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在那弯弯,如狼牙似的山巅上,属于她的白色十字架墓碑静静伫立于此。
铭刻于石碑上的只有名字,没有姓氏。
她轻轻拂去灰尘,基座上刻印着一段墓志铭。
在蒙德,埋葬死者之后,为了明示墓主人的身份,有雕刻“碑文”的传统。
有时是一段箴言,有时是死者生前的功绩,也有时……是他人的祝福。
忧娅的墓志铭正是后者。
——这里沉睡着神圣贞淑的一朵小花。
为病痛所掠,以至凄惨凋零,行于死荫的幽谷。
绝美之花啊,你未曾绽放便被收割,神将至纯之物置于身侧,将你这朵鲜花携至永不枯萎的天堂绽放。
在琴注视着这段文字,面露哀痛之时,身后也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姐姐?”
她转过身去,妹妹芭芭拉正同样捧着一簇鲜花站在身后,表情也有些意外。
“……是芭芭拉呀,你也来看她了吗?”
顶着她的视线,芭芭拉缓步来到墓碑前方蹲下,将花束放下,而后才再次站起。
在这片足以眺望到果酒湖与蒙德城的位置上,背手而立,声音好似忘却悲伤了一般。
“嗯。如果不常来看看她的话,一定会被埋怨太寂寞了吧。”
而后,她又看向姐姐,询问道。
“那姐姐呢,今天授勋仪式你是很重要的主角吧,我去到宴会现场没有找到你,才想到你可能也过来这边了。”
“只是,突然有些迷茫了……”
琴摇了摇头,也站于妹妹身侧,注视着同样出落得漂亮又可爱的她。
眼前似乎有一瞬女孩的虚影闪过,如果忧娅没有病逝,或许也该和芭芭仚拉差不多大了吧。
“——姐姐的话,一定能够找到正确的路。”
妹妹笃定地说。
那其中所包含的并不止有对她的信任,还有某些更加深沉的情感。
“……我不清楚,但如果芭芭拉,还有大家都是如此期望的话……”
这时另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是响起。
“那如果他人不认同呢?”
她们一齐看向来者。
那正是整装待发的优菈,她长得更高了一些,与琴差不多持平,但沉稳自信的气质却是其所不具备的。
她望着若有所思的琴,眸光带上了一丝审视。
“如果连你自己都无法辨清自己的方向,也没有办法履行使用这份力量的责任,那就把她还给我。”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
琴沉下声回答。
“我必须去实现忧娅的那份愿望。这是我以古恩希尔德这一姓氏所立下的誓言,请恕我难以从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优菈轻轻甩动手腕,碧蓝琴弦剑身的华丽巨剑显现:“童年回忆里,我们好像也尽是在为这件事情打架。”
“那如今你也要继续下去吗?我们已经长大了,代替没法长大的她走了很远的路,如今还要让她为我们担心下去吗?”
琴紧抿着唇瓣,眉头皱起,似乎对于她在女孩墓前拔剑的行为颇为不满。
“少说得好像很理解我妹妹一样。”
优菈冷冷地回道。
“……优菈姐姐,这样说太过分了!”
芭芭拉不愿看见她们争斗,也不愿意被她的亲人所不认可。
只不过,周围却是又一次响起属于其他人的声音。
“我倒是觉得优菈小姐说得虽然直白了一些,但事实的确如此呢。”
凯亚嘴角挂着戏谑地笑容,如同准备好看一场绝佳的乐子一样。
“更何况,我们也对琴你是否有资格接任大团长代理这一职存疑。现在正好让你们两个切磋一场,看看究竟谁更适合领导大团长远征后的骑士团吧——”
“你周边缠绕着太多无意义的琐事了。”
就连迪卢克也不知何时抱臂站于一旁,表情冷峻。
“这让你连真正的敌人都没有看清,甚至到了现在,依旧让你没能看清楚自己真正的职责。”
被逼上崖巅的琴面色苍白了一些,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曾经亲密如战友的友人们。
“……你们早有预谋吗?”
“就是因为这种迟钝,才叫你一直都没有发现罢了。”
优菈将剑锋朝下,身躯微微前倾,就如同即将发起冲锋的游击骑士般,眸光锐利。
“该做一个了结了,琴。一了百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由终落幕
单论实力,任职游击骑士已久,作战经验丰富的优菈足以称之大团长之下的第一人。
可琴亦也不是等闲之辈,要清楚认知的是,她的实力从来都不弱,甚至于作战经验也不会比优菈差到哪里去。
哪怕平时更多的是辅佐大团长维护城内的秩序,但她也是出身自古恩希尔德,从小经历艰难锻炼,是个不仅极具天赋,还努力到连优菈都自愧不如的卷王。
如今被冠以「蒲公英骑士」的称号。就已经足以代表她自身实力的含金量,光论剑术,恐怕在场的几人都在她手中讨不到好处。
可是,一者面对优菈,琴始终无法放开手脚。另一者,又因为妹妹的神之眼存于她人之身,始终护其周全,叫优菈无法用出全力。
她的本意一直都并非是与琴决出生死。
只是想通过战斗告诉对方,作为剑士除开手中的剑刃,更当磨砺自身意志。
否则,依照蒙德如今的局势,作为「蒲公英骑士」的琴很快就会从小队长升迁至副团长。
大团长准备远征的事情,在西风骑士团内部并非是什么隐辛。而等那天到来,那作为副团长的琴也会理所当然地担当大团长代理一职。
这一职务所代表的并不只是蒙德的武力巅峰,更在于这是一面守护蒙德与自由的坚盾。
在外有愚人众不断蠢蠢欲动的国际情势,内有叛徒——前任督查长的同党伺机而发的情况下。
要想让蒙德安然存续,人民安居乐业,琴所要面对的挑战空前巨大。
留给她迟疑、忧愁的时间已经不多。
在一切来不及之前,优菈必须要将她打醒,若她无法做到,那么哪怕动手抢夺,她也要将妹妹的遗物带走。
而那之后,无非就是浪迹天涯,去实现儿时与妹妹聊天时谈到的,去看看蒙德之外的风景。
这些年她为蒙德所做的已经足够多,也早已还清当年大团长的恩情了。
是时候该从这负担中解脱,如浪花般奔流了。
正因此——
剑与剑相互交叠,彼此施加于剑身上的力道正是其意志的延伸。
优菈紧紧盯着琴看,她亦是如此。
“告诉我,琴。你为之战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这身殊荣所带来的责任,还是家族强加于你的祖训?”
“永护蒙德。是我自身想要贯彻到底的理念!”
琴的态度很坚决。
“那你所要保护的那些东西里面,也包含着她的那一份吗?”
优菈加重了一些力度,让琴被压得后撤,单手剑对比双手剑,终究带有一丝天然的弱势。
单手剑所带来的灵活飘逸在同样将双手剑使得如舞剑般的优菈面前,不过是早已跨越的阻碍,而这里的地形同样也不适合游斗。
琴的目光也在这一刻漂移,注意到了那朵静静绽放于墓碑旁侧的纯白花朵。
她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更加坚定不移,甚至进而反推回去。
“我说过了。忧娅的愿望是保护芭芭拉,这是死亡也无法分离的珍贵之物——
只要我还活着,还能挥舞手中这把剑,这枚神之眼没有迎来黯淡的那一天前,我都会带着这份愿望前行下去。”
那盘旋于剑刃上的风压终于迎来解放,将优菈逼退回去,只不过她的脸颊上并没有不甘,反而是伸出手去触碰那拂过身体的微风。
而后,她握住手,像是抓住那一缕风一样。
“哼。还算是不错的答案,不过别以为是我输给你了——”
优菈微微挑起眉,娇俏的面颊上带着一丝傲气。
“等着吧,只要你再次露出软弱,我就会迅速夺走你拥有的一切。”
说罢,她便也径直打算离开。
只不过,凯亚却是挠了挠头,问道:“来都来了,不和忧娅说说话吗?刚才你那么生气,说不定会吓着她。”
“凯亚。”
迪卢克朝他投来制止的目光。
就连优菈的脚步也微微一顿,而后又“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和忧娅之间的关系,才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她也不会因为那种小事责怪我,而且说到底……”
她的声音低落了一些。
“她已经听不见了。”
闻言的众人气氛也消沉了下去,只有芭芭拉强颜欢笑地为大家打气着。
……
其实可以听见,倒不如说,在看见这种既视感极强的画面时,忧娅也有些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大家。
自从被埋葬后,她并未直接被投入下一世,而是被给予了一定自由时间。
虽然具体来说,也不过是看看大家为自己伤心的模样,自己也不好受,毕竟这个状态既没办法被察觉,也没有办法引起别人的注意,就算折腾了一整天。
也没办法让大家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只能透过偶尔琴动用神之眼的力量时,伪装出是自己的触碰了别人那样。
还有偶尔芭芭拉夜里偷偷哭的时候,陪伴在她旁边。
这些时间以来,她看见了许多变化,目睹迪卢克与凯亚的决裂再到复合。
看前者从心思单纯,正义的少年人变成如今在幕后解决暗潮汹涌真凶的黑暗骑士。
看后者从自愧于心,不甘就此成为他国间谍践踏过去的美好,选择一同守护蒙德。
一个喜欢早晨来看望她,放上几朵风车菊,念叨些酒馆的事情,以及对于未来局势的担忧。
一个喜欢黄昏来看望她,放上几瓶葡萄酒,嘟囔什么压力太大,自己只该是个闲职庶务长。
还有许多、许多那些曾认识的人,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
比如因自己离去,而一蹶不振,更加陷入重度幻想的菲谢尔,时至今日她也时常会和幻想的她聊天。
有时候她也会陪在旁边与她聊天,这个病症直到那只名为奥兹的夜鸦出现才得以缓解了一些。
虽然最初是闹过些许笑话,比如想乂要给奥兹取名为忧娅,可却又觉得它不是黑猫,而是夜鸦,还是公的,只能悻悻放弃。
再还有安柏,像是为了把儿时记忆尽数封存那样,变得坚强又可靠。
童稚的女孩逐渐长成活力十足的少女,又在安爷爷离开后,迅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侦查骑士。
她很能吃苦,富有共情能力,也认定有着属于她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获得神之眼时,她还找上了迪卢克,希望借出放存于他那边的「逐浪」,再次体验当初和忧娅飞行的那种感觉。
只不过虽然飞是飞起来了,也像是第一次飞行那样,像是火箭似的一飞冲天,但是就结果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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