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南清风
“看样子，你与芭万希的谈话似乎并不愉快？”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桂尼威尔回过头，看到那位奇怪的女仆小姐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在这几天间，他的衣食起居也是由这位女仆小姐所照顾的，桂尼威尔也得知这位女仆小姐的名字叫“莉可”。
“你在旁听我们的谈话？”桂尼威尔问。
“只是在附近清洁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一小部分而已。”莉可轻声说道，“看样子您似乎对芭万希很不满？”
“......很不满倒也说不上。”
拿捏不清楚这位女仆小姐的立场，桂尼威尔斟酌用词道：
“只是，你不觉得我们的领主大人似乎有些太嗜杀了么？我不理解，杀戮对她而言是一种乐趣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莉可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关于芭万希领主，我这边倒是有一个故事想要与你分享。”
【你从女仆莉可处了解到了妖精骑士崔斯坦的过去。】
【你了解到妖精骑士崔斯坦的本名是芭万希。】
“说是故事......不，也很难称之为故事吧，或许只能称之为一段在妖唎精国再普通不过再无聊不过的过往了。”
“以前的芭万希，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妖精，善良到有些愚蠢，她不知晓何为愤怒，也不知晓何为拒绝，只要有人拜托了什么事情就会去做，只要被人那样要求了就不会拒绝，即便遭到妖精们恶劣的虐待也不会愤怒，甚至连逃走都不会......”
“偏偏这样的她，作为妖精的本质却是吸血的妖精，她必须要通过吸食血液来维持存在，不过善良到愚蠢的她，也只会偷偷跑到战场上去吸一点尸体的血吧......但就算如此，她这样的行为被妖精们发现之后，还是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食妖精的妖精，也就是妖精国中最为肮脏的妖精。”
说到这里，莉可微微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了桂尼威尔：
“我想，妖精们究竟是如何恶劣的存在，你应该也有所知晓了吧？那么，你应该可以猜到她的下场吧？”
“......的确不难猜，”
桂尼威尔沉默了两秒之后说道：
“大概是会被所有妖精们作为欺压的对象，就算是什么时候杀死也无所谓，被其他妖精们随意地使唤一直到坏掉，再作为虐杀取乐的对象杀死吧。”
“恩，你对于妖精们的本质倒是非常了解呢。”
莉可轻轻点点头：
“没错，她就是遭到了这样的对待，只是即便她死后，也会重新诞生出新的一样名为‘芭万希’的下代，只不过因为妖精们的下代依旧会保持着与前代一样的能力......所以无论她如何重新诞生，每一次的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这一切一直持续到摩根将她设立为自己的继承人，并赐予‘崔斯坦’的赐名加护么？”桂尼威尔问。
“正是如此。”莉可轻轻点头：
“但是理由呢？”桂尼威尔又问，“说起来这个问题我奇怪很久了，为什么摩根要把她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按理来说，没有寿命限制的妖精应该不需要继承人这种存在的吧。”
“那种事情谁知道呢？”莉可摇摇头道，“说不定只是因为她在摩根女王渴了的时候为她递上了一碗水？所以就记住了这个善良的妖精，想要让她有一个好结局？”
“那也太随便了，不是都说摩根女王很冷酷吗？她会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闻言，莉可刚想要回答，桂尼威尔却又摇了摇头改口道：
“算了，那位女王到底怎么想的倒也不重要......所以呢？你来找我说这些，是想说因为芭万希以前是被迫害者，所以现在获取了力量与权力之后就顺理成章地去迫害他人？这样就合适吗？”
“......或许这是因为早期生存环境的恶劣，让她对于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认知仅有迫害者与被迫害者这两项吧？”莉可又说。
“但不管怎么说，这并不能作为她嗜杀成性的理由吧？”
“有什么不好呢？”莉可反问道，“反正芭万希所杀死的对象，基本都是妖精吧？之前你不是也说对于妖精们很是不满吗？你一直觉得不列颠大多数的妖精们都死不足惜吧？”
“你是想要洗白她吗？”桂尼威尔冷冷问道。
“洗白她？为什么？”
莉可有些诧异地看了桂尼威尔一眼：
“反正这么久以来，想必因为芭万希而死的普通人也不会在少数吧......但是那真的很重要吗？你是那种会为了素不相识的普通人，会为了所谓的正义而奋不顾身地战斗下去的人吗？”
桂尼威尔一愣。
“如果你与预言之子一同搭档的话，未来一定会走向拯救这个国家所有人吧......但是妖精们真的值得拯救吗？你真的愿意为了守护那些妖精们那样拼命，甚至是牺牲掉一些重要的东西吗？”
“可如果是辅佐芭万希的话，你反而可以毫无拘束地去做你所想要做的事情吧？”
第二十一章 莉可必不可能是摩根！
“......你什么意思？”
听了莉可的话，桂尼威尔愣住了。
对于莉可那番话的含义，他心里生出了一个猜想。
“因为芭万希并不是聪明的孩子啊......摩根本来也就没有想过让她真正继承这个国家，她只是希望芭万希能够在她身边开开心心地而已。”
“这样的她，对你来说实际上很好控制吧？获取她的信赖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想要架空她实际上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吧？”
“整个不列颠还有这样可以让你这样轻易地控制，并且行事不用受到任何拘束的势力吗？”
莉可轻声说道：
“不想试一试吗？借助她的手，把这个国家变成你所喜欢的样子。”
——感觉像被人看穿了。
简直就像是魔女的低语一般，莉可的一番话精准切中了桂尼威尔所想的关键点。
虽然无法完全认同，但相应的，她所说的话桂尼威尔也完全无法反驳。
的确......他不是警察也不是审判官，并不是那种会为了所谓的公理与正义赌上生命去战斗的人。
即便他很难接受在这样残忍的芭万希手下效力......但是莉可有一点没有说错，比起芭万希，他更难容忍的是这个国度中那大量的，丑恶无比的妖精们。
简直令人作呕，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种族，只是单纯觉得对方碍眼就将其杀死，只是觉得有趣就将朝夕相处的人类虐杀，剥夺生命对于它们而言就像是喝水一样自然。
从这一点上来说，芭万希的所作所为一点不比那些妖精们恶劣，就算是换了其他妖精坐到这个位置上，哪怕它们不曾作为受害者被妖精们迫害过，很可能也一样会像芭万希一样嗜杀。
而且，他的确很难再找到像新达灵顿这样适合他大展拳脚的地方了，其他的妖精领主们大多都很有主意甚至说是强势，桂尼威尔要是加入他们麾下势必要受到领主诸多限制......哪怕是他最能掌握管理权的圆桌军，因为珀西瓦尔与整体部队的道德值，他也很难真正把那帮丑恶的妖精们真正血洗一遍。
相比之下，新达灵顿本身那一堆负面buff反而都不算是什么掣肘了，因为他还是有信心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把这个城市扭转过来。
【在与女仆莉可的一番交谈之后，你原本还想要反叛的念头顿时熄灭了。】
【你受到了魔女的蛊惑，你的道德值大大降低了。】
【你升起了借助芭万希的身份去铲除不列颠上如此之多令人作呕的妖精们的想法。】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尔托莉雅或许会很失望吧。
桂尼威尔扭过头，望着窗外发起了呆，他的目光越过玻璃，投向远方那一成不变的昏黄天空。
只是，自己又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现如今的他，在这不列颠中真的有更好的去处吗？
想要逃到僻静的地方过上平凡人的生活，注定是不被允许的，灾厄到来之时，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可是，如果让他再度踏上与那圣剑使一样的旅途的话，他也一样是做不到的。
虽然只是在之前成为凭依从者之时短暂地于那导入的环节之中瞥见过......但是，那位妖精王之后的人生，应该是无比孤独的。
为了那一场永远铭刻于他记忆之中的旅途，他献上了自己之后的全部人生。
可是，即便是作为妖精王治理了这个国家十年，他对于妖精的厌恶也从未少过。
桂尼威尔并不具备那位圣剑使的记忆，但是，在那位王凭依在他身上之时，当阿尔托莉雅提到妖精这两个字的时候，那忽然间打自桂尼威尔心底升起的憎恶与愤怒他却是记忆犹新。
“......我得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桂尼威尔轻声道：
“但是，关于芭万希的本质......我还必须继续考察一下，如果她的本质真的无可救药，我依旧不会选择继续在她麾下效力。”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莉可轻轻点头，“但是我想，芭万希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桂尼威尔不置可否道，“不过，她怎么样之后再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过神来，桂尼威尔再度看向莉可的时候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无论如何，这个女仆小姐所表现的都超出了她的职位，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只是一个女仆那么简单。
闻言，莉可轻轻捻起裙摆，单脚向后，微微躬身，朝着桂尼威尔行了个女仆的礼节，轻声说道：
“如您所见，在下只是一介女仆而已。”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桂尼威尔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既然你知道那么多的辛秘，而且还能说出这种让我来利用你主人的话，难道——”
听着桂尼威尔的猜想，莉可低垂眼帘，什么也没有再说，但她捻着裙摆的手却稍微紧了一点。
“——你其实是跟随了摩根很久的妖精，后来被她派来当芭万希的护卫？”
“......为何会这么想？”
沉默了两秒之后，莉可才出声问道。
“只是作为一个女仆的话，不觉得你知道的隐秘太多了些吗？”
“妖精是没有寿命限制的，”莉可淡淡道，“我只是刚好运气好一些度过了我出生以来所遇到的那些灾厄。而不管是谁，只要活得久了，知道的东西总是会多一些。”
“芭万希得到崔斯坦的赐名也不过就是一百年前的事情而已，百年对于妖精的时间尺度而言并不算什么。”
“诶？你都那么老了吗？明明看起来那么年轻？”闻言，桂尼威尔不由得有些咂舌，“这年纪当我曾奶奶都有余了。”
“......桂尼威尔大人，不觉得我们的话题稍微有些偏了吗？”
虽然此刻莉可脸上依旧维持着那礼节式的淡淡微笑，但与此同时，桂尼威尔却感觉自己身周的空气忽然间冷了几分。
由于自桂尼威尔认识她以来，从来就没有从这位女仆小姐脸上看见过除了平静与微笑之外的表情，可谓将淑女应有的优雅发挥到了极致，桂尼威尔之所以觉得她本职身份不可能只是个女仆，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就算是这样，这一次桂尼威尔也本能地感觉到后颈开始冒寒气了，连忙改口道：
“啊......抱歉，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不会再提年龄这个无聊的话题了——”
“不，请等一下，”只是，这个时候，莉可反而不肯轻易越过这个话题了，她轻轻将一只手搭在了桂尼威尔的肩膀上，稍微靠近了些，微笑道：
“我要澄清一下，并不是我抗拒谈论年龄这件事，只是这个问题对于妖精这一存在而言真的没有意义，请你不要就那样以人类短暂的寿命来看待这个问题......”
“哦，哦......”
依稀能够感受到自己肩膀上那只手其中所蕴含的力量，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前这位女仆小姐所表现出来的还远在妖崔之上的武力值，基于求生的本能，桂尼威尔连忙点起了头：
对对对，您说的是，您说什么都对.jpg
但是莉可似乎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此时她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地细细盘点了起来：
“说起来，虽然大家看起来都很年轻，但是实际上你所能叫上来名字的那些妖精领主们大多都已经不年轻了，芭万希这样只在位一百年的领主已经算是很年轻的了，诺克娜蕾也是一百多岁，巴格斯特的话降生已经有四百多年了，缪瑞恩更是一千二百多岁了......”
“哦对了，还有梅柳齐娜那条笨......不，你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吧？就是妖精骑士兰斯洛特，不提她原本的身躯，单单是她成为妖精并获名已经是两千四百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我不提，我想您应该不会看出来分毫吧？”
“那，确实呢，对于不受寿命限制的妖精而言，年龄确实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桂尼威尔连连点头，下意识应道：
“那莉可小姐您多少岁了呢？”
“......”
于是乎，刚刚还有些喋喋不休的女仆小姐，忽然间沉默了。
“......仔细一想，如您所说，年龄这个话题确实很无聊，”
莉可收回了按在桂尼威尔肩膀上的手，身体也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再度安安静静地立到了原地：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来着？”
“呃......你问我为什么觉得你会是女王派来的护卫......”桂尼威尔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好意思，刚刚打扰您的思路了，请您继续说。”莉可微微躬身，迅速致歉道。
“这个......主要是你一直以来与我交流之时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那股味道，”桂尼威尔说，“我从您的言语之中听不出对芭万希的丝毫尊敬，甚至还总是带点长辈关怀晚辈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啊，没有说您比她老的意思啊。”
“我知道，我也没有往那边想，”莉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起已经开始有明显起伏的胸膛，“您大可不节外生枝的，”
即便是这么多年不见，这个笨蛋也还一样是个惹人生气的天才。
“所以说，再结合你虽然不尊敬芭万希，但是从立场上却依旧牢牢站在芭万希那边为她考虑的事情，话虽如此，但是你又始终不怎么积极行动，比如说我之前想越狱的时候也根本不管......”
桂尼威尔接着分析道：
“所以，结合以上几点，我猜想，你会不会是摩根的老部下，被她派过来稍微关照一下自己的女儿什么的，这样一来以上几点就都全部对得上了，而且看你的态度，虽然的确在维护芭万希，但总感觉你对这个差事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