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蔗
“我不知道你曾经的世界如何，但在这里……”弥撒笑道，“我大概还没告诉你吧，我，曾经就是一个灾厄。
而军队，哪怕再强大的军队，在我面前，也一文不值。”
43.幸好老子下岗了,这活谁爱干谁干
“看好了，这一袋是你们之前吃烤全羊时剩下的骨头，”弥撒拎起左手的袋子。
“嗯，”刘吉点点头。
“然后这一罐子，是之前宰羊放的血，”弥撒拎起右手的罐子。
“嗯，”刘吉点点头，心说这玩意儿大概可以做成血旺。
“然后，这里有一个沙坑，我们只需要像这样……”弥撒说着，把罐子和袋子一起丢进了沙坑里，然后用沙子这么一盖。
不多时，一只羊骨骷髅从地下爬了出来。
只是相较于之前，它变得更像怪物了，嘴里多了尖锐的牙齿，双角变得狰狞，身上还长满了倒刺。
“呜诶……”刘吉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然后，如果你把这玩意儿打碎的话……”弥撒随手一拳砸在了骨羊脸上。
轰刹一声，骨羊碎成了一地碎片，接着竟是缓缓地沉入了沙地。
接着，没用多久，骨羊又从沙地里钻了出来。
“然后，如果想彻底干掉它的话，”弥撒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水晶法杖，朝着骨羊一顿乱拍，拍到它每一块骨头都碎成了渣渣。
“这，得拍到这么碎才行啊？”刘吉的嘴角在抽搐，“得亏这里是荒漠啊，这要是附近有个城市什么的……”
“想当年，有一位大公大人，为了一处矿脉，毁了我的家乡，杀了我的家人，然后……”弥撒笑了笑，“我在他的领土内创造了这颗月亮。”
“这，”刘吉眨了眨眼睛，“嗯……别的我就不问了，这个，他走的安详吗？”
“挺安详的，”弥撒笑道，“他玩死的一名女佣从他城堡的后院里爬了出来，然后咬死了他几个佣人，佣人们咬死了一个卫兵，卫兵咬死了他养的飞龙，最后一整座城堡的人和动物都变成了骷髅，包括那个公爵自己，后来他被闻讯赶来的儿子亲手烧成了灰，噢，当然，他儿子最后也变成了骷髅。”
“好家伙，经典丧尸危机，”刘吉打了个哆嗦，“那后来呢？你报仇之后呢？”
“后来啊……哈哈，后来，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弥撒笑了笑，走到了一旁的沙地边坐下。
在那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他从地里挖出来的两排墓碑。
“我一开始，其实只是想向那个害死我全家的贵族，以及他背后的大公，以及秘奥圣所中那和他们有所勾结的奥秘师复仇的，”弥撒苦笑着说道，“但我似乎有点用力过猛了，这颗月亮失控之后，差点把整个世界都变成只剩骷髅的死地。”
“那，之后呢？”刘吉问道，“你想到办法把它圈住了？”
“不，当时我可没这么想，”弥撒望着天空，“当时我什么都没有了，跟随着我一同离开故乡的同胞们也因为长期食用污染海水中的海产落下的病根一个接一个的病逝，对我来说，就算世界真的变成了那个吊样，我也完全不在意。”
“那后来……”刘吉想了想，“当时那一任的勇者来了？”
“嗯，没错，她来了，”弥撒说着轻轻地摸了摸身旁的墓碑，“一个人，一把剑，拼的浑身是血，疲惫不堪，全凭着一股子信念，她来到了我的面前。”
“啊？”刘吉一愣，“这，你输了？”
“哈，抱歉，我输不了，”弥撒微微一笑，“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自夸的成分，但，我或许是这个世界面临的‘灾厄’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说着，弥撒抬起了头，伸手指向了空中的血月说道：“因为杀了我，它也不会消失。”
“那勇者岂不是根本对付不了你？”刘吉愕然道。
“是啊，勇者本来也对付不了我，比起让勇者来对付我，他们还不如让秘奥圣所自己想办法，”弥撒笑了笑，“我之前跟你说过，所谓勇者，不过是用来对抗灾厄的个体战力，说白了，也只是一种人们根据历史总结出的‘方案’罢了。
而为了让这个方案足够保险，各国高层和秘奥圣所会提供恰到好处的支援，比如同伴啊，装备啊，援兵啊，总之，以这些外力补全确保勇者可以刚好击败自己的敌人，同时，还可以避免为了拯救世界，而不得不让勇者成长到天下无敌的程度。”
“我听你这话……”刘吉眉头微皱，“我怎么感觉……勇者要被兔死狗烹啊？”
“你以为为什么一定要从异世界召唤勇者，而不从本地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弥撒问道。
“这，原来能从本地的人里选吗？”刘吉一愣，“那这是为啥？感觉没什么区别吧？”
“因为召唤勇者的仪式，本质上其实也就是一个法术，只是这个法术的代价异常之大，本身也极度困难复杂，甚至复杂到后来从未有人能对其进行破译编辑，
而当年编纂这个法术的人，秘奥圣所的创始者，历史上最伟大的奥法宗师，他故意把这个法术设计成了这样。”
弥撒说道。
“而且这个法术名义上是召唤勇者的法术，但实际上其消耗之所以这么巨大，百分之九十的资源都用在了那被命名为‘世界祝福’的效果上，从异世界拉取一个合适的人选承受这个祝福，只是设计好的附带条件罢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弥撒耸了耸肩，“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作何考虑，但如果你想要一个答案，我想，你或许可以反过来思考，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种族或者势力之中，出了一个勇者，那会发生什么？”
“那……那方势力将会统治世界？”刘吉突然明白了，“也就是说，勇者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是要被干掉的？”
“你猜怎么着，”弥撒微笑着说道，“在解决危机的同时壮烈牺牲的勇者，才是大家喜欢的好勇者。”
“啊这……”刘吉的嘴角抽搐，“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对于自己未上任先下岗感到如此庆幸。”
“哈哈，当时，那个来杀我的勇者，她和你的反应也差不多，”弥撒笑道，“在知道了杀了我也无法拯救世界，还听我讲述了这关于勇者的一切之后，她当时的举动我现在还记得……”
“就像这样，”弥撒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法杖，清了清嗓子，然后猛地把法杖往地上一摔，尖着嗓子喊道，“草特么的！老娘不干了！你直接弄死我得了！”
“咦？”刘吉一愣，“竟然是个女勇者？”
“是啊，是个女勇者，还挺少见的，”弥撒笑道，“顺带一提，后来她成了我老婆……”
44.有些事,哪怕过去了几千年,依旧记忆犹新
刘吉没想到，他曾经只是随口一提魔王勇者谈恋爱的桥段，却是在这里碰到了亲历者。
弥撒招来了几个石像，正在重修墓园。
“说来，后面你们是怎么解决这月亮的？”刘吉望着天空中的红月，“现在的它似乎很安静……”
“这个嘛……它其实才刚刚安静下来不久，你想问的应该是我为什么之后会改变毁灭世界的想法吧？”弥撒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原因，我的爱人是个很倒霉的勇者，在被召唤前，她似乎刚刚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正要奔赴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也不一定，”刘吉嘟囔道，“她或许得战胜高等数学……哦，不对，或许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来的。”
“哈哈，每个世界的学校都会有些令人头疼的学科，”弥撒笑道，“但我想她的话，一定没问题，因为她真的很聪明……”
“是哦……但，作为一个聪明的勇者，她会直接相信你说的话吗？”刘吉疑惑道，“虽说现在你和我一样退休了，没理由骗我这个同样退休的下岗青年，但当时你可是现役大魔王，她可是现役勇者啊？”
“她那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她自己，”弥撒耸肩道，“她自称那叫什么，自带渣男雷达，说是来这世界上就感觉不对劲，国王给她介绍了个王子，结果那货开口她就能闻到一股子渣味儿。”
“啊这……”刘吉的嘴角抽了抽。
“后来，她在暗处对这位王子偷偷进行了调查，发现这位王子大人果然在外面有着一堆情妇，”弥撒说着这话，嘴角微微上翘，不知为何脸上带着些小骄傲，“然后用她的话说就是，‘这群不要脸的婊子嘴里是最藏不住事的’，她偷偷接触过这些王子的情妇，故意和她们所有人都吵了一架，成功的听到了王子在这些情妇面前是如何介绍她的……”
“啊，我大概猜到是些啥内容了，”刘吉表情微妙，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狗血肥皂剧的文斗戏码。
“哈哈，是啊，都是些不堪入耳的内容，”弥撒长出了一口气，“王子的情妇，哪一个不是幻想着成为王后，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官配’怎会不让她们不爽，王子去找她们，自然是着急办事的，想最快的速度哄好她们，这家伙什么话都敢说，比如，‘反正她以后都是要死的’之类的……”
“好嘛，”刘吉嘴角抽搐，“国王不得恨死他这逆子了。”
“不，他大概没这个机会，”弥撒笑了笑，“因为我后来抽空去王城逛了一圈，然后他们就再也不用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了。”
“嗯？”刘吉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他嗅到了一股公报私仇……
不对……
好像算私报私仇。
那没事了。
“所以，你们后来怎么样了？”刘吉问道，“勇者都叛变了，这世界为啥还没完蛋？”
“因为……她终归还是个善良的勇者，”弥撒说道，“她当时让我杀了她，但我没有下手，因为我感觉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杀她，而她察觉到了这一点……”
“嗯？”刘吉歪了歪头，“哪一点？”
“她察觉到了，我其实只想报仇，至于毁灭世界，反倒成了顺手，”弥撒说道，“就像我没有杀她一样，她觉得，或许，还有很多人，我也不该去杀。”
弥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在来到我面前之前，她作为勇者，也曾走遍半个世界历练自己，
一路上，她碰见过许多人，有坏人，有好人，有有趣的人，有讨厌的人，有幸福的人，有可怜的人，
我们坐在王城之巅，看着贵族们绝望的逃窜，她跟我讲了很长很长的故事，关于她旅行的故事……
但事实上，说真的，当时的我根本听不进去这些故事，她的故事越是美好，我就越是只会回忆起我家乡的子民，以及我的父母姐妹，
我不懂，凭什么，他们就非得有这样的遭遇，凭什么，这些美好的故事，就不能属于他们。”
“那，后来呢？”刘吉问道，“你还是改变了主意？”
“后来，秘奥圣所的人来了，”弥撒笑道，“他们带着当年和那公爵串通一气，害死我家人的罪人来到了我的面前，想要和我交易，交易的内容是，‘他一命，换我停下我的邪法’。”
“然后你答应了？”刘吉眉头一挑。
“哈哈，当然，我答应了，”弥撒这么说着，脸上不自觉得露出了笑容，“你猜怎么着，那个混球竟然是那一任圣所长的儿子，
那个自以为担负着整个世界的老混球为了履行自己那该死的责任，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我的手上，做出了一副为世界伟大牺牲的好看模样……
然后，我杀了他，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儿子，也杀了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仇人。”
“但，你其实根本解决不了这个月亮是吗？”刘吉咽了口唾沫。
“是啊，哈哈哈哈哈，我现在还能想起那个老混蛋听到我编织这月亮的法术理论时那铁青的脸色，”弥撒大笑着说道，“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我真的站在了整个世界奥术的顶点，
我完成了自己的梦想，也杀光了自己的仇人，
然后，我就那样癫狂的笑着，看着那个老混蛋撕破那最后的脸皮，为了给自己的孽种报仇而试图亲手杀掉我，毁掉我这唯一的枷锁，让血月从此自由的盘旋在这个世界上空，让整个世界为之陪葬。”
“但，我没想到的是，”弥撒说道，“在这自允本世界最高管理者都企图毁灭这个世界的时候，来自异世界的勇者，却成了在场最后一个希望拯救世界的人，
她帮我挡下了那一次攻击，然后拎着我一路逃到了这里，这片因为更早些岁月的另一次浩劫，而变成荒漠的土地。”
“后来，你们就一直呆在这里了？”刘吉问道。
“嗯，是啊，”弥撒笑了笑，“毕竟我当时仇也报完了，没了追求，也没了挂念，整个人就想躺着等死，她给我拎这儿来了，我也就搁这儿躺着了，
其实我当时以为她就是想把我暂时丢在这里，因为只要我不死，红月就只会在我的头顶盘旋，把我丢在这里，至少在我死前，只要不踏入这片荒漠，就不会有人被红月所威胁，
然后，我想她大概自己会离开，毕竟这终归不是她的世界，做到这一步，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接下来，她该趁着这时间，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才是……
但我没想到，她会一直在这只有漫漫黄沙的无聊地方陪着我，
我当时问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反正世界早晚是要毁灭的，她还不如出去耍耍，也能享受自己剩下的大好人生，
至于世界如何，等到她死后，哪需要管它洪水滔天，
但，她说，她还是喜欢这个世界的，虽然那些什么国王贵族一个比一个讨厌，但她认为，这些自以为是的混蛋代表不了这整个世界，
所以，她想让我想办法救救这个世界，因为，我是唯一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而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她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很讽刺吧？”弥撒看向刘吉，“拯救世界的最后希望，竟然成了即将毁灭世界的元凶本人，
可惜，我当时丝毫没有干这种事儿的动力，但她，我说真的，她，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异世界的人，她的种族寿命不过百年，而我却有接近她两倍的生命，
她真的就如她所说的，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相处久了，我们渐渐相爱，我做了一些魔偶，举办了一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她说，正好，她是个‘反正以后要死的人’，我是个‘成天就想着要死的人’，凑一对儿正合适，
我陪她走过了她最美的年华，然后看着她渐渐老去，只可惜，大概因为种族隔阂，就像历史上的勇者们一样，我们一直没能有一个孩子，
最后，她把自己一生的时间，都留在了这里……”
说到这里，弥撒再次轻抚上了手边的墓碑。
刘吉看着他，咽了口唾沫，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她生命的最后，我又问过她一次，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已经发如白霜的她却说，她早就忘了，”弥撒说着，微微抬头，望着那远方的天空，“只是，她说她还记得，自己曾走遍半个大陆，那时那些美好的故事，她想要把它们讲给我听……
只是，她这个老糊涂啊……
她老得都忘了，那些故事，我早就不知道听她讲过多少次了啊……”
45.是苟活,还是抗争?
“经过多年的研究，最终我只找到了一个办法来控制血月。”
弥撒说着，平举起右手来。
接着，他的右手在刘吉惊愕的目光中变成了细细的砂砾，洒落在了地上。
接着，他轻轻动了动肩膀，一缕沙尘从地上飘起，又化作了他的手臂，给刘吉看得一愣一愣的。
“只要我不死，血月就不会离开，只要我待在荒漠里，血月就害不了多少人，”弥撒说着，脸上带着有些苦涩的笑，“所以，我干脆把自己和这沙漠给联系在了一起，让自己成了这荒漠的一部分，荒漠不灭，我便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