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OMG张小签
“……”
英梨梨转过头去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自家老哥，而后者只露出了一个“诶嘿”的表情。
“敢情你是想要趁这个机会泡妹吗混蛋老哥…？！”
第五十章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鸣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对自己的好恶并不清晰的人，许多事情在他看来都只是被区分在“可接受”和“不可接受”的范畴内，没有特别明确的爱憎。
不过那也仅限于“部分事情”，其余情况下他也是和普通人一样拥有喜欢与讨厌的事情的。
鸣海喜欢甜食，喜欢聊天，喜欢通过言语上的沟通交流来构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与此同时他也讨厌太过甜腻的食物，讨厌没有意义的交谈，讨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与事。
不过事到如今，鸣海喜欢的事情或许又可以添加一项。
那就是在一旁安静观赏自己的妹妹泽村英梨梨夹在雪之下雪乃与山田凉之间，一副想要发难却又不得不竭力忍耐的样子。
“我觉得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呢——彻。”
和鸣海一同坐在后座的英梨梨的语气听上去格外不善。而坐在副驾的山田一上车就拿出了耳机开始听歌完全没留意到她的不满，开车驾驶的雪之下尽管注意到了这一点却也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将话语的主导权留给了这对兄妹。
毕竟兄弟姐妹之间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处理比较好，外人插手其中可能要承担意想不到的代价——这也算是她的经验之谈。
“哎呀，上次在餐厅聚会后我就邀请了两位姐姐跟我一起出游散心来着。不然只有我和英梨梨你两个人出来玩多无聊对不对？”
鸣海甚至脑子都不用转一下，为自己行为找补的话语便信手拈来。
“都是借口吧，彻你就是想和大姐姐一起玩而已！”
“要不然上次英梨梨你突然走掉那么礼貌，我有什么必要去约人家下次再一起玩。”
“唔……”
幸好远离纷争的山田小姐现在戴上了耳机在闭目养神，不然她肯定会脱口而出“小海，你又在pua吼，休息一下好不好啦”这种话吧。
“再说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英梨梨你还得搀扶我这个行动不便的哥哥，自己也玩不愉快不是吗。”
用甩锅大法使英梨梨忿忿地闭上嘴后，鸣海也立马见好就收开始软硬兼施。
“从小到大你都只和我一起玩，除我以外身边也就那个安艺伦也曾经可以陪着你…现在既然要把那个家伙也剔除在外的话，不带英梨梨你认识认识新的朋友是不行的。”
“………所以彻你原来想的是……”
「要让我融入……他的圈子里去吗。」
英梨梨的态度因为哥哥的说辞软下了几分，但是真正令她介怀的事情却从未消散。
毕竟就算自家老哥对她们不带什么歪心思，她们两人看向卷发少年的目光却只会令英梨梨更加忐忑。
那种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的情感足以波涛汹涌到把她的哥哥抢走的地步，英梨梨无比笃定这一点。
毕竟如果她们真的对自己哥哥没什么想法的话，怎么可能鸣海一提出邀请就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前来跟她们一起呢。
「再说这次出行…总感觉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尽管是毫无依据的结论，甚至没有逻辑推理的过程，但当英梨梨把目光放向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景物时，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不安还是弥漫开来了。
总感觉他们现在所通往的地方有点似曾相识，仿佛是她曾经亲自前往过的地方那般熟悉。
望不见尽头的深山老林，好像下一刻就会降下倾盆大雨的黑压压的天空，盘绕着山腰偶尔能途经僻静村落的公路——
周遭的一切环境就像是为了印证英梨梨心中不好的预感一样，变得越来越与她印象中的噩梦所吻合。
“等等，那个…雪之下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泽村英梨梨强忍着逐渐涌上心头的惊慌失措向坐在驾驶座的雪之下雪乃搭话了，而后者则是一脸平静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嗯？xx镇。上次和阿彻偶遇就是在他从xx镇回家的路上，所以约好这次一起出门再去一次——怎么，阿彻在出门之前没有和妹妹同学说明吗？”
“xx镇…？”
“准确地来说，是那个地方的神社。”
即使看出了英梨梨的慌张，鸣海也只是浅笑着注视着她心平气和地予以补充。
他之前没有提前说明就拎着行李消失好几天的旅行目的地就是这个地方——坐落于边陲小镇中无人问津的破败神社。
而直觉告诉英梨梨，这里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果不其然，抵达目的地后，这个身处深山中的小镇的荒凉程度就让英梨梨忍不住想起了那些恐怖电影中作为主舞台的偏远城镇。
小镇设施完好无损但是大部分房屋看起来都年久失修，路上鲜少有行人来回穿行，既没有热门旅游景点地理位置也不佳还得不到补助资金的乡下——这就是这个镇给英梨梨的最初印象。
“明明之前就已经来过一次了…彻你干嘛还要来这种地方。”
英梨梨帮着行动不便的哥哥挪下车后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解提出了问题，毕竟这个地方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好玩到让人流连忘返想要再来第二次的样子。
“我是来归还「东西」的。”
而哥哥虽然用有些虚弱的声音回答了她的问题，却也没有正面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英梨梨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和山田姐姐去到处玩会儿，我有事需要和雪之下家的二小姐商量一下。”
“唔……”
“好耶，是大冒险。”
虽说英梨梨有些不情愿，但是她也明白这是自己哥哥委婉的逐客令，肯定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让她听见——所以也就半推半就地被兴致勃勃想要到处闲逛一番的山田给拉走了。
“阿彻上次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吗？总感觉如果是我的话，是不太愿意来第二次的。”
将车停在路边反锁完毕的雪之下雪乃看向坐在轮椅里手握拐杖的卷发少年，等待着他说明状况。
“这是第二次了吧？雪之下小姐的公路旅行。”
然而少年开门见山所说出的话语，却让她脸上的镇定自若瞬间烟消云散。
雪之下雪乃可从来没有向他详细说明过她这辈子最难忘的那次经历究竟是怎样刻骨铭心。
第五十一章 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对自己来说模拟中的人物与现实中的她们并不能混为一谈的话，那么在另一场模拟中登场的——曾在上一次模拟中令他记忆深刻的人再次遇见他的话，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呢。
鸣海彻偶尔会钻一下这个牛角尖。
在第一次模拟中与雪之下雪乃出生入死的怪诞小说家鸣海彻已经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十数年有余了，在第二次模拟中让山田凉耿耿于怀难以忘怀的贝斯手鸣海彻也已经撒手人寰好几年了——如果她们想的话，早就可以从这场阴影中走出来了吧。
但是她们出现在第三次的模拟中，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眼底还是燃起了和过去相差无几的光芒。
这就有点难办了。
之前的鸣海将模拟中的她们与现实里的她们区别开来看做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明知自己所做的一切会永远成为她们心中的一个结也无所谓——反正只要达成了目的并且顺利通关了就好了。
可是现在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尤其是当他真的亲眼看到她们因为自己人生轨迹变得大不相同的当下。
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又可能是由于内在的道德观念不允许他继续这样若无其事地接受雪之下雪乃与山田凉对自己的好意——鸣海决定不再装傻充楞下去。
起码要让她们对于已死之人的情感有个真正的归处。
“我很感激雪之下小姐你对我的百般照顾，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那个曾经与你患难与共的前辈了吧。”
因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庞，相差无几的性格，所以情不自禁将他看作是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存在形式——雪之下雪乃知道这样可能会被人当做是移情现象。
“……至少我希望是如此，哪怕事实可能并不是这样。”
雪之下雪乃低垂着脑袋别过脸去，一直在四个人之间充当着稳重可靠的长辈角色的她终于罕见地露出了真实的脆弱——而这反而让鸣海心里升起点点熟悉感。
不如说现在这幅模样才是他所熟知的雪之下雪乃会有的样子。
“抱歉，我作为一个成年女性居然一直在自欺欺人上演这种拙劣的独角戏，还让你一个高中生陪我出演…肯定很过分对吧。”
果不其然，她开始了一如既往的逃避模式。
看来雪之下雪乃哪怕已经成年了，再加上经历了之前那番刻骨铭心的事情——一遇到自己难以把握的事情就会开始逃避的习惯还是一点没变。
“不，我没有这么觉得过哦。相反，我并不觉得怀着对一个人的执念度过十几年是什么很难以理解的事。”
卷发少年也低垂着脑袋，顺着她的眼光看向地面。
“毕竟一个人真正死亡的时候，就是不会再有人记得他的存在的时候。”
坟墓并不是为了死人而立的，相反是为了给活人留下念想。
如果那个人一直在心中从未死去的话，对于剩下的人来说他也就是像出了一趟远门一样从未真正离开过。
“所以，哪怕你在我身上——或者说山田她在我身上追寻这份熟悉感，我都没有意见。因为我可能确实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
这是什么意思…？
雪之下雪乃不是很明白。
那是自然，毕竟这就是鸣海想要的效果。
试问，如何能够在不动声色地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的同时，向这两位女孩表露真实的心意让她们安心？
回答——将真相包裹在不会伤害任何人的白色谎言中。
“我确实从小时候开始，就偶尔会梦见一些原本不属于我的记忆。”
浑浑噩噩的校园生活，绞尽脑汁也总是会卡在截稿日死线被编辑催促“再不交稿这个月你又没稿费了”，整日无所事事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无趣人生。
“但是在这种记忆里，也会有温暖的瞬间闪现。”
他也没有骗人，对鸣海而言在第一次模拟中确实有着许多弥足珍贵的记忆时至今日都难以忘怀。
比如在医院病房里第一次见到一身病服的雪之下雪乃的时候，坐在她的床边与她争论自己的新作到底为什么卖不出去的时候。
“还有握住一位少女的手，带着她闯出被束缚着的牢笼，借着一辆二手跑车就亡命天涯的时候。”
“…………？”
看着雪乃逐渐凝固在脸上的惊愕之情，鸣海也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如果说脑海里会闪过自己没有经历过的记忆算是「轮回转世」的一种的话，尽管这听上去有些荒谬，但是我也拿不出什么反驳的证据呢。毕竟事实就是如此——你所耿耿于怀的事情我都记得。”
鸣海换了一个方式对雪之下雪乃给出了回应，这是在不暴露自己是模拟游戏参与者的前提下，他能够想到的给自己编造的最好的身份。
「就当是还人情了吧，我也没有残酷冷血到看着女孩子为我茶不思饭不想的还能若无其事地利用她对我的好意帮我办事的地步。」
如果不把这份人情还清，他还做不到事不关己地奔赴这次的「死亡」。
“你…难道真的是……”
雪之下雪乃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很难将自己的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
她努力抑制着忍不住颤抖的嗓音，从一开始就在心中敲定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得到证实的激动之情让她情难自禁地伸出手来，想要试着去触碰坐在轮椅上的卷发少年的脸颊——
“或许是吧，但我现在也是泽村·斯宾塞·彻，英梨梨的哥哥。”
少年平淡的话语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无论是你记忆中的人还是山田记忆中的人，都无一例外早早夭折。”
“如果「这次」我也逃不过的话，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既然这样，能不能考虑一下我最后的请求——”
一脸平静的少年所说出的，是雪之下雪乃从未想到过的话语。
“不要留「那孩子」一个人。”
不要让她重演之前她们所经历的痛苦。
第五十二章 无法欺骗我的你
虽说干净利落地承认自己就是个很擅长说谎的人可能会在初次见面时给别人留下不怎么好的印象，但是鸣海并不避讳这一点——很多时候大大小小的谎言他都不需要经过什么思考就能手到擒来。
如果是其他人摊上这么个「本领」或许还会畏首畏尾地向别人解释“我只是擅长说谎，但不一定会主动骗人”从而掉入自证陷阱。但鸣海从来不会试图证明什么给别人看，他只会像是在接受夸赞一样欣然点头并且附和“谢谢夸奖，说谎可也是一门本事”。
毕竟人生中所遇到的大大小小的社交选项并不都能通过非黑即白的选择来决定接下来所通往的未来是否完美，世界需要精致的灰来进行润色点缀。
由谎言所织成的黑色幽默中也藏有点点真心实意的白色情感，或许就是鸣海能够以泽村·斯宾塞·彻的身份送给雪之下雪乃与山田凉最真诚的离别赠礼了。
“请别让那个孩子一个人。”
就像之前的「每次」那样，就像「她们」那样。
“……你这是什么语气。”
雪之下雪乃也察觉到了这番简短的话背后蕴藏的深意，再也没办法保持刚刚的自持。
“听了山田姐姐说的经历之后，雪乃姐你应该也有意识到吧？她口中的那位「鸣海彻」也是，甚至还没进入而立之年就遇到意外早早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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