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色梦乡
陆绊给宋云嫣的秘书李梓健发了条消息，提醒他南华医院的事情，便又沉浸在了工作和学习中。
一周后，陆绊完成了粗剪的工作，从电影的角度来说，现在的片子已经可以看了，至少能看懂剧情。
但分镜，节奏什么的，都很简陋。
想要细化，至少还得一周，也就是十月才能看到。
不过在此之前，陆绊还有些边角料要做。
首先是背景音乐，主题曲。
他之前的视频，跪在真实，实景的背景音就是最好的配乐。
但放到电影肯定不行，这又不是那种手持摄像机类型的伪纪录片，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一点儿配乐的。
再说了，放完电影，总要有人来唱首歌吧。
所以，陆绊通过宋云嫣的关系，找到了一位据说很不错的独立音乐人来操刀。
他今天就是去找这位音乐人的。
对方的工作室坐落在江城市中心，距离老街也就三站地铁，在一处办公楼的六层，看起来颇具艺术风味。
“你好，我叫锤子。”
对方这个人看起来也就比陆绊大两岁，一股文艺青年的范，仿佛随时可以拿一把木吉他坐下，斜向上四十五的仰望天空落下一道明媚的忧伤。
“我是陆绊。”
陆绊打了个招呼，环视一圈对方的音乐工作室。
“你这个工作室挺不错的，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锤子不太理解，但他也没多问。
毕竟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不然作为目前还算火热的音乐制作人，他是不会去接这种不上院线的网络剧的配乐的。
寒暄几句，锤子开门见山。
“不知道你想要怎么样的配乐？”
“我想想。”
陆绊思考了一下。
他其实不懂音乐，最擅长的乐器是小学学的竖笛，勉强能吹出《欢乐颂》的水平。
所以让他来讲需求，有些困难。
“需要一首很诡异的，很令人害怕的音乐，还需要另一首很令人害怕，很诡异的音乐，然后还有一首不那么诡异的，温暖一点的音乐。”
“……”
锤子头上冒出了黑线。
让不懂行的人来讲述自己的需求，一般就是这种五彩斑斓的黑之类的描述，他倒也见得多了。
“这样吧，你有没有样片或者片段，我具体看过之后帮你想想方案？”
锤子问道。
他这种音乐制作人都有一定的曲库，多半是平时的灵感积累而成。
一般情况下，要是给电影或者电视剧配乐，次一点的，他就从曲库里找一些没那么优秀的，自己改编一下打包卖掉，也算废物利用。
高级一些，片方有特殊需求的，他就会要求看对应的片段来进行创作，说是创作，其实也就是挑一下自己曲库的曲子。
给钱更多的，那就要轮到自己临时作曲了。
所以有些人看着锤子制作音乐的时候信手拈来，哪里是灵感，纯粹只是积累而已。
像他这样的音乐制作人，最怕的其实就是对方两手空空，也描述不出自己的想法，全凭锤子自己自由发挥又挑三拣四的。
“有，有，我剪了一段样片，你要看看吗？”
陆绊摸出了手机。
“走，我们去放映厅看。”
锤子大手一挥，很是开心。
有样片就好了，制作音乐还不是简简单单。
他带着陆绊来到工作室的小型放映厅里，将影片拷贝到投影仪上，点击播放。
开头，就是一叶扁舟，正在波浪上沉浮，镜头采取的是俯瞰，锤子觉得肯定用了无人机，才能制造出这种孤寂冷清的氛围。
“这水挺蓝的啊，环境真不错。”
锤子夸赞了一句。
接着，他就顺着陆绊的视线，看到了海底那庞大的怪物。
湛蓝的海水，黑漆漆的怪物如同一个黑洞笼罩住了小船，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这就是深海恐惧症的表现。
锤子本来觉得这不过就是电影，可是当那海底的阴影逐渐变得浓郁时，他还是有些本能地紧张。
扑哧——
怪物破浪而出，掀起了巨大的波涛，明明是极为惊险的场景，可不知道为什么，锤子竟然看出了些许美感。
就像巨大的蓝鲸上浮呼吸，在海中游曳，那自然造物的壮美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特效吗，实拍那样太危险了吧……”
锤子嘟囔了一句。
接着，小舟被掀翻，陆绊沉入水下，透过他的眼睛，锤子看到了清澈的海底的光景。
无数的正在蠕动的巨大的触须构成了那怪物的本体，仿佛要将人拉入深渊般向着四处延伸，镜头拉远，陆绊小小的身形悬浮在海里，与庞然巨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在那一瞬间，人类的渺小，自然的伟大，尽显无遗。
锤子轻吸一口气。
这种画面上的极致享受是不需要理解成本的，就像人类看见雷霆的威光便要匍匐，目睹洪水的奔涌便要战栗般，光是看着这一幕，就足以让人忘记呼吸。
就在锤子觉得那真实到有些压抑的画面令他呼吸不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能呼吸了。
就像身处水中一样，溺水者的肺部会被填满水，直至每一个肺泡里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他会觉得整个人都被揪住一样痛苦，无论怎么挣扎，都难以逃脱死亡的命运。
溺水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锤子感到胸闷气短，直到一束光芒从天而降，落到了那巨大的怪物身上。
嗡——
就像蜂群被火焰驱散，那巨大的怪物顿时分裂，成为无数细小的存在，可那些存在又被火焰灼烧，在海底亮起了璀璨的光华。
锤子这时候才猛然大口喘息，注视着那海底绵延数里的苍白之火，忽然有一种圣洁，庄严，肃穆之感。
伴随着电影里的陆绊被拉了起来，锤子这才回过神来，刚才那开头的几分钟，虽然几乎没有台词，但整体的画面极为优秀，富有张力，他竟然看入迷了。
“陆绊……陆绊老师，你这个电影，有点东西啊。”
锤子回味着之前那微妙的窒息感，仿佛身处大海之中的孤独感，最后看到那苍白火焰的救赎感，现在已经很少有影像能够让他产生这样丰富的体验了，作为一名灵感很高的音乐制作人，光是刚才那一阵体验，就让锤子涌现出了好几种不同的旋律。
这些旋律就像是虫子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仿佛它们天生就应该如此。
“嗯，一般一般。”
陆绊点头赞同，但刚才看到身边这位音乐制作人的表现，他有些困惑。
这影片，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第122章 身临其境
陆绊自己看这电影的时候肯定没问题的。
他之前都看了那么多素材了，对着剪辑鼓捣了一周，要是视频素材有问题，他会不知道？
可是现在看身边这个音乐制作人的反应，好像看电影的人身体会产生对应的反应？
是因为他很特别，还是这电影很特别？
陆绊不太清楚。
电影基本顺着陆绊的经历来演绎，只是模糊解释了他到这里的理由，间接交代了一些背景，一段介绍背景和角色的承接剧情，就到了遇见红叶，前去调查失踪画家那一段了。
陆绊早就看过无数遍，因此他的关注重点不在画面上，而是身边锤子的反应。
他发现，当看到那一幅血肉模糊的，仿佛地狱绘卷的画时，锤子的呼吸都一度停滞了。
那画面仅仅在投影大屏幕停滞了片刻，可锤子却依旧沉浸在那癫狂错乱的绘画之中，眼前好像出现了幽深的黑暗，又像出现了斑斓的彩虹，一时间竟然痴了。
“这幅画，我很难描述，我说不出，但我大受震撼，这电影的美术太强了，这些楼阁，这些庭院，你是去国外实地拍的？”
锤子小声询问。
“算是吧。”
陆绊觉得，这影片可能真的有问题。
因为旁边负责播放的小哥，双眼也盯着屏幕，变得迷离了起来，就像是被某种具有魔性的事物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一般。
难道是由于自己平日见得多了，所以产生了免疫力？
陆绊决定考量一下后续的影响。
锤子还在为歌岛的风景而陶醉，大吹特吹陆绊的美术风格，剧情就已经进入转折，到了陆绊和红叶上山的地方。
在那幽暗的鸟居下，陆绊采取了第一视角，周围都是茫茫的黑暗，只有靠近的地方能有一丝微光。
锤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忽然，一阵令人揪心的歌谣响了起来，他只能听懂只言片语，但其中传递出来的情感却是实打实地钻入锤子的心窝。
他感觉四肢发冷，放映厅好像变成了寒冬的街道，一阵鸡皮疙瘩冒出来，令锤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在这样的环境下，又看到那白茫茫的雾气，锤子心跳加速，感到自己竟然冒出了冷汗。
他自然胆子不小，正常的恐怖电影都还能接受，可他还是第一次看一部电影产生这样的生理反应。
就好像自己来到了那漫长的，没有尽头的鸟居道路上，孤独身处其中，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
锤子不知为何，脑中想起了自己有一次走夜路的情景。
那也是很黑的夜晚，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前面也看不到路，后面也看不到路，如果不是靠着时不时经过的昏黄的路灯，他都以为自己进入了异世界，在那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之中，恐惧被唤醒，滋生。
一切都在影片里掠过了那个穿着巫女服的女人的衣摆时停滞。
锤子只感觉一阵耳鸣，什么都无法思考，随后才是剧烈的心跳，和整个人从刚才开始就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的感觉。
在有些特殊的情况下，人身体因为专注而高度紧绷，遇到恐怖之类的释放了压力，彻底放松的时候，可能会连带着某些不该放松的肌肉也跟着躺平，这也就是为什么会吓尿了的原因。
当然，锤子没有吓尿，他就觉得整个人身上好像长了毛一样，每一寸皮肤都在收缩与舒张，回过神来，背后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了。
这场景真的吓人吗？锤子回想了一下，觉得不尽然，只是想到了小时候走夜路，有了共鸣，让他觉得有点担心，而那巫女的影子，远没有突然出现一个鬼脸给人的震撼大。
但为什么自己就那么害怕。
那巫女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锤子试图闭上眼睛缓解一下，却发现，就算闭上了眼睛，看到的还是那巫女的脸。
“！”
他忍不住挺直了身体。
看到陆绊和红叶走进神社，见到那端坐着的巫女和神官一字排开的场景，锤子又忍不住赞叹起这画面的构图来。
“这部电影我觉得不是走剧情流的，而是走分镜，走美术流派的，着实体现功力啊。”
锤子大致听说过，导演的风格看他的出身，编剧制片出身的，就对剧情和人物关系特别在意，而摄影美术出身的导演，镜头感很强。
当然也有一些导演，画面非常好，但剧情稀烂，目前陆绊的电影的剧情，锤子觉得算中规中矩，就是常见的惊悚悬疑题材。
只是，到了玩【百人一首】的时候，锤子觉得不对劲了。
他觉得整个放映厅都变得幽暗了起来。
那摇曳的烛光，令锤子眯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