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蔗
“啊，那好……”卢林咽了口唾沫，“我想想，首先……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女性微微一愣，旋即笑;:着摇了摇头道：“哎呀，这可真是，我竟然连自我介绍都忘记了……”
她抬起头，虽然依旧闭着眼，却让人感觉到她正在郑重地看着两人。
“我……其实没有名字，”空灵的声音响起，“曾经有很多人称我为骨树巫女，不过别这么叫我，他们给我扣上这个名字，只是为了想找机会把我架在火刑架上烧死。”
“后来，倒是有人给我取了一个新的名字，不过那个名字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声音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了。
卢林看看蓝杰，蓝杰看看卢林，随后两人的视线一起回到了那女性身上。
“所，所以，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蓝杰挠着头问道。
“嗯……是啊，叫什么好呢，”那女性歪了歪脑袋，“要不，你们就叫我白巫女吧，虽然我不喜欢骨树巫女这个称呼，但巫女这两个字，倒是也听习惯了。”
“好的，白巫女前辈，”卢林点点头，“说来，您过去就没有遇到过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的情况吗？”
“还真没有，”自称白树巫女的女性微笑道，“虽然在你们之前，也有过几个找到我这里来的可怜人，但他们的情况大多都很差，能像这样慢悠悠谈话的对象，你还是第一个，所以，我现在心情很好，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都可以慢慢问。”
“那再好不过了，”卢林长出了一口气，“那么……白巫女前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外奴’，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白巫女轻轻点了点头，答道：“这倒是个每人都会问的问题……所谓外奴，其实就是圣教以奴役其为目的，自其他世界召唤而来的可怜人。”
“果然，这我多少也猜到了，”卢林把双手都放到了桌上，坐得端正了一些，“但我想不通的是，如果只是需要奴隶，为什么非得费工夫从异世界召唤呢？”
“因为，外奴拥有着特殊的优势，”白巫女答道，“首先，外奴被召唤前所属的世界千奇百怪，不少外奴的体内都会拥有这个世界之中所没有的力量与能力，比如这孩子，她剑中的力量，就不是这个世界会有的力量。”
“当然，仅仅只是因为这些不确定的特殊力量，还不足以让教会如此大规模的召唤外奴，毕竟从异世界召唤外奴的阵法，投入的成本本就是非常夸张的。”
“教会最看重的，是另一个特性——外奴，是可以死而复生的。”
“他们是被从异界招来的外来者，他们的灵魂会同时烙印在两个世界上，所以，除非灵魂自然衰竭，否则他们位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烙印永远不会消失。”
“而这，便让他们可以在理论上实现无数次的重生。”
第一百零二章 无限重生的诅咒
“无数次的重生”。
听上去像是某种外挂一样的能力。
事实上也确实是外挂一样的能力。
为什么大部分的游戏主角哪怕遇到再艰苦的前路，最终也总是能通关呢？
归根结底，不是游戏主角设定有多强，而是在大部分游戏中，玩家可以无数次的读档重生。
就算不谈游戏，在卢林所知的各种漫画和小说中，以无限重生作为主角能力的故事也有不少。
可现在，当听到这个能力时，他脑中闪过的却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狸米那严重到完全超出常理的PTSD。
仔细想想，无限重生这个能力真的有那么强大吗？
人的精神，真的坚韧到了能承受无数次死亡吗？
PTSD，或者说“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定义是什么？
其是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一个人受到死亡威胁或是严重受伤，甚至被人威胁断肢，乃至目睹他人死亡，都可能会患上PTSD。
那么，如果一个人真的无数次的反复经历死亡，他的精神真的能坚持得住吗？
卢林看着狸米，此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提到狸米成功讨伐A级地下城的那一天她也会失控了。
恐怕，她每一次成功挑战地下城的经历，都是用不知多少次死亡堆砌出来的。
注意到卢林的神情变化，白巫女把手伸进了手边的花篮中，接着，拿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果然，你很特殊，”白巫女把手中的白花别在了卢林的胸前，“你应该没有死过，却还是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要是那个蠢货也能像你一样敏锐就好了。”
“那个蠢货？”卢林疑惑道。
“不，没什么，”白巫女微微摇头，“关于外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卢林点点头，“关于复活，具体是怎么复活的？”
“一般，分为两种情况，”白巫女说道，“其一，是靠灵魂和残躯强行复活，也是外奴正常死亡后的复活方式，复活之后的外奴会处于一种介于人类与死灵生物中间的状态，若是肉体彻底毁灭，甚至会化作幽魂。”
“当初你被抛下山崖，圣教的▉▉▉▉其实就是想要你死的远一点，到时候你变成了半死灵，自然会有人把你干掉，然后把你的肉身烧成灰烬，最后，你便会化作那峡谷之下的幽魂，在孤独中静静地等待灵魂的消亡。”
“妈的！这也太过分了！”一;'旁的蓝杰忍不住发表了一下感想，“莫名其妙把人拉来！觉得没用就一脚踢开，让人变成孤魂野鬼！这群人简直妄称圣教！我过去怎么就没看出来他们是这样一群混蛋呢！”
“你看不出来很正常，我说过的，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什么样全凭他们张嘴讲，”卢林耸肩道，“不过，这第一种情况，应该不是最常用的复活手段吧？”
“不，也不能这么说，”白巫女摇了摇头，“至少我所知的情况，外奴其实总共分三种，分别被称为‘珍兽’、‘能者’以及‘勇者’。”
“‘珍兽’，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却不代表其本身真的是珍奇异兽，而是一些由于原所在世界文明程度低下，所以智力方面不是特别理想的外奴，通俗点说，就是野人。”
“这些外奴大部分都拥有较为强悍的肉体力量，但没有太多成长空间，或者说，教育他们的性价比太差。”
“这类外奴会被教会收编作为特殊军队，主要用于战场之上，而他们死后，一般也就是靠着这种手段复活成为半死灵，只不过复活后，圣教会帮他们把肉体多少修复一下，让他们不至于因为肉体残缺而降低战斗力。”
“至于‘能者’，一般指的是拥有战斗外的特殊能力的外奴，这类外奴一般会被圣教安排在各种符合其能力的非战斗岗位上，算是日子过得最好的外奴了，几乎不会有死亡的风险，也不存在复活的问题，除了自由方面比较受限之外，生活大多能比得上一些小贵族了。”
“而‘勇者’……”
白巫女看向了狸米。
“像这孩子这样的，就是所谓的勇者，他们拥有着不属于这世界的力量和不死之身，他们是最强悍的单兵战斗力，还拥有能跨越死亡来快速成长的可能性。”
“他们死亡后，教会会执行次级召唤仪式，依照他们的灵魂烙印将他们重新召唤，让他们可以‘完美’的复活。”
“可是，肉体虽然新生，精神的创伤却不会消逝，为此，他们会对勇者们进行催眠，记忆清洗，甚至是直接洗脑，以此来降低死亡带来的影响。”
“但……记忆或许能被消除，精神或许能被催眠，灵魂的一次次受创却是无法被修复的。”
“灵魂是一个人存在于世间所经历的一切共同铭刻出的烙印，勇者们经历的死亡与痛苦并不会因为记忆被清洗就真的消失。”
“它们会成为堆积在勇者们灵魂深处的伤痕，这种伤痕的堆积最终会影响勇者们的身体，让他们变得胆怯，容易恐惧，甚至是精神崩溃，最终只能依靠催眠才能看似正常的行动，但，终有一天，被无限次摧残的勇者们会彻底疯掉，变成连基本的人格都无法维持的废人……”
说到这里，那空灵的声音越来越小，其中蕴含的情绪也越来越悲伤。
“这帮混蛋……”
蓝杰双拳紧握，牙关紧咬，虽然他并非勇者，但听到这一切，也实在难忍心头的怒火。
卢林自然也是一样愤怒与教会的无下限和混账，但同时，他又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好像某个细节似乎对不上。
是哪里……
是……
“等等，白巫女前辈，你是说，勇者虽然灵魂中的创伤会不断累加，但他们的记忆几乎都会被清除，没错吧？”卢林突然抬头问道。
“是的，”白巫女点点头，“灵魂的伤痕会让他们无理由的崩溃，甚至他们自己都不会明白为什么……”
“不不不！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症状绝对不应该表现为PTSD！”卢林突然激动道，“PTSD必然是基于创伤记忆出现的精神疾病，如果连记忆都没有又怎么会出现闯入性记忆？这根本就说不……”
话说到这里，卢林看着白巫女那微微偏向一侧的脑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啊，抱歉，我刚刚有点激动了，”卢林赶忙解释道，“我刚刚的意思是想说……呃……”
“无妨，虽然我不能完全明白你用的那些特殊名词，但是，;!”白巫女眉头微皱，“你是说，这孩子，可能并没有失去关于过去的记忆？”
第一百零三章 她会好起来的，一定……
关于狸米的情况，卢林判断狸米是重度PTSD的理由，以及PTSD具体是什么，卢林和白巫女仔细地讲了几十分钟。
白巫女一直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和卢林讨论几句，PTSD这个说法对她来说很新颖，但实际上又并非什么新鲜的东西。
因为这种精神障碍本就不是勇者特有的，在军队之中，士兵也特别容易出现这种疾病。
而在聊完之后，白巫女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同卢林的说法，而是给出了几条她所知的信息。
首先，她过去遇到的勇者之中，就没有一个出现狸米这种症状的。
其次，教会确实不是每一次在勇者死亡后都会清除他们的记忆，但相对的，如果一直不清除记忆也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用不了几次，勇者的精神状况就会出现问题，而且大概率会出现惧怕战斗的情况。
教会需要的是能发挥全部实力且无所畏惧的“勇”者，所以在过程中清除勇者记忆几乎是必定的事情。
而卢林也说了，狸米的情况太严重了，严重到超出常理了，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狸米的情况也不可能是某一次死亡后突然就恶化到这个程度的。
但她也并不否认卢林的推断，倒不如说正相反，她很同意卢林的推断。
所以，她给出了一个猜测。
狸米并非从未失去过记忆，而是在某一时间点，因为某种原因，突然找回了自己过去失去的那些记忆。
至于狸米为什么能找回自己的记忆，是教会搞砸了还是有外力介入，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基于这个猜测……
“或许，这孩子的情况并不像其他人那么糟糕，突然的记忆恢复恐怕才是她逃出来的契机，而不像其他人，到我这里时，往往灵魂都已经处在了崩坏的边缘”白巫女轻轻抚摸着狸米的头发，“她毕竟还这么年轻，灵魂之中累加的伤痕虽然不会少，但应该还没到积重难返的地步，我应该有办法可以帮她一把，若是往后你能好好照顾她，或许也能帮她逐渐治愈灵魂中的伤痕。”
听到这话，卢林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当即站起身，向着白巫女郑重行礼道谢。
“不用谢我，你把她保护地很好，这一点上，我不如你……”白巫女微笑着摇了摇头。
卢林微微一愣。
这话他就有些听不明白了，白巫女说不如自己，可，她之前也没见过狸米啊？
还是说，她指的是别的事？
见卢林一脸茫然，白巫女只是微笑道：“别在意，只是我的一点自言自语罢了，总之，这孩子的事情你暂且不用太担心了，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问题想问吧？”
“啊，当然，”卢林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我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说想问的问题，现在这里攒了一大堆，倒是有些怕白巫女前辈会嫌我烦人……”
“不会，我已经很久没找到能聊天的对象了，”白巫女笑着，右手轻轻一挥，数杯散发着花香的清茶出现在了桌上，“来，喝些花茶润润嗓子，接着，咱们慢慢聊就好。”
卢林和蓝杰见状，皆是同声致谢，喝下一口后，皆是对这花茶赞叹连连。
纵使是卢林自认为来自物质丰富的世界，要论生平喝过的花茶，这也确实是他喝过最好喝的。
一番客套过后，卢林再次打开了话题。
他的第二个问题是，“地下城”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没有出乎白巫女的意料。
毕竟聊到勇者，就一定绕不开每个勇者的使命，那便是地下城。
“知道吗，根据历史记载，最初圣教之所以开始召唤外奴，其实目的是为了组建;:军队。”
白巫女空灵的声音响起，开始慢悠悠地讲述了起来。
“那时候，帝国还没有如今这么强大，圣教也还不叫圣教，具体叫什么，现在已经查不到了，但总之，那时的圣教虽然实力还算不俗，但影响力十分有限，甚至在国内都无法做到信仰垄断，更别提传教他国了。”
“直到某一天，圣教出了一位狂人。”
“他说，他从邪恶的魔神手中骗到了一股力量，一股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力量。”
“当时，所有人都只以为这家伙疯了。”
“但后来，他证明了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召唤了大量的外奴，用这些外奴为帝国打造了一支军队，一支不死的军队。”
“当时，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圣教的时任教皇把这鼓吹成了神迹，改教名为圣教，以圣主之名，举帝国之力，率不死之师征伐四方，不断扩张着帝国的疆土与圣教的影响区域。”
“当时的圣教与帝国，甚至一度想要靠着这股力量直接统治整个世界。”
“但很快，一个东西的出现绊住了他们扩张的脚步。”
“那就是地下城。”
“针对地下城为什么会出现，至今也没有一个明面上的结论，尤其是在圣教的口中，它被认为是未解之谜，就和洪水干旱一般，是偶然出现的灾害。”
“但在几乎所有巫师魔法师之类的圈子里，对于地下城的出现原因，都有一个共识……”
“这东西，是外奴召唤带来的副作用产物。”
“大量的外奴召唤扰乱了某些东西的稳定性，类似于……世界之间的墙？或者，时空的正常……网格，嗯……抱歉，这东西用语言有些难解释。”
“总之，地下城自那之后开始在帝国境内大量出现，根据其危险程度的不同，它们会给周遭地区带来或大或小的麻烦与损害。”
“为此，圣教不得不暂缓进攻的脚步，转而开始对付这些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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