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明洛
“没关系，我也会把联系方式留给你，有什么想法随时找我。”
调查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有折痕的名片。
“外面还有事情需要调查，我先去看看其他人的工作进度。九点钟你在图书馆门口等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一定要等我，过了这村没这店。”
“我知道了……”
对方的语气神秘兮兮，又不打算立刻讲清楚，故意玩谜语人那一套，非常可疑。碍于调查官有公务员身份，她也不能说什么。
该讲的内容都讲了，剩下的事不归她操心。昨天晚上吃的牛排早就消化完了，肚子里空空如也，不如先去整点早餐。
“这身衣服估计也不能要了。”
图书管理员制服沾了点血，血液干涸凝成褐色污垢，袖口和衣摆撕裂几道裂口，修补起来也不好看。
而且，发生过杀人事件的地方都会被打上“极凶之地”的标签，继续在里面工作也不安全，圣卡琳娜也产生了辞职的念头。
衣服上的血鲜红刺眼，让她回想起被血海淹没膝盖的惊悚一幕。
汹涌的血海似乎是油画鬼有意让被困的人看到的幻觉，中了幻觉无法摆脱的人必死。严格来说，那算是存在于虚实夹缝之间的杀人方式，但和出现在人脑中的幻觉不同。
鬼制造的幻觉是它们为杀人而创造的“现实”，死去的人确实是死了，没有在油画鬼死后重新活过来。
经此一事，圣卡琳娜被迫加深对鬼的认知——一旦遇上异常，不要对胆量和能力过于自信，千万别犹豫，将一切交给鬼。
只有鬼才能对付鬼，也只有鬼才能杀死鬼。
对着头顶上的湛蓝天幕长呼出一口气，肚子适时发出一阵哀嚎，催促她尽快就餐，压制越来越强烈的食欲和饥饿感。
“不管了，先去吃东西。”
圣卡琳娜摸摸饿瘪的肚子，思考要吃什么。
想吃的东西很多，平常舍不得多买，担心掉进由俭入奢的陷阱无法自拔。人一旦尝过令自己身心愉悦的甜头就回不去了，就比如隔壁2308班的某位女生，曾经也是个淳朴无暇的打工人。
自从去酒吧蹦迪一次，认识几个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大姐姐之后，就自甘堕落成为姐姐们的玩物，再也不想打工，并发出“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打工”的宣言。
只有亲手挣来的钱花着才安心，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很愚蠢的事。
她走到图书馆对面刚开门不久的早餐店，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来一份生煎，一份烧卖，一碗冰豆浆，还有——”
“再来一份灌汤肉包，要大份。”
对面坐下一个厚脸皮的……鬼。
叶时雨毫无顾忌地出现在早餐店里，这回店主也看得到她，还说了句“好的美女”。
怎么回事？
“你……在搞什么？”
“别慌，除了驭鬼者没人看得出来。”
两人说话声音尽量压低，店主在忙着翻炒铁锅里的东西，噪音的分贝更大，刚好盖过这番悄悄话。
“你的血对恢复力量很有帮助，我已经能以实体形态在人间活动，如果你不想，也可以把我赶回红线里。”
冰凉的手自然地抚上圣卡琳娜的手背。
“我为了你跟那只红衣厉鬼奋战一整个晚上，受了不少伤，还差点被困在油画里跟它同归于尽，请客吃点东西不过分吧？”
279.贵圈真乱
一只脚踏出门槛，身后传来韦先生的声音。
“等等——”
他没花多少时间纠结，时间已经不容许再犹豫。
离那只鬼预告要带走女儿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每分每秒都过得很煎熬。鬼每次预告的事都会做到，比如要带走公交公司那位新来的实习司机，接着是开了十几年长途车的老师傅……
被鬼盯上的人都逃不掉，除非杀死鬼破除死循环。
“二十万……你真能保证帮我除掉鬼，让她别再骚扰我女儿和公司里的人？”
韦先生对那只鬼无计可施，看着时间逐渐流失，绝望的心情愈加强烈，语气颤抖，就差没哭出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很确定自己做得到。图书馆的事已经能证明我的能力，你要实在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好吧，你等我一下。”
衣着光鲜的男人败下阵来，用手机给某人打电话。
“帮我拿二十万过来，要现金。别问那么多，快点，九点钟之前送到EDIYA COFFEE二楼，超过九点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马上就来，我已经在车上了，您稍等，钱很快备好。”
接电话的人疑似是韦先生的秘书，态度恭敬。他特地打开免提，让圣卡琳娜也听得见对面说的话。
“怎么样，够诚意吗？”
“必须要看到报酬才知道你的诚意。”
韦先生很不耐烦，掏出一盒雪茄，用打火机点燃，旁若无人地吞吐烟雾，将喝空咖啡杯当成烟灰缸。
“你们这些大学生一个个的都不晓得艰苦奋斗，成天想着一步登天，通过走捷径赚快钱。遇到我算你运气好，其他人可没那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二十万。大学生哪里要花那么多钱？你看我，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创业……”
“怎么花这笔钱不劳你费心，如果说语言打压能让你在低学历这件事上获得安慰，实在是太可悲了。大学生可不是任你宰割的小白兔，你还得靠我，还有我的契约鬼杀死鬼。现在还有几个小时，你也可以再联系其他的驭鬼者。”
“算了算了。”
对话过程不算愉快，圣卡琳娜知道委托人不够信任自己，始终觉得这笔钱花得很亏。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他长点见识。
手腕上的红线遵照意志显现，红光闪烁，一道倩影从中走出。
从一根红线里召唤人完全是不符合常理的事，对面那两人瞬间愣住。
“这是……什么？”
他们看得很清楚，一个女人凭空出现，咖啡厅二楼的门纹丝不动，没有被人推开的迹象，视线范围内不存在能藏人的地方。
叶时雨大大方方地坐上沙发，脸上的表情带有警告意味。
“我是她的契约鬼。今晚对付那只鬼的事由我来做，希望你们对我的契约者客气一点，稍微注意下自己的言辞。”
提醒完两位委托人，她拿走另一张桌子上的菜单册子翻开，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份甜点。
几分钟后，服务生把东西端上，叶时雨用能力将蛋糕悬空，将攻击用的剪刀掏出，对着蛋糕轻轻划几下。
三角形蛋糕被分成大小均匀的几块落下，在盘中整齐排列成圆形图案。她用叉子戳起其中一块品尝，状态慵懒得像开下午茶会的英国淑女。
圣卡琳娜百无聊赖地浏览网页，不想和委托人多说一句话。
八点十五分，一位穿西装戴眼镜的年轻男子送来一只小巧的金属手提箱，随后麻溜地消失在夜色里。
韦先生将手提箱打开，里面塞满崭新的连号百元钞票。
这次的钱比防御部的奖金多一倍，新鲜的油墨味比任何电脑配件都能调动心中的欲望。用随身带的紫光验钞灯检查无误，圣卡琳娜才彻底放心，将这笔巨款收下。
“合作愉快。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保证完成得让你们满意。”
……
拿到钱第一件事必然是存进卡里。一大笔现金带在身上不安全，按照惯例只留一半，剩下的全部定期存起来。
手头上有十五万活期存款，之前就考了驾照，圣卡琳娜想买辆便宜的车当代步工具，免去挤公交和挤地铁的痛苦，不用风吹日晒雨淋，在毫无归属感的大城市里辛苦奔波。
或者多接几个单子，把钱攒多一些再买。
她已经踏上驭鬼者的路回不去了。有这么多钱赚，也没必要回去，继续过没钱的生活。
做完手头的杂事，圣卡琳娜马不停蹄地赶往韦氏父女的住所。
他们住在天应市最高档的住宅区里，附近全是独门独户的别墅，带宽敞庭院，大型车库和游泳池，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意境。
按响门铃，漂亮的女佣人踏着小碎步来开门，带着圣卡琳娜来到别墅正门。庭院里来了很多穿黑西装，身材魁梧的保镖。
保镖的腰间都带了武器，看起来很有安全感，实际上对付鬼一点作用也起不到，除非那把武器是鬼使用的，比如叶时雨的剪刀。
从一群保镖身边走过，女佣打开正门，眼前是上百平米的华丽客厅。里面的摆设很符合圣卡琳娜对有钱人的想象，还是那种没品味的有钱人。
站在门外看倒还算正常，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一进门，大片金色带反光的物件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地上是带花纹和菱格图案的米色瓷砖，超大的镀金和水晶吊顶，看似高大上实则土气的仿欧式圆柱，墙上还有一面带“大展宏图”四个字的玻璃镜。
客厅中央摆着一套白色铆钉沙发和铆钉扶手椅，门口竟然还有两尊镇宅用的石狮子。
桌椅和柜子用的紫檀木，通往楼上的楼梯，台阶是铺瓷砖的西式风，扶手却是九州风双龙戏珠的镂空雕刻样式。
能够把土贯彻到这种地步的有钱人不多，关系好的同学兼朋友苏寒家里就弄得有模有样，专门请外国设计师帮忙设计别墅。
“圣卡琳娜小姐您先坐，我去给您泡茶。小姐还在楼上，很快就下来。”
女佣向她鞠躬，走去厨房。
客厅角落的法坛摆着几个大香炉，里面是燃尽或正在燃烧的大线香。黄色符纸贴得到处都是，神像也摆了一整排。
很可惜，这些都是无用之物。
大概过了十分钟，委托人之一的韦欣从二楼下来。
她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吹干，身上散发出温暖的水汽。居家打扮的风格比较奔放，比在外面穿的奔放。
白色薄纱款半透明连体睡裙，披在外面的外套也是同款，清凉之余还带点诱惑。
虽然人长得不错，比小家碧玉高几个层次，站在叶时雨面前就没可比性。长得不错和长得美丽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之前谈价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韦欣不知道该说什么，圣卡琳娜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不想尬聊，闷头玩手机。
韦欣现在既紧张又害怕，身体突然靠近。
“那个……我们聊会儿天吧。你什么都不说，我爸人又不在家，就这么呆着怪害怕的。而且，你不觉得今晚有点冷吗？”
“可能是冷气开低了。”
圣卡琳娜拿起玻璃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上面冷气温度是22度。她从来不敢想象开22度的感觉，担心会上瘾，以后适应不了28度的节能生活。
“我帮你调上去，试试26度？”
“可以。”
随着空调温度上升，客厅也变得不那么像冰窟了。
还有几句话圣卡琳娜觉得不该说太直白，她很想吐槽睡裙过于清凉是导致冷的主要原因，但这是在别人家里，爱穿什么是自由，不便置喙。
女佣送来一壶热茶，倒进两只带花纹的瓷茶杯里。
整间屋子只有这套茶具的品味比较好，其他东西都充斥着一种简单粗暴的暴发户审美，想直白地告诉来家里的客人“老子很有钱”。
真正有品味的有钱人，房子都设计得简约大气，关于金色和银色的使用尽可能减少，以免陷入庸俗。
圣卡琳娜拿起茶杯啜饮，红茶的味道还不错，略带苦涩的芳香从舌尖散开，随后泛起一阵回甘。
“茶不错。所以你想聊什么？”
“我现在很难过……也很害怕。”
韦欣的表情比今晚在咖啡厅见面的时候更憔悴，仔细看眼睛还有点红肿。
考虑到她被鬼连续恐吓一个星期，今晚可能会遭遇恐怖的事，会哭也很正常。哭是女孩子的特权，面临死亡的威胁估计没有谁笑得出来。
身体的原主则是不会哭，也很少笑，她的性格淡漠。因为父母去世的早，她喜欢什么话都憋在心里。
女生告白也会直截了当地拒绝，最后来一句“对不起，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是很感兴趣。只不过她的经济条件实在很单薄，目前还在躲债。
父母去世之后，那些债主可不管法律规定父母的钱不需要子女还，他们的损失必须要有一个人偿还，那个人就是圣卡琳娜。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没事，你听着也好。有些话不能对佣人说，她们又不懂。我爸也不方便，他根本不懂年轻人的心思。”
“请讲。”
看在对方是金主的份上，虽然不是很想聊，正好没事做，干脆答应算了。
“我被女神耍了，刚才在微信里提了分手。是我把她甩掉的，那种烂人还是早点滚吧。”
“额……”
“那个女人，根本就是看上我家的钱才答应交往的，背地里还吊着几个社会人大姐姐，和人私聊的时候夸大姐姐们那种事情做得好，让她一整晚都没睡……”
“我懂，你遇到女海王被骗感情。如果想报复她，建议你去把她的大姐姐都撩走。或者，把她喜欢的人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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