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蔗
“哈哈，英雄？啊……真可笑啊……真可笑啊……”老人喃喃着，整个人竟又是发起抖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哈哈，我真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太难了……哈哈哈，太难了啊……呵呵……哈哈哈哈哈……”
老人说着，嘴里不断发出者阵阵笑声，可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接着，他扬起手来，竟又是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脸上。
可这一巴掌只让他的狂笑暂停了两三秒，随后他口中便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癫狂的笑声。
他举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可结果依旧和之前无异。
接着，他第三次抬起了手来，卢林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别这样！您不能再继续刺激自己了！”卢林焦急道。
看这情况，若是老人继续扇下去，能不能清醒不知道，指不定先就给自己抽晕过去了。
老人缓缓抬起头，那苍白的双眼中浸满了泪水，鼻血弄花了脸，甚至连嘴角也有血液流出，可老人却还是在癫狂地笑着。
卢林从未见过这样一张扭曲的面庞，他想要做些什么，可看着这样一张脸，卢林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真的有什么办法去帮一个已经被摧残至此的人吗？
他又哪能有自己有这种能力的自以为是呢？
而就在卢林愣神的时候，老人的笑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随后，卢林听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斑斓森林……”
“一定要找到斑斓森林……”
“她说了，她会去那里，而他也在那里！”
“他会来的！他就要来了！”
“你感受到了吗……他……他……来了……”
老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而他的力气也连同声音一样，慢慢地小了下去。
那枯木一般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那浑浊的双眼之中，似乎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
卢林看着老人，一时呆愣当场。
这老人，他竟然死了？
卢林猛一回神，赶紧把老人放倒，把手伸进老人的兜帽，想要去探探老人的脉搏。
可卢林的手刚一接触到老人的脖颈，当即愣住了。
下一刻，卢林直接扯开了罩在老人身上的破布，而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他骤然瞳孔一缩。
老人的身体竟是如同僵尸一般干瘦，肋骨间的皮肤深深地凹下，让每一根肋骨都是那般清晰可见，而最夸张的，莫过于老人的腰腹部，其最纤细处竟是不过卢林的手臂粗细，就仿佛……
“这具身体里，真的还有内脏存在吗？”卢林的瞳孔不断颤动，眼前的景象已然超过了他对人类的认知。
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卢林跪坐在尸体前，愣了很久。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给老人急救的打算。
且不说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急救知识，手上也没有用于治疗的药膏和水晶。
最重要的是，就算有，老人的这副躯体，恐怕也救不活吧。
卢林并不知道老人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但他感觉，死亡，或许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斑斓森林……”
这是老人最后留下的信息，显然，这是一个地名。
而且，他口中的“他”，应该也在那里。
至于他口中的“她”，那又会是谁呢？
……
不知道。
如果想知道，估计只能到这个叫斑斓森林的地方走一遭了。
不过在此之前。
卢林看向了老人。
可以的话，他希望老人至少在生命结束后，能够入土为安。
可是，他又该将老人葬在何处呢？
诺大的帝国，何处不是笼罩在圣教的阴影下？
他这被圣教祸害终身之人，却要葬在圣教执掌的土地上，何其悲哀。
可卢林若是带他出去，不知该去何处不说，甚至连自己都可能因此被圣教注意到。
“死无葬身之地这句话，原来还能这么解读吗……”
卢林笑了笑，抬眼望向天空。
四周的墙壁古旧而肮脏，只有那一小片天空显得是那般纯净。
那一瞬间，卢林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找到最适合老人的安葬之地。
这里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没人会来，没人在意。
圣教的光照不到这里，唯一将此地照亮的，就只有这小小的一方天空。
虽似井口苍穹，却也难得宁静。
第六十八章 祝您安睡
嚓！
卢林把手中的铲子插进地面，看着眼前的人形土坑，长出了一口气。
不同于现代的城市，这座城市中除了主路，大部分的道路都是最普通的土路，也因此，卢林才能在这里刨出一个坑来。
至于铲子，由于要挖坑，所以卢林就去之前的巷子里转了一圈，想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具，结果在两栋房子中间的一个粪坑旁边，他找到了这把铲子，索性就给拿过来用了。
“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卢林嘀咕着，来到了老人身边。
俯下身子，卢林把老人的尸体抱了起来。
“好轻，这真的是一个人应该有的体重吗？”卢林咬了咬牙，心头又是一阵不是滋味。
这位老人到底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啊？
明明应该也曾是讯刊里讨伐地下城的英雄，他到底凭什么要落得这样的结局啊？
“斑斓森林……”
卢林再次想到了这个地名。
去到哪里，他就能知道一切了吗？
“之后打探一下吧，”卢林暗暗想着，将老人的尸体放进了土坑。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卢林的错觉，当他退开的时候，卢林总觉得附近似乎又亮了一些。
阳光照在老人那沾着鲜血的枯瘦面容上……
卢林很希望这会是一片安详的景象。
可眼前有的，却分明只有凄惨和悲凉。
卢林叹了口气，正想拿起铲子，却突然发现自己脚边不知何时落下了一团皱巴巴的纸。
“是刚刚从他身上落下来的吗？”卢林捡起了那团纸，展开看了看。
那是一张老旧的画像，本来应该是被折起来的，但后来似乎被压揉成了团状，整张纸都布满了皱纹和还有不少水渍。
不过，画像上的图像倒是格外的清晰。
那是一名女性的线条白描画像。
画像上的女人闭着眼睛，面容姣好，有着一头柔顺的头发，只是，不知道是绘者有意为之还是画风如此，女人的头发被描绘成了由无数小指粗细的长条组成。
而在女人的头发上，还点缀着朵朵色彩缤纷的鲜花，穿着一身装饰着果实与鲜花的漂亮长裙。
除此之外，画上倒是没有别的信息了。
纸的背面卢林也看过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卢林不知道这画像上画的人是谁，但既然是从老人身上掉下来的，那估计是老人曾经很重要的人吧。
“唉……”卢林叹了口气，将那画放在了老人胸前。
随后，卢林拿起铲子，将老人下葬。
把土填好后，卢林没有为老人立碑，只是拿出一瓶灰云菇迷药，撒在了老人的坟包上。
狸米总爱靠这药陷入安眠，希望这药，也能让老人睡得稍微安详一些吧。
“安心的睡吧，你的磨难，到此为止了……”
卢林说着，冲着老人行了一礼，转身看向了身后的狸米。
狸米依旧如往日那般两眼无神，全程什么都没有做，也应该什么都没有想。
看着眼前的少女，卢林莫名的感觉自己心里比往常还要不是滋味。
卢林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本想再抱一抱狸米，可卢林很快意识到，这种行为根本只能让他自己稍微好受一点罢了。
叹了口气，卢林开口道：“走吧，狸米，咱们该回去了。”
————
————
广场中央，蓝杰正拿着一张湿毛巾来回擦着自己的光头，试图让自己的脑袋凉快一点。
“好热，肚子也好饿，这俩人到底去哪了啊……”蓝杰感觉自己的心好累。
自己的老大带着大姐说跑就跑了，留他一个人在大街边从上午一直坐到了下午。
若不是他背上的黑蜗标志，只怕都要被人当成要饭的了。
就在蓝杰一脸虚脱的时候，终于，他看见了自己老大的身影。
他当场就激动地站了起来，一路小跑向着卢林和狸米的方向跑了过去，心想接下来自己一定要跟他的这位老大好好抱怨一番。
可走到近前，看着卢林那满面愁容，感受着卢林身边那仿佛要把路边的花草都压上一头的沉重气氛，他一肚子的抱怨，生生又咽了回去。
“老大，你……你这是咋了？”蓝杰问道。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事情有点复杂，回头再说吧，”卢林叹了口气。
蓝杰的嘴角抽了抽，有点莫名其妙。
这老大大街上跟着一乞丐跑了，他还以为不是老大钱包被偷了就是让乞丐打了呢，结果回来这意思，怎么感觉遇到了什么大事一样呢？
可这又能有啥大事啊？
但，如果不是大事，似乎也说不通蓝杰为什么会走这么久。
蓝杰感觉自己好奇心要炸了，可偏偏现在的气氛似乎一点都不适合刨根问底。
“对了，不是让你去装车了吗？搞定了吗？”卢林问道。
“搞定了，东西已经都搬上车了，”蓝杰说道，“牛车我也让他们收购掉了。”
“嗯，”卢林点点头，“那好，所以现在咱们的新车在哪呢？”
“在城外呢，那玩意儿太大了，按规定都是不能进城的，只能在城外的草场待着，”蓝杰说道，“商会的人现在应该帮咱们守着呢，咱们也该过去接收了。”
“嗯，行，走吧，去看看，”卢林点点头。
“好，那咱们走这边，”蓝杰说着，走向了其中一条主路。
卢林和狸米则是沉默地跟着，两人都一言不发。
蓝杰走在前面，莫名感觉浑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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