒时世界经营着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灵媒商店,为各个不同的主角提供金手指......这一看就是哑舍剧本。
至于李林实际得到的信息,远比他说出来的更丰富。
墨绿色桌面上,一张属于康丝坦丝·狄福尔的卡牌正在散发着微光,明黄色和深蓝色的星空背景下,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长发女性的侧脸。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烛火的明亮,玻璃的碎裂,露珠的反射。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灯之长生者已经通过醒时世界的媒介投下注视!】
【一位对你有兴趣的长生者已经投来注视!】
【“灵媒”康丝坦丝·狄福尔】
【她是一位女巫,也是大地之血的血裔。但她总是自称灵媒。作为一位灯之长生者,她像所有的同类一样抛却肉体,但她也因大地之血得到制花人的钟爱,从而得到了第二次的降生。】
【“灵媒”康丝坦丝·狄福尔擅长照明术,也精通其他的光之技艺。她擅长星光和梦境的战斗,但对力量也不陌生,小心她在现实世界的盟友。】
【她是为数不多能够进入林地的灯之长生者,也对林地的基石和起源知之甚详。】
【她知道关于丽姬娅结社的历史,以及其中一位丽姬娅成员的所在地。】
【找到她。】
508 无题
墨绿色桌面很少用这样态度明显的词汇去指代某个事物。
但是就在今天,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连续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钻石“热望”出现的时候,一次则是现在。
这意味着它们对李林的重要性无与伦比。
“我已经让韦勒斯拉纳和东尼往那个方向去了,但是不会太靠近。”李林恹恹地开口说道,“灯之长生者对于自己的安全非常重视,所以太过靠近,会被她察觉到。”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的位格足够高。”流亡者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在你说出她名字的时候,就应该被她感知到了吧?”
凡有言,必被知......这一特性所有长生者都具备,但其余长生者仅限于他们的尊名被呼唤的时候,唯独灯之长生者,就算说出的只是他过去用过的名字,也会产生模糊的感应——这种感知距离他越近,就越强烈。
“但下伦敦不一样,你意识到了吗?”年转头看向李林,眼睛微微眯起,她这句话是对李林说的。
李林仰起头,片刻后那双死鱼眼已经变得深邃悠远,如同一片无光的黑夜,又像是沉寂漠然的渊面。
“对,下伦敦是不一样的。”
李林平静地看着燃烧的天空,看着阴暗天穹中那如同繁星闪烁的光点,那些光点大多是一种矿物,有些则是靠着食用矿物而生存的软体动物,它们在吃掉那些矿物后,身上会长出发光的壳来,就此固定在岩石的穹顶上,直到死去和岩石融为一体。
它们被称作窃光贼。
“这里盛行的律法名叫‘燧石’,而城市的心脏则被称为‘光明圣山’,这座城市本身则由白日铸炉在一夜之间凿出。”
李林淡淡地说着话,起身将椅子丢进火海里,木质的高背椅在火焰里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响。
“所以?”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流亡者也学着李林的样子,将椅子丢进火里去,随口问道。
“所以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件大到超乎想象的传世奇物......或者说覆画残迹,因为旧日司辰的律法依然在此通行。”
李林走过去拍了拍年小姐的肩让她起来,伸手拿起最后一把椅子毁尸灭迹。
“......你的意思是。”流亡者的脸色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我会在这里晋升。”李林说道,“不过那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得先用信使和浪游旅人沟通一下,以免丽姬娅的人找我们麻烦。”
他走进火海里,随便捡了一块发光的骨头——那是防剿局那个铸相内鬼的遗骨,触手火热仿佛煤炭。
这块骨头本身的品质已经能够用来制作二阶的铸相奇物,但现在李林选择了另一个用法,他攥紧手掌将它捏成细碎的粉末,随后就地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
墨绿色桌面上,属于他信使的卡牌大放光芒。
“嘎——嘎——”
粗哑的声音仿佛自颅骨中响起,随后则是扑棱扑棱的振翅声,紧接着灰黑色的羽毛从铸相遗骨的灰烬中升起,一阵潮湿泥土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
阴影涌动,一只肥硕的渡鸦从遗骨的灰烬中飞出,它超乎想象的巨大。
李林鬼鬼祟祟凑过去:“来点色图。”
渡鸦直呼上当,振翅欲飞却被李林掐住命运的脖颈,只好缩着双爪被李林拎回。
从暗黑深邃的大佬气质到不择手段的下作转变,李林只用了一句话。
“我这份口信可是要给浪游旅人送去的。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地位。对了,运输费让浪游旅人付。”
他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让别人代付运费。
不断挣扎的渡鸦顿时闭口不言,小小的鸟眼中透露着大大的无奈:但凡李林早点说,它难道还不会乖乖送信,还敢要报酬?
抓着渡鸦嘀嘀咕咕了一顿后,李林将渡鸦重新给放飞。接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还在燃烧的拍卖行旧址,发现康妮·李已经离开不见,防剿局干员的无头尸体横七竖八在地上躺了一堆。
康妮一个人没有办法带走这么多尸体,她只能带走他们的准则析出物,以免让他们重新在下伦敦的密教徒手里被迫发光发热。
不过考虑到密教人就算是尸体也要上去啃一口,骨灰也要磨成粉泡饭的行事风格,这些防剿局警察估计还是逃不过发光发热的命运。
就像现在,已经有许多人,或不是人的东西将这里团团围住,他们默然地站在火焰的阴影里,等待着火焰熄灭的一瞬间,就对那些尸体大快朵颐。
当然,更多的目光则是投射在了李林等人的身上——毕竟他们是唯一从火场里活着走出来的。
意味难明的注视中,李林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在年和流亡者好奇他要做什么时,他来到了防剿局警员们的尸体边上,缓缓抽出了撬棍。
校准了一下气管的位置后李林掣棍而入!
“?!”
流亡者顿时感觉浑身恶寒,连连后退数步。
李林献宝似的将那一具被撬棍捅进气管的尸体探出火圈,钓鱼似的在半空中晃荡,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钓上不知死活的密教徒们。
目睹李林暴行的密教徒们两股战战地侧开身形,为他们三人战战兢兢地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毕竟他们是看着李林从什么地方抽出撬棍,又全程注视着李林用这撬棍玩弄尸体的。
“你回去之后好好洗一下。”年目不斜视地说道。
作为知道这个撬棍来龙去脉的知情人,她这方面受到的精神冲击要更大一些。
“凭什么?”李林振振有词,“你平时拍的电影我都没洗眼睛。”
年小姐眉毛一挑:“所以你对我的电影到底有什么评价?”
“依托答辩。”李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顺便用手去揭开两边密教徒的兜帽。
“嗯?”
四周的气温骤然升高,年的危险注视向着李林扫来。
“我的意思是说,依托年导演的优秀指导,你指导的电影能够给观众们带来满意的答案这点自然无可辩驳。”
李林震声回答。
他们的身形在街道尽头逐渐消失,而在确认他们没有回返的可能性后,这些已经等待的饥渴难耐的密教徒终于一拥而上,扑向满地横陈的尸体。
509 老三样
康妮的行动不能说是失败,但和成功也丝毫不搭边,流亡者不确定防剿局还会不会接纳自己,但是李林强烈建议她再去试试。
毕竟现在的防剿局,并不是康妮·李一手遮天——虽然大概率还是有钱有势的康妮笑到最后,但至少现在,扎迦利·韦克菲尔德督查还牢牢地把持着防剿局的大权,考虑到康妮的部下们都在下伦敦死了个干净,现在韦克菲尔德督查估计就偷着乐吧。
对于李林的幸灾乐祸,流亡者表示难说:她和韦克菲尔德督查没有交集。
年小姐则表示思维不要太僵化,没有什么人是灰烬账簿打动不了的,就算韦克菲尔德督查是青天大老爷,他的顶头上司难道也是吗?
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畏惧死亡。他们掌握着真正的权力,但是却买不到能在醒时世界多活一刻的余裕。
这些权力者,并非对无形之术和密传一无所知,他们当然知道醒时世界的表皮下有着何等光怪陆离的事实,但是修习无形之术的代价是巨大的,能够得到回报者却寥寥:修习守夜人之术的学徒得用刀划开自己的眼球玻璃体;修习刃相密传的学徒则时刻面临死亡的风险;修习杯相仪式的学徒需品尝种种痛苦和欢愉,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的情人生吞活剥;修习林地法术的学徒更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直接疯掉......
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刃上,每一步都鲜血淋漓。
作为权力者,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修习无形之术,他们大可以利用手里的权力,找到真正有所成就的密教学徒,帮助他们举行仪式,得到真正的好处,这在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一种互利互惠。
而流亡者手中还剩下五十多年的灰烬账簿,就正好能够满足他们的私欲。
韦克菲尔德不愿意同流合污,那就去找公爵,找首相,找他妈的国王!
一年不够就十年!不信这些当权者不动心。
下伦敦和上伦敦的通道并不止有泰晤士河和地下铁交通,千百年来伦敦的住民们在地下凿出了许多条狭窄的小路,这些路并不总是存在,所以需要时时刻刻用启洞开通路,用铸维持通道。
他们一路从下伦敦掘回了上伦敦,并且这种行为本身就产生了大量的密氛,以至于他们三人光天化日之下凭空出现在伦敦街头上,居然没有一个路人提出异议,而是迅速地绕开。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些目击者内心会毫无疑问,恰恰相反,目睹这一幕的路人内心应该满是疑惑,但在大量密氛的影响下,路人们的脑内想法大都变成了“我超这什么怪物怎么从地下冒出来了,真特么奇怪,这是不是政府在做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行我得快跑别引火烧身”等诸如此类的自圆其说。
就连远处巡逻的警员也远远退开许多距离,生怕自己沾染上不清不楚的麻烦。
“你确定这里就是牛津街附近?”流亡者微微皱眉,左右顾盼,试图找到一个显眼的地标来确认方位。
“不用这么麻烦。”李林摩拳擦掌走向巡警,自告奋勇凑上前去问路,在看清警员胸前名牌后,李林脸上逐渐浮出阴恻恻笑容。
李林前进速度极快,在流亡者和年小姐意识到他不只是去问路这么简单的时候,他已经逼近了这位名叫菲利普,曾经在十七章前得罪过他的大头巡警。
那边隐约察觉到不对的大头巡警刚举起手,连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就被李林一巴掌按在后脑上,咣地一声砸在面前的路灯杆上。
菲利普的鼻梁狠狠撞在灯柱上,鲜血四溅。
李林墨绿色桌面上的密氛正在以稳定的速度燃烧,银白色的烛光环绕着他,把他的气质衬托的就像是什么大人物一样。
略微估算一下,大概还要十来分钟的功夫,才能把这些密氛消耗干净。
“快说!你把那批货藏到哪里去了!”
癫狂的李林抓住菲利普的脑袋,往灯柱上疯狂敲打,恶狠狠叫嚣道。
这血腥暴力的一幕倒是引发了许多人的围观,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些人也只敢站在外侧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那家伙真可怜,明明只是个巡警......居然得罪了地位更高的大人物。”
“嗯?你怎么知道他得罪了大人物?”
“你这不是废话么?看那个揍他的,如果不是大人物派出来的打手,怎么敢袭警的呢?”
“你说的太对了哥。”
“真可怜......”
“笑死,这条黑皮狗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好死捏。”
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以及逻辑自洽的窃窃私语声环绕在街道两侧,众人对着李林暴力袭警的一幕指指点点,但就是没一个人站出来。
“本以为会有人站出来大喊,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李林狂妄大笑,手脚并用,上下夹击,令本就痛不欲生的菲利普鸡飞蛋打。
突然,李林注意到桌面上的密氛燃烧速度突兀加快,原本一分钟一张稳定消耗的频率,现在瞬间加速到十秒钟一张,而属于“康丝坦丝·狄福尔”的卡牌正在微微发亮。
这意味着这位灯之长生者,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甚至有可能正从她的灵媒商店里出来看热闹!
恶气得出的李林见好就收,对着倒在地上的巡警补上一脚后,乘着密氛还未烧光迅速逃离现场。
......
“水晶灵媒”商店,专业出售黄水晶、紫水晶、白水晶以及欧泊石。在小小的店铺招牌下,用红色的墨水写了一句:今日有少量优质琥珀到货。
康丝坦丝的灵媒商店在牛津街不算特别有名——因为竞争的同行太多了。
毕竟这里是历史悠久的伦敦,这种如同红酒般迷蒙的神秘气息自然能够吸引无知的爱好者,所以投机者、骗子和真正的灵媒们都纷至沓来,如同怀揣好奇心的乌鸦一般云集在此,通过一些或是骗术或是半吊子占卜的方式谋取利益。
那些热心的同行们奋力内卷,而康丝坦丝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甚至连送上来的生意都能撂挑子不干,态度极其敷衍。
同行们纷纷私下议论:与其说康丝坦丝是个灵媒,不如说是一个水晶商人。
但没有人知道,这位在他们口中被贬低的对象,实际上是一位真正的“先知”,一个真正知晓禁忌的“女巫”,一个知晓世界表皮之下的真相,穿过漫宿顶点之门的“永生不死者”。
用明国的话来说,就是“世有真人近在咫尺而不知”。
这位有着一头漂亮棕色长发,笑起来总是眯起眼睛的年轻女人,此刻正坐在自己商店外支起的摊位前,深紫色和绛红色的天鹅绒一前一后地摊放在桌面上,一叠堆放整齐的塔罗牌、一颗拳头大小的澄澈水晶球,还有一根黄水晶灵摆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天鹅绒桌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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