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蔗
但今天，他这习惯却帮了卢林大忙了。
说起酒馆里最会找麻烦的，除了酒品差的醉鬼之外，就是那些热衷于寻衅滋事的帮派混混了。
若是想找个死不足惜的恶徒杀掉，这些人里，应当是最容易出现符合卢林预期的目标的。
平日里卢林都行事低调，离这些人远远的，对他们也不感兴趣，自然没什么了解。
但汤波不同，作为酒馆里的店员，他就是想不和这些家伙打交道都不行。
和他聊天，卢林很容易就能知道有关这些混混的传言。
很快，值得注意的信息就在聊天中出现了。
“你应该知道，集市东边小巷子里那间小吃店吧？”汤波说道。
“嗯？卖糯米团子那家？”卢林问道。
“是的，就是那家，”汤波点点头。
“我知道，他家的老板娘人很好，”卢林说道，“每次他们家有新口味试吃，我都会去吃上一小份，虽然那老板娘知道我不会买，但从来没说过我，还会问我的意见。”
“是啊，比林夫人是个好人，”汤波说着，却是叹了口气，“可惜了，唉……”
听到汤波这话，卢林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唉，你还不知道吧，比林夫人最近上了酒馆的花册，”汤波说道。
一听这话，卢林当即惊得瞪大了双眼。
花册。
这是酒馆内帮派混混们口中的黑话，所谓的花册，就是酒馆里的皮条客用来揽客的册子，上了册子，也就是说做起了皮肉生意。
“怎么可能？比林夫人家的生意一直不错啊？她哪里需要干这种事？”卢林愕然道。
“是啊，比林夫人不是那种会为了赚钱干这事儿的人，”汤波说道，“但，这花册嘛，面上那些都是骨肉皮没错，可还有一些花册是一般人不怎么见得到的，那上面的人，背后说道可就多了……”
“嗯……这我确实不清楚，”卢林皱了皱眉，“不说别的，就说比林太太这事，来龙去脉啥的你有了解吗？”
“嗯，这事儿传得还挺开的，”汤波点点头，“戴别尔，这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卢林摇头。
“黑蜗帮的，但是平时一般都独来独往，总是穿个人模狗样，不熟的人经常看不出他是混帮派的，”汤波说道，“但这小子坏得很，下三滥的事情就没有他不沾的。”
“所以，是他逼得比林太太上了花册？”卢林问道。
“算是吧，”汤波叹了口气，“事情起因是俩月前的事儿了，那天比林先生来酒馆喝酒，喝多了些，就被他盯上了，那天店长也没注意到他们，让他给比林先生带出去了，他带比林先生去了他的场子，上了赌桌。”
“上了赌桌？”卢林坐直了身子，“中了杀猪局，欠了赌债？”
“不，比林先生虽然喝了酒，但毕竟本身不好赌，要骗这种人赌红眼可没那么容易，”汤波摇头道，“而且我早就说过了，这小子坏的很，他可不满足只赚一比，那天的赌桌，他一直在给比林先生喂牌，整一晚上，比林先生一直在赢，据说赢了有好几十枚银币。”
“这可不少啊，”卢林摸了摸下巴，“他想靠不停喂甜头给比林先生养成个赌棍？没那么简单吧？”
“是啊，比林先生本身就年轻，又读过书，哪有那么好骗，”汤波说道，“所以他根本没打算骗，赌桌是个局，陷阱却不在桌子上，而在桌子旁……”
“桌子旁？什么意思？”卢林不解。
“你如果见过他们的赌桌就会知道，他们的玩法基本都得喊，”汤波说道，“喊口令，欢呼，扯皮，你就算是个再沉默的人，上了桌子，气氛到了，规则到了，也得跟着叫起来才行，叫多了，就会口渴，口渴了，就得喝东西，那一晚上，他们赌桌边的酒就没断过。”
听到这话，卢林顿时眉头一跳，问道：“你是说，酒不对劲？”
“嗯，”汤波点点头，“酒里兑了草浆，我估计一开始加的不多，所以比林先生也没发现，但整整一晚上，只要逐步增加草浆含量，加上酒精的作用，不知不觉，人就中了套了……”
一听到这话，卢林吃面的手都僵住了。
草浆。
这也是道上的黑话。
指的是一种具有一定神经毒素的草药的萃取物。
那玩意儿基本等于这个世界的加麻大特产，虽然没有卢林穿越前世界中那些形形色色的现代化工产物来得劲大，却依旧足以毁掉任何沉沦其中的瘾君子的一生。
“太阴了吧，”卢林的脸都黑了。
“是啊，”汤波叹了口气，“自那之后，比林先生就发现自己染了草浆瘾，开始还想戒，可这东西戒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加上戴别尔那家伙又一直跟他那晃荡，后续手段耍了没两周，就彻底让比林先生上了瘾。”
“再之后，不过俩月，比林先生的家底就被戴别尔掏了个干净，之前赚那几十个银币，现在倒吐出去了几十倍。”
“钱花光了，瘾却更大了，后来自然就开始欠他们的债，被讨债上门，最后闹得连比林太太都上了花册。”
说到这里，汤波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他们家呀……之后多半算是完了，也不知道他家的丸子还能吃到几时……”
说到这里，汤波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又叹了口气，然后闷头吃起了面。
卢林也陷入了沉默。
这种事前世在各种法治节目里倒是没少看，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这还是第一次。
而且竟然还是在不同的世界。
这个世界，至少这里，可没有卢林认知意义上的警察，镇里的卫兵虽然会维持基本的秩序，但也只是维持“基本”的秩序。
没有详细的法律，没有刑侦体系，事情一旦复杂，他们就会试图让事情简单化，然后简单的处理掉，像比林先生这种情况，只要对方拿出比林先生欠债的证据，他们往往就不会再管了。
管理方式粗糙的结果就是灰色地带巨大，也是因此，明明是在有实际领主势力存在的地方，帮派势力也能这么活跃。
之后的时间，卢林没有再和汤波聊太多别的话题。
一是因为气氛有些凝重，二是，卢林的目标已经确定了。
喜欢独来独往的帮派人渣，实在是再适合作为他的任务目标不过了。
所以接下来，卢林都用来侧面打探了一些和戴别尔相关的消息，知道了他的基本特征，以及他平日里的活动习惯。
根据汤波的说法，几乎每天晚上酒馆开业后不久，他就会到酒馆里来，是一名有着红褐色头发的地灵，喜欢穿深色系的衣服。
虽然类似特征的地灵族并不少，但反正到时候有汤波在酒馆，卢林拿不准问问就是了。
至于酒馆开门前的这段时间，卢林正好可以先准备一些东西。
————
————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卢林抱着一大袋子东西回了家。
进屋看了看，少女还在老地方缩着，家里没遭贼，一如既往的和平。
卢林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从里面拿出了一小袋米，一大块肉，以及一堆蔬菜还有几小瓶调味料。
这堆食材花了他整整三个银币，尤其是那几小瓶调味料，看着小，各个都价值几十铜币，就算卢林现在手头已经宽裕多了，也还是有些肉疼。
把这堆食材抱到门口，卢林开始生火做饭。
他打算把肉和菜都洗净切块，焯水后拌上调料和米一块蒸，直接蒸一锅焖饭出来。
他买的蔬菜也都是适合加在焖饭里的，焯水过后的肉也不会腥。
虽然肯定还是比不上一桌子精心烹饪的饭菜，但厨具有限，就算卢林真想要去做一桌子菜他也做不出来。
甚至就算是这简单的焖饭，因为取水烧水洗菜切菜捞肉捞菜各方面都不方便，卢林都折腾了接近俩小时，才终于把饭菜焖上。
本来还担心之前吃了一碗番茄面会影响胃口，这下好了，这一折腾，那一小碗面条早就消化干净了，坐在炉火边，闻着从锅盖边飘出的丝丝香气，卢林不自觉得咽了口唾沫。
一百多天了。
他终于能吃点不一样的了。
就在卢林眼巴巴地望着饭锅之时，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自己身后的阳光。
他缓缓地转过头。
只见那浑身缠绕着绷带，宛如木乃伊一般的少女，正站在他身后，用那空洞无神的眼神静静地俯视着他。
第八章 好好一姑娘家整恁埋汰呢
卢林敢肯定，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心脏绝对接近停跳了。
太吓人了。
要不是对方是被他亲手包成的木乃伊，他都要以为自己撞鬼了。
不过，少女之后倒是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到了他的旁边，盯着锅，开始发呆。
看那样子，倒像是个乖;乖等着开饭的小孩一样。
只是，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到可怕，其中完全看不到任何对食物的期待，也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
卢林不知道人怎么样才能时刻保持这种状态。
举个例子，哪怕你在发呆，若是周围突然有声音响动，或者眼前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人总会下意识地被吸引注意力。
随后，你的脑中多少会产生一些念头。
比如。
“噢，是一只猫跑过去了。”
“噢，是隔壁家在唱歌。”
就算在发呆，就算不在意，类似的想法总会本能的闪过脑海，而眼睛作为心灵的窗户，当这些念头闪过时，人的眼神也总会跟着思维走，眼神中自然也就会有些鲜活气。
但，这位少女的眼中，完全看不见类似的东西。
若非之前卢林被她精准地按在地上过，卢林都要怀疑她的眼睛是不是其实已经瞎了。
两人在锅边坐着，少女不说话，卢林不敢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直到饭焖好，卢林打开锅盖，锅中香气扑面而来时，卢林才终于从少女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只是那变化细微到卢林都无法判断其含义，甚至他都无法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至少有一点他还是能确定的。
少女这时到这里来，就说明，她应该是来吃东西的。
想想也对，本就大病初愈，而且她也不知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会饿才是正常。
考虑到自己刚毛了人三个金币，卢林倒是不会小气到和她计较伙食费。
卢林给两人一人盛了一大碗饭，正当他思考应该给少女拿勺子还是拿筷子地时候，他惊愕地看见，少女竟是直接用手抓起还烫得不行的饭菜，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
她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没有那种狼吞虎咽的紧迫感，但却透露出一股诡异。
她明明吃着饭，却似乎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饭中，只是凭感觉一把一把的抓起食物送到嘴边，然后凭本能吃掉，咀嚼，吞咽。
她的脸上沾满了油乎乎的米粒，加上本就凌乱无比还遮了半张脸的散乱头发，看上去邋遢地不行，这样的外貌，再配上那诡异且机械的行为和空洞的眼神，一度让卢林感觉身上寒毛倒竖。
面对一个活人，卢林竟是看出了些在僵尸或是人偶身上常见的恐怖谷效应。
本来期待的一顿饭，也吃得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好在少女吃得很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便把那一大碗米饭全给塞进了肚子。
接着，她放下碗进了屋子，甚至连脸上的米粒子都没抹掉，就又回到了那位于角落的桌子底下，缩成了一团。
卢林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呃……
至少，她状态还算稳定？
而且还知道吃饭……
这算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吗？
算了，都行吧，至少卢林现在能安心吃他的饭了。
毕竟是期待已久的丰盛大餐，卢林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碗里。
这一顿，他一直吃到撑才停下。
由于煮的多，锅里还剩小半锅，应该下一顿也够了。
把锅盖盖好，卢林回到屋内，把自己采药用的背篓背到了背上。
吃饱喝足，那就该干活了。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人了，那前期的准备工作一定要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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