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风黑月
老天师在玄门地位崇高,而天师一脉,历朝历代都有敕封,本朝皇室崇信玄门,故而在太宗一朝,命当时的天师章宇静,在大岳山玄元宫主持金箓报恩延禧普度罗天大醮,之后,敕封章天师一脉大真人尊号,秩比侯爵。
而在当年“甲申之变”后,北地沦陷,朝廷南迁,当时的天师章应山与当时朝中主战派过从甚密,并发动天师一脉在玄门乃至整个帝国南方广泛的影响力,在舆论层面给与后续桓宗北伐予有力支持,故而,在北伐成功,光复旧都之后,章应山被当时桓宗皇帝敕封为“嗣教凝诚志道阐元宏教大真人”赠太子少保,秩比公爵,命给公爵朝祭服。而在此后几朝中,丹鼎山与皇室的关系也是颇佳,屡受封赠,无论是在玄门还是在勋贵眼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作为天师的弟子,管泽平本身亦非普通人家出身,而是庐陵大族之后,母族亦是勋贵家庭,事实上,天师亲传弟子中多数的家世都堪称不凡,天师府每年获得的香火供奉中,有着相当部分来自于世家大族与勋贵的供奉。
以庐陵,两湖豪族为主的诸多世家,以师徒、信仰、供奉、血缘、世交等名义以天师府为核心隐隐结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络,这张网络,甚至蔓延至金融、传媒、实体产业、基础设施等的投资,天师府两千年底蕴,外人无从知晓这张网络究竟有多大?如果以某种更客观的视角而论,有财阀之实,而无财阀之名。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也是皇室对于历代天师格外优容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不但是天师府是如此,玄门三山,浮屠教大禅寺、白马寺等古刹,多少都存在这种情况,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唔,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许要你再走一趟。”章嗣成看了一眼身上很有些邋遢的管泽平,温言道,接着,端起了手旁的茶水。
见师父做出端茶的举动,管泽平虽然心中许多疑问,却也知道不便再问,当下恭敬起身,又问候了几声老天师的身体,便小心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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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章嗣成今日还准备抽出一些时间与来访的韦尔斯主教讨论一些宗教问题,然而在于管泽平的这番对谈后,他也没了接待贝尔戈佩里使团的心思,径直去了敕书阁。
敕书阁位于大真人府私第后堂,建立距今已有四百余年时光,最初建立的目的是“建敕书阁以贮列圣诰敕”。其后经过一次火灾,而后扩建,如今作为天师府存放各种典籍、文档、历朝历代圣旨、敕、诰乃至各类文字、绘画藏品的所在。
敕书阁是一座五层的传统建筑,雕梁画栋,占地面积广阔,除了底层的一二两层外,其余三层平素封闭着,有专门弟子看守,轻易不得进入。
考虑到老天师上了年纪,敕书阁十年前安装了电梯,老天师直接上了四楼,吩咐弟子守在门外后,独自一人进了敕书阁。
敕书阁四层存放的都是一些天师府贵重收藏,其中有大量的古籍善本绘画,字帖,甚至在东侧还有一个书房,是为了方便天师有兴致时临摹鉴赏之用。
进入敕书阁后,章嗣成加快脚步,径直向着书房而去,之后,他在书房一侧的书架上查找了一番,很快便找到了一本大部头的硬皮书,并将其抽了出来,这是一本《鸟虫篆古字全鉴》,是一本金石篆刻鉴赏方面的工具书。
章嗣成带上老花镜,从手机中又调出了刚才那张照片,仔细的辨认了一阵,这才翻开书,坐在书桌前仔细的翻看起来。
他翻的很慢,毕竟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即便老天师平日里保养的甚好,但精力反应都已经及不上年轻人了,只是这些事过于敏感,他不放心让弟子经手,不得不自己来做。
过了好一阵,章嗣成终于确定了那印鉴上的鸟虫篆内容,上面印着四个篆字“众妙之门”。
心中熟悉之意更甚,章嗣成取过一本笔记本,将那四个字小心抄录其上,紧接着,又出了书房,来到一面靠墙的书架前,这书架是典型的传统风格红酸枝书架,其中存放的都是一些质地古旧的古籍。
章嗣成在其中寻找了半晌,小心的在一个书格前,将一本古籍抽了出来,确认了一下书名,接着将那一格大约十余本外形相同的古籍都捧了出来,看来是一套的。
章嗣成将这套书捧回了不远处的书房中,短短数十步路程,让他略有些疲乏的感觉,暗叹自己真的老了,章嗣成坐回书桌前,开始查看那些古籍。
这些古籍名为《历代天师私章印谱》,翻开之后,每一页都是一枚印着朱红印泥的印鉴,加上几面墨色边款拓印。
这套书是前代天师在世时所制,并非那种广泛发型的书籍,而是只制作了三套,两套已经封存起来,而这最后一套,则放在书架上供天师偶尔赏玩。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失落的印鉴 中
天师印鉴,在大昭最为人广为人知的,还是那枚据说传自祖天师的法印,而事实上,除了那枚一直被封存着秘不示人的法印外,历代天师也有有着为数众多的私印,这其中数量最大的,其实是赏玩用的闲章。
毕竟印鉴这种东西,实是从古至今历代文人的一大雅好,尤其是在鉴赏书画时,许多文人也都有加上自己印鉴的习惯,事实上,辨识历代名家印鉴,也是如今许多古籍善本鉴定之时用以分辨真假的重要特征之一。
天师府的习惯是每一代天师去世时会封存其在世时的印鉴,时至今日,收藏各类印鉴已有近千枚之多。而前代天师喜好金石,自身闲章便有近百枚,出于雅好,便着人编撰了这本印谱,主要还是用于赏玩。
印谱以古法线装,制作很是精美,其中书页采用的是天师府旗下制纸局精致的古法连史纸,纸面有着暗纹水印“大真人府督造”,钤拓印面用的印泥亦是天师府私造,印章边款亦非一般印谱常用的蝉翼拓,而是着三层墨的乌金拓,质感与层次感都非常好。
章嗣成循着记忆翻找到其中一本印谱,接着开始寻找目录,很快便在目录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词——“意与古会”。
章嗣成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将印谱翻到了那一页,赫然见到一枚与刚才照片中一模一样的印鉴。
旁边还有两幅边款,章嗣成辨认了一下,边款倒不是鸟虫篆的,他能够认的出,刻的是“取法夏官印石痴刻于草堂”,另一副边款刻的则是“我携此石归,袖中有东海”刀法苍古,一看便出自名家。
印谱下方,还有简单的关于此方印章的介绍,这枚印章正是他那位喜好金石的祖父,也是前代天师章养正近百余枚闲章的其中一枚。按照简介所言,这枚印章是一枚田黄冻印章,章养正极为喜爱,便委托当时的篆刻大师严元禄雕刻了一方印章,严元禄自号石痴,曾任寄居庐陵大族邹氏担任清客,极擅金石,是当时大昭金石篆刻的代表性人物。
章嗣成仔细对比了印谱与照片上两个印鉴的差异,似这类名家篆刻的印章均有着极强的个人风格,在结构、间架,刀法线条等方面均有着自己的特征。
类似那严元禄的篆刻,他的美学观点是“染于苍,复归于朴”,故而他的作品经常可以看到类似出土古砖、古铜镜之类的残烂之感。所谓“边栏残断,得封泥意趣,形散而神不散。”
这样的印章不像当代那种机器雕刻的印章,极难模仿。
故而,对比良久,章嗣成心中的那个猜疑已经呼之欲出,那枚照片上的印章。很有可能正是眼前这枚!
保险起见,章嗣成起身来到另一侧存放书画的储物架前,这些仿古储物架是专门用来存放书画卷轴的,章嗣成开启密码后,开始凭着记忆翻找卷轴,并打开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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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缓而过,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章嗣成坐在书房的花梨木圈手椅上,额头上沁满了点点汗珠,在他面前的书桌一侧,堆放着大量长短不一的古本卷轴。
而在他面前,则摊开了两幅打开的卷轴条幅。
一副是齐朝著名画家罗于修的《春水游园图》,另一副则是著名的梁朝贺时之的《西平贴》。这两张卷轴的提拔后留白位置都有着一连串的印鉴,这些印鉴均是后世藏家盖印鉴赏,同时也表示作品传承有序,而在这连串印鉴的最后,章嗣成都发现了那枚“意与古会”印。
心中激动,章嗣成只觉得手都有些颤抖了,险些将一旁水盂失手碰碎在地上,默诵了好一阵《清净经》,这才缓了过来。之后,他站起身,略整理了一下仪容,手中拿着那本《历代天师私章印谱》,迫不及待的向外走去。
待到走出室外,章嗣成的面容已然恢复到一派古井不波的气象,吩咐弟子可以进去整理后,章嗣成坐电梯上到了敕书阁最高层。
历代天师的私印,除了那最重要的几枚外,其余的均存放在敕书阁的五楼,章嗣成来到这里,便是要最后确定一下那枚印章是否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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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六十一代天师的所有私印吗?”章嗣成端坐椅上,面前的长几上,摆放着刚刚找出的76枚形态各异的印章。这些印章,平素没有天师法旨,是不允许带出敕书阁五楼的。
章嗣成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这些印章,逐个拿过检查,一边开口询问道。
“其余便没有了?”
“回天师,这便是阁内存放的所有私印了,都在此处了。”看守五楼的管事的中年羽士站在一旁语气恭敬的小心回话。他不清楚老天师因何忽然来此,心中有些忐忑,不过天师不发话,便也只得垂手立在一旁。
章嗣成逐个观察,并且从中选了十余个印章取过观察印面,花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将其审视了一遍。
果然没有那枚印章……虽然心中早有猜想,不过章嗣成还是打开手中那本印谱,询问道:“印谱中记录的这一枚私印,我在这里没有见到,你可知其去向?”
那管事闻言便是心中一突,毕竟硕大天师府,偶有个监守自盗之事,实在称不上多不可思议,老天师此时突然询问,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管事忙接过那印谱查看,见印谱上的印鉴果然没有,心中愈发忐忑,额间冷汗汲汲,毕竟他也不清楚是否有手下监守自盗,若然是有,那盗取天师私印,即便是已封存的,也必然是极大丑闻,那么他这个管事今日便当到头了……
只是五楼如此多的藏品,那管事又哪能记得清楚,当下告罪一声,前去调取档案。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失落的印鉴 下
敕书阁藏品有着完善的档案制度,物品从入库到出库都有着系统的档案,尤其是其中的贵重物品,除了电子档案外,还有着纸质档案。经过一番查找后,那管事也是松了口气,因为档案中,确实没有那方“意与古会”印章的入库记录。
“天师,两份档案经过对照,能够确定,那方私印确实是没有入库。”管事生怕老天师不信,将一些档案记录打印出来,取来给章嗣成查看。
章嗣成取过档案翻看了一下,接着便将这些记录放在一旁,档案上果然如那管事所述。
于是,他干脆直接询问道:“既然印谱中的这枚印章未入库藏,那可能查到,其去向何处?”
那管事此时也大概明白,天师此行,真的只是为了那枚私章,与自己无关,心中便也放下了心来。当下思考了一阵后,开口讲解道:“前代天师羽化后,依例私章都会存放至敕书阁,并留下入库记录,如有取出,需经当代天师法旨,并且也会留存记录。”
他看了一眼此时放在一旁几案上的印谱,接着道:“似那印谱中有记载,而敕书阁中未有入库,或许有两种可能。”
说着,他看了一眼老天师,见其一副倾听之色,当下继续道:“一种是天师在世时,将其赠予给了他人。闲章属于文人雅好,互相赠予之事也并不罕见。”
“另一种……”那管事顿了顿,小心的斟酌了一下语气,接着道:“则是历代天师羽化后,随天师棺椁葬入陵寝。”
“那随葬品有登记造册吗?”章嗣成闻言若有所思的问道。
“有的,不过四十年前敕书阁曾发过火灾,规模不大,很快便扑灭了,不过当时有部分档案还是过火损毁了,前代天师的随葬记录不巧便在此列……”对于这一点,那管事倒没有隐瞒的意思,且不说那件事许多天师府的老人都是知晓,且当时管理敕书阁之人也并非是他,对他而言全无责任。
“唔……当时确有此事。”管事提起火灾,章嗣成便想了起来,回忆起当时确实有过一场火灾,不过因为规模不大,敕书阁只是损失了一些文册,当时并不在意。
不过,即便如此,章嗣成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并不觉得那已损毁的随葬品造册上就能够找到那枚印章的下落,目前收集到的信息,已经能够互相印证了。
章嗣成心中笃定,那枚失落的“意与古会”印,定然便是前代天师在世时赠送给那位高人的,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何那位高人手中有着这枚印章,而天师府敕书阁中却失落了这一枚。
这至少可以说明,至少在前代天师时,那位可说有通天彻地之能亦不为过的高人,与天师府,是有着密切交流的。只是不知两者之间,究竟有着何种关系……
如此说来,一切的事件,似又回到了第六十二代天师章继顺的意外去世上。上代天师的忽然去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遗嘱,导致当时的天师府上下,对于天师继位之事一片混乱。
甚至天师府内部当时还分裂出两派,分别支持天师的两个嫡子。即便最终章嗣成以嫡长子的身份在竞争中胜出,但是面对此种情况,还是花了好一翻经历才重新整顿好天师府内部。
现在想来,第六十二代天师的去世,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件啊……
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呢?
除此之外,在章嗣成的心中,还始终有着一股抹不去的阴霾存在。概因丹鼎山附近的市镇中一直有古老歌谣流传:“绝不绝,灭不灭,六十三代有一歇”。
一些人认为,歌词暗示了天师府在六十三代天师这一辈必将有大事发生。这歌谣最初其自何时已无人知晓,然而畿纬之说,自古便为玄门看中,更何况《大易》中曾提到第63卦为既济卦,意“盛极而衰、功德圆满”。
这也是章嗣成自继位以来,一个不可言说的心病,尤其是在近来超凡事件不断现世后,章嗣成更是立即将那畿纬之词联系起来,心中颇为忧惧。
不过,无论如何,章嗣成自觉已经看到了破局的希望,一直以来,那压在心头,几乎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巨石,似也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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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和三十七年西历2016年3月28日13:16丹鼎山大真人府家庙
用完午饭,往常照例都会小睡一会儿的章嗣成没有休息,而是前往家庙祭祀历代天师及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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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天师、列祖列宗神灵在上,第六十三代天师章嗣成恭请祖宗垂青,庇佑吾道,昌隆日盛,不坠声威,不坠家名……”章嗣成看着面前供桌上层层叠叠的牌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株香。
缭绕的香烟在昏暗的家庙中缓缓的升腾,散开,就如同皑皑云雾,章嗣成看着那一个个古旧的牌位,恍惚间便仿佛看到了一位位穿着端重法袍站在云端的历代天师,无声的将目光投注过来……
在这种混合着神秘、静匿、庄严的氛围中,章嗣成脸上的面色也似乎变得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最后拜了三拜,章嗣成扭头缓步出了家庙,守在门外的大弟子范泽清急忙跟上……
“通知连川过来一趟。”走出家庙约数十步,章嗣成忽然停下了脚步,扭头对身旁的范泽清道。
章连川是章嗣成的长子,刚过天命之年,其是正妻所生,在宗法制度上,是嫡长子,自幼也是作为下一代天师人选进行培养,当前作为天师府监院一职,已经事实上承担了天师府相当一部分庶务,而老天师章嗣成,近年来由于年事已高,除了出席一些礼仪性场合和会见贵客,基本不参与天师府日常性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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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我要亲自走一趟
听闻父亲召见,章连川急匆匆的来到了父亲的书房,因为今日老天师临时托词抱恙,故而由他出面接待先知之城的使团,刚刚才陪同那位韦尔斯主教交流了两教的经典与学术……
对于父亲近来心思很重之事,他也是知晓一二的,毕竟身为下代天师的接班人选,对于那些核心的事情,章嗣成也并未瞒着自己的儿子,而对于章嗣成忧虑的那些问题,章连川亦是隐忧在心。然而,对此,他同样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好在他目前还不是天师府的当家人,只要老天师一日还在,他就还一日不用面对那些最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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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父亲您是说,您要亲自去一趟赭碧峰?”章连川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容色苍老的父亲。
从去年起,老天师的身体便差了许多,原本每日还能看到天师用完晚餐都会在后花园散上半小时的步,从去年底开始,便不再见到了。也许是压力过甚,又或许是真的老了,总之,老天师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削了起来。如今虽还未到走路都要搀扶的境地,然而要说去爬山,那简直便是开玩笑!
虽然赭碧峰距离天师府并不算远,然而在章连川的印象中,那便是处荒僻山峰,除了周围大概有些村落,平日里并无人去的,想来山路也不会好走。
章连川还以为是老人想要出去散散心,连忙劝谏,说了一大通诸如山高路陡,不便通行之类的话,想要打消父亲的心意。
章嗣成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伸手止住了长子的劝谏,缓声道:“昨夜之事,你可知晓?”
章连川闻言一愣,之后面色渐渐严肃:“已听到有弟子议论,原本打算忙完这一阵,晚餐后顺便与父亲讨论此事……”
章家是大家族的规矩,章嗣成的妻子儿女,只要在府中,晚餐时,便要一起用餐,以示家族团员和睦,不忘孝悌之义。
“此事事关重大……泽平今早回山,向我汇报了一桩大事。”章嗣成亦不隐瞒,原原本本的将管平泽回山之后所汇报之事和盘托出,之后又将他前往敕书阁,并经过一番调查后的结论,说了出来。
章连川听的目瞪口呆,如听传奇故事一般,如不是知道自己父亲尚未老糊涂,差点便要以为老天师年事已高,犯了癔症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其中关联逻辑,似乎也并无问题,他渐渐从最初的不可思议中缓了过来,开始思考其中关键,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近来超凡异事频现,而在这种情况下,各地的一些玄门宫观或有意或无意的也在舆论上推波助澜,一定程度上,使得各地宫观的也都收获了一波信众红利。而在这种背景下,天师府作为玄门三山之首,其态度,便显得颇为各方所关注。
作为玄门翘楚,天师府毫无疑问应该站在整个玄门的利益之上,趁机宣扬正法,吸引信众。然而,天师府此时是真的没有底气,老天师想要保持暧昧,尽量不引动各方关注。然而为盛名所累,实在是藏不住。这就好比房间中的大象,你想要隐藏住自己,他人又不是傻子……
并且在这种情况下,诸如政府、皇室、一些相熟的勋贵乃至方方面面的势力明里暗里打探、递话询问的也是让他既困扰,又担忧。好在此前老天师年高德劭,身份贵重,尚且还压得住场子,能够得以始终保持沉默之态。不过长此以往,却也让他感到焦虑。
以天师府的消息灵通程度,他自然知晓云霄山一脉如今正在急速崛起,尤其是那李真人京师一行之后,据说简在帝心,甚至在一些上层的小圈子中被传的神乎其神,直有当世仙真之感……
章嗣成也不去打断他的思考,慢条斯理的端起手边茶盏抿了一口,之后又从一旁取出了一本线装书,正是那本《历代天师私章印谱》,其中的一页,还夹了一张纸页。
章连川忙将其接过,翻开一看,那夹着的纸页的那页,正是那“意与古会”的拓页,而那张纸页上则是一张放大照片的打印件,上面写的是一行提拔与一枚清晰可辨的印文。
章连川在金石书画一道上也是耳濡目染,颇有鉴赏能力,细细看来,很快便辨认出了其中提拔乃是“承和三十五年冬顾顺之于木庐。”
而后面的印章虽认不得,然而对照那印谱,便也清楚无疑了。顿时确认了父亲并没有信口开河,这事情,似乎真是如此……
“你再看看这份名录。”章嗣成又递过一本外观古旧的蓝皮线装书册。
章连川接过书册,看了一眼便明白,这是一本记载天师府弟子谱系的书籍。在天师府,这样的书籍每隔几十年都会编订一本,上面记载了丹鼎山道脉每一代弟子的师承谱系、俗名、法名等等信息。其实不仅仅是天师府,在其余三山道脉亦是有同样的习惯。玄门三山作为玄门正脉,分支众多,而编订此类书籍,亦是其权利之一。
章连川直接将其翻到其中插着书签的一页,打开细看,很快便看到了一个名字,眸子瞬间一缩。
那一页上,记录的第六十代天师章致诚,传承谱系,按照上面记载,章致诚前后收过32名弟子,而在众弟子之中,有一人的名字,叫顾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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