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蔗
“不知道怎么开始?”亚茵坐到了他身边。
“是啊,”刘吉苦笑道,“我以前也没想过自己会当老师啊。”
“试着想想以前的老师怎么教的呢?”亚茵提议道。
“以前吗,以前,大概是按照课本备课,然后就在课堂上讲吧,”刘吉耸耸肩,“可我手上没教材啊。”
“课堂?”亚茵疑惑道,“是那种一个老师带很多学生的学堂?”
“不,怎么说,我以前读的学校啊,”刘吉说道,“准确点说是,很多老师分别教不同的科目,然后轮流上课……”
“轮流上课?”亚茵有些惊讶,“也就是好几个老师教一个班?听上去有点像贵族学堂……”
“不,那能啊,我一直读的是公立学校,有个别家里很有钱的,但大部分就是普通家庭而已,”刘吉摇头道。
“公立学校?嗯,听不太懂啊,”亚茵撑着下巴,“你给我仔细说说呗?”
“对啊,仔细说说呗,我也没听过这种东西,”“弥撒”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把两杯刨冰放到了两人面前。
“也行,那我从头给你们讲吧,不过我读的学校真的都很普通就是了,”刘吉擓了一勺刨冰放进嘴里,想了想,开始从头给两人讲述自己曾经读过的学校。
从小学讲到初中,再从高中讲到大学,期间还夹杂了一些过去的回忆,只是讲的时候刘吉发现,自己似乎连一个同学的名字都回忆不起来了,就算是过去的好友也回忆不起一丝容貌。
他分明的记得,在第三王骑的幻境中,他曾给一整个通讯簿的朋友打过电话,但现在再怎么回忆,那一个个名字,一条条声音却是只剩下了一片恍惚。
他甚至怀疑,自己当时是否真的和他们在梦中通过电话,又或者一切都只是潜意识的概念编织成的错误记忆。
他静静地讲述着,努力的回忆着曾经世界的点点滴滴,拼凑出来的却只是一副七零八落的拼图,仿佛一触即破的泡沫,缥缈,恍惚。
刘吉沉浸在往日的梦幻之中,亚茵和“弥撒”则在惊讶于他描绘中的世界有多么难以想象。
几乎每一个平民都能读的上书,每周五天的全日制教学,涉及各个科目,就算是高等学校的学费也不过一个家庭一个月的收入。
那些乡村学堂的教书先生或许也很便宜,但他们充其量也就能教个识字和简单的算数,刘吉口中那什么七八门学科,在这个世界,只有贵族学堂才能满足这种要求。
而那里的学费,别说一户平民了,就是几十户平民加起来的收入,也供不起一个学生。
而这,还指的是一般的贵族学科。
若是涉及到魔法,法师们的开价对平民来说更是天价。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
在刘吉的描述中,似乎,他的世界,从未经历过灾厄。
天灾人祸固然有,但从未像这个世界这样,每过一段时间,必定会出现席卷整个世界,足以毁灭一切的灾厄。
大灭绝倒是出现过,但最近的一次,也是数千万年前的事了。
“那,在你看来,灾厄的出现到底正不正常?”亚茵突然问道。
刘吉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这个……或许和魔法的存在有关吧,但,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之前所在的世界,既没有魔力,也没有咒力……”
“你是说,或许魔法是灾厄的来源?”“弥撒”问道。
“只是一个猜想,但,”刘吉摇了摇头,“至少每次灾厄看上去都是因为不同的原因,不是吗?而且,最好的例子,不就是我们头顶的红月吗?没有魔法,这种东西也不会出现在世上……”
“嗯……还真是,无法反驳啊,”“弥撒”苦笑道。
“不过也只是个猜想罢了,毕竟我对魔法实在懂不了多少,”刘吉摇了摇头。
要说猜想的论据他其实是有的,那是某种关于科学是否会毁灭世界的猜想。
那猜想说,当科技发展到某种程度,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个体拥有足以毁灭世界的手段时,那世界终有一天会毁在某个个体的手上。
而他过去所在的世界科技爆发的时间尚短,未来如何,会不会和这个世界一样隔三差五来一次世界末日谁也不知道。
但在这个世界,魔法已经出现了太长的年份了,总有些天赋异禀的魔法师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做出某些惊世骇俗的东西,最终便极有可能转化成一场灾厄。
但是,刘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灾厄,勇者,魔法,世界,祝福,诅咒……
这一系列要素似乎连成了一串,形成了某种循环。
“不对,我们怎么说到这些东西上面了,”刘吉摇摇头,“咱们不是在讨论语言教学的问题吗?”
“噢,对哦,”亚茵也回过神来,“说来其实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
“嗯?说说看?”刘吉眼睛一亮。
“反正我也还要教你通用语嘛,正好,我把通用语教给你,反过来你教我相应的中文不就好了,”亚茵说道,“细节上具体再讲,至少思路可以如此不是吗?”
“噢!”刘吉恍然大悟,“还能这样,听上去不错啊,那咱试试?”
亚茵点点头,掏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课件。
看着那满满一本的课件,刘吉再次回忆起了当初学英语时的痛苦回忆。
这回学的,可不是什么看懂就能懂的语言了。
吭哧吭哧一上午,刘吉才勉强学完了两页内容,效率之低,学惯了咒文的他甚至有些不适应,甚至有种自己是不是脑子转不动了的挫败感。
不过到了下午,这种挫败感立刻就消失了。
要说原因……
亚茵跟他学了一下午,别说两页不两页了,刚学了一句,他们就倒回去研究拼音和笔画了。
一下午时间,光是学拼音和点横竖撇捺都没学完,反倒是给亚茵整的有点不自信了,甚至卡莉朵拉来叫他们吃饭的时候,她还拿着个本子不肯松手,吃饭都带着一边吃一边看。
看着她的模样,刘吉的心情无比的复杂。
213.何德何能啊……
毕竟,这个世上除了他和这帮崽子,可没有别人会用这种语言了啊。
亚茵学这语言,说到底,完完全全就是为了他一个人。
他何德何能啊……
感动么?当然。
这种被实际行动重视的感觉,几乎要让他的感情从心中满溢出来。
但是,这感情越是在心中翻涌,他就越是害怕,当时光带走一切,只剩他一人的时候,那孤独感会如排山倒海一般将他淹没。
这一晚,刘吉彻夜未眠。
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顺着那两页内容,延展,拓宽,最终写完了一份从习字到组词再到组句的课件。
然后第二天,他把这份课件和一张纸一起放在桌上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通用语他当然要学,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去找一个人。
一个勇者。
一个在卡伽的记述中,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弱的一个勇者。
————
————
清晨,卡莉朵拉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了房门。
不远处,末文特和奎正一人拿着一根铁棍,在空地中打得有来有回。
在他们身旁,“弥撒”和一众土豆仔们正在一边起哄一边叫好,而元则是在准备着今天的食材和木材。
“又在练剑啊,唔……”卡莉朵拉嘟囔着,下意识的向四周张望,寻找着亚茵的身影。
很快,她在一旁的凉亭中找到了亚茵的身影。
“咦?刘吉怎么不在?还没起床吗?”卡莉朵拉嘀咕着,轻轻地走了过去。
走到亚茵身边,她才注意到亚茵正拿着一张纸正在发呆。
“亚茵?你在看什么?”卡莉朵拉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刘吉今早离开了,”亚茵说道,“说是有事要去做……”
“咦?他就跑了?”卡莉朵拉一愣,“我还以为他会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不意外,毕竟,他的秘密真的很多,”亚茵笑着摇摇头,收起了那张纸,“你想想,我们从遇到什么都不懂的他到现在,才过了多久?”
“呃……”卡莉朵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就几个月?”
“是啊,就几个月,”亚茵点头道,“当初他可是拍死一个狗队士兵都能吐上老半天的,但现在呢……”
“啊,这,变化好像是有点……”卡莉朵拉惊讶道。
“知道吗,其实这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灵魂的颜色有了些变化,”亚茵说道,“虽然他还是他,但那灵魂深处……”
“怎,怎么了?”卡莉朵拉咽了口唾沫。
亚茵看向卡莉朵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在那里……我仿佛看见了一整个世界的覆灭。”
“啊?”卡莉朵拉愣愣地看着亚茵,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整个世界?
这算什么?
某种比喻吗?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亚茵苦笑着说道,“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灵魂颜色,就算是暴君的灵魂中也没有那么深沉的黑暗……”
“你是说,他曾经做过的事,比暴君现在的行径更加……”卡莉朵拉说到一半,但觉得这样的推测实在是太过离谱,以至于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不一定,因为灵魂的颜色,很大程度受到自己观念的影响,”亚茵摇了摇头,“事实上暴君的灵魂中虽然满是鲜血,但却无比的高昂,那家伙,大概是切实认为自己在做一番伟大的事业吧。”
“那,刘吉呢?”卡莉朵拉问道。
“他……我说不上来,”亚茵咬了咬下嘴唇,“一定要形容,大概是,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想这么做,但还是饱含着悔恨毁掉了整个世界一样……”
“等等,等等,我脑子有点乱,”卡莉朵拉捂着自己的头,“现在这些都还只是猜测是吧?他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明白是么,所以我们现在……呃……”
“不,别误会,我不是想说我们从此要对他另眼相看,”亚茵微微摇头,“他还是他,只是遇见我们时,他可能忘了很多事,只是现在慢慢想起来了罢,而且……”
亚茵说着,把一叠皱皱巴巴的废纸放到了卡莉朵拉面前。
“嗯?这是什么?”卡莉朵拉看着那一叠废纸,轻轻展开,看着上面那弯弯扭扭的从未见过的文字,稍微有点懵。
“这些都是他昨晚丢掉的废案,被我捡了回来,”亚茵说着,取出了另一份笔记,“这些则是他的成品。”
卡莉朵拉看着那薄薄的几张纸,再看看手中那厚厚的一叠废纸,接着接过那几张纸,对照着两边来回看了看。
若是要说内容,这废纸中大部分的纸张内容分明都和那几张薄纸的某一页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似乎只有字体的美观程度和是否有错字罢了。
“我不是想说这一定能说明什么,但至少,我知道,他不是在糊弄我,”亚茵趴在桌上,喃喃道,“而且,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如果连他都在骗我,那……”
卡莉朵拉看着亚茵,咬了咬嘴唇。
亚茵嘴上说着相信刘吉,但……
她这哪是相信他啊,她分明是不敢不信了。
他们曾经自那边的世界逃离的时候,亚茵曾经说过,她这辈子只有一件事还支撑着她活下去,那就是要看着那个叛徒去死。
现在,那个叛徒已经被他们打败了,虽然亚茵嘴上不这么说,但卡莉朵拉分明能看出来,现在刘吉对她来说,其重要程度已经取代了那份执念,说成了她活下去的理由或许有些过,但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
“亚茵,你有没有问过他,他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卡莉朵拉突然问道。
“没……”亚茵轻声说道。
“问问他吧?”卡莉朵拉说道。
亚茵没有回话,只是沉默以对。
卡莉朵拉等了一会儿,见亚茵还是没有回话的意思,拿起桌上那一叠废纸放到了亚茵面前,说道:“你也说了,不是吗?他还是他,你相信他,那就问问他吧,无论他回答与否,总之,问问他,好吗?”
亚茵看着那叠废纸,又看了看卡莉朵拉,最终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嗯……等他回来,我会问他的。”
“一定?”
“一定。”
214.刘吉试图在岩浆里游泳
踏过布满毒草的长廊,穿越满是瘴气的幽谷……
这里是暴君领土中的一处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