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是她的阿丑。
“不要这样说好吗，阿丑。”素亦瑶轻轻捧起洛雪的脸，稍显不满地嘟起嘴，“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一起活下去！”
洛雪没有立刻应答，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却是望向了天穹。
似乎很久没能看到阳光了，灰黯无际的天穹与茫无边际的污毒沼泽如出一辙，就像是一座永远都无法逃脱的牢笼。
“嗯。”
她稍稍点头。
“拉钩！”
素亦瑶伸出小手，勾着小拇指，举在洛雪面前。
“好，拉钩。”
洛雪抬手钩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素亦瑶嘴里念着，拇指与洛雪相按，轻轻地晃了起来，
“阿丑和小瑶，要一起地，好好地活下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洛雪轻声重复了一遍，眼中含笑地看着素亦瑶，
“我们...都要活下去。”
第三十三章 彼此
漫无边际的污毒沼泽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知飘荡了多少天，洛雪与素亦瑶能看到的却只有绝望。
幸好她们还拥有着彼此。
至少现在还有。
这段时间，洛雪的五感在逐渐减弱，乃至消退。
味觉与嗅觉已然失灵，耳朵也时常听不到声响。
连视野都似乎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无论如何都拨不开。
她的伤势本就无可挽回，污毒沼泽的环境又十分恶劣，恶化更加严重。
更何况，没有踏入蕴灵境，就无法辟谷，洛雪只能依靠兽血和兽肉，苟延残喘地维持着生命。
虽然毒素对厄难毒体来说不值一提，可终究没有充足的养分延缓她的衰亡。
更糟糕的是，污毒沼泽上凶兽遍布，蕴灵期凶兽比比皆是，可能还有筑基期的凶兽潜伏在旁。
素亦瑶虽然是蕴灵期，但她的战斗经验基本为零，并且完全没有学过术法。
她每次离开棺材，给洛雪狩猎的时候，都是拼尽全力，弄了不少伤势。
可就算这样，素亦瑶能够战胜的也只有先天境界的小兽，稍微强一点的她就得逃回棺材的威慑范围之内。
洛雪知道她的死期将近，她不想让素亦瑶再为了自己而冒险。
她想把所有实话都告诉素亦瑶，让小瑶独自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
可是，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呢？
她看着素亦瑶为了自己奔波着，受伤着，却总是把笑容挂在嘴边，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
她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这样的时日总究不能永远地持续下去。
棺材固然残余着强悍的气息，但周围的凶兽并不仅仅依靠本能行事。
更别提...修士的躯体，对它们来说就是最难得的美味。
因此，凶兽们微弱的神智让它们一次又一次地进行试探，一步又一步地逼近着棺材，逐渐染指这片看似禁忌的领域。
很快，它们便会发现，这座棺材不过空有强悍的气息，却无法威胁到它们的生命。
到那时，才是她们真正绝望的时刻。
“阿丑！阿丑！”
素亦瑶轻轻地晃了晃略微失神的洛雪，满脸惊喜地抬起一只足足两人大小的凶兽尸体，
“快看呐，我可以打死蕴灵期的凶兽啦！”
她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似乎很是期待洛雪的夸奖。
可是，此时她漂亮的脸蛋却沾满了秽臭的血污，浑身上下更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这只蕴灵期凶兽的躯体上大多都是兽类撕咬的痕迹，想来素亦瑶应该是虎中夺食。
为了让洛雪鼓起信心，才这样说而已。
短短时日，素亦瑶已经从一个年仅十岁的懵懂女孩，逐渐蜕变成能在绝地之中生存下来的坚强少女了。
可这一切的代价...却过于沉重。
“小瑶...很厉害。”
洛雪轻笑着，抬手抚了抚素亦瑶的脸颊。
她稍稍瞪大双眼，试图看清眼前少女的模样。
她想把这绝美的容颜印在心底，可却总是隔着一层灰雾，怎么也看不清。
“真遗憾啊...”
洛雪情不自禁地说道。
“遗憾什么？”
素亦瑶眨了眨眼，但很快便徒手从凶兽尸体上撕下一块肉，举到洛雪面前，
“不管了，阿丑快吃，吃了就能快点好起来！”
“嗯。”
洛雪点头道，像以往一样，被素亦瑶小口小口地喂着腥臭的凶兽血肉。
像是担忧洛雪的状态，素亦瑶一直在说话，努力地转移洛雪的注意力，
“听说外面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虽然我都记不太清楚了...但肯定是很好很好的！”
“阿丑一定要坚持住，以后我每天都给阿丑做最好吃的东西。”
“阿丑...阿丑...”
只是，在洛雪的耳中，这些言语却断断续续，不甚清晰。
洛雪已然清楚，她余下的时日...不多了。
这不多的时日，她还能做些什么？
还能为小瑶留下些什么？
“小瑶。”
洛雪忽然出声道。
“嗯？”素亦瑶动作稍稍一滞，“阿丑，怎...怎么了？”
“你知道，我在凤阴山深处...得到什么了吗？”
洛雪艰难地睁开双眼，淡淡地看着素亦瑶。
“什么...”
素亦瑶与洛雪对视着，却满眼都是忧虑。
可以看出她并不关心洛雪到底拿到了什么东西，她只是在担心洛雪的状态而已。
真讽刺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绝世传承，紫阳道人布下数十年大计都求之不得，可对这两个小女孩来说，却远比不上彼此重要。
只是...无奈。
...世间安得双全法。
“是能让小瑶变得特别特别厉害，天下无敌的东西。”
洛雪轻笑着，向素亦瑶伸出了双手，张开怀抱。
“嗯...”
素亦瑶配合得靠近了些许，依偎在洛雪的怀抱之中。
她的小脑袋靠在洛雪的肩膀上，眼底似乎闪烁着泪光。
她隐约知道阿丑想跟她交代些什么，就像当时的凤阴真人一样。
难道，阿丑也要消失了吗？
不，不要这样的事情...
可是，素亦瑶不忍心打破现在这份难得的安宁。
此时此刻，就是她此时以来最幸福的时候。
哪怕只有一瞬。
洛雪捧起素亦瑶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笑容逐渐灿烂。
终于...看清了。
拨开浓重的灰雾，这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
值得她托付一切。
洛雪贴向了素亦瑶的脸颊，她们的额头轻轻相抵，两双眼睛近在咫尺。
“现在，小瑶，阿丑就把拥有的一切都交给你。”
浑身的玄阴化凤经开始运转，洛雪的体表浮现出绝美的真凤道纹，紫红色的纹路瞬间蔓延了她的全身，直至脸颊。
随即，这些纹路向素亦瑶迅速挪动过去。
与此同时，素亦瑶脑海的记忆之中浮现出真正的玄阴化凤经，洛雪把紫色玉简里的所有内容都传给了她。
连同...真凤精血。
世间仅存的最后一滴真凤精血。
真凤精血和玄阴化凤经自然而然地在素亦瑶体内运转了起来，没有丝毫晦涩排斥之意。
...仿佛她才是命定的真凤传人。
可这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不...”
素亦瑶抽泣着，她终于意识到，洛雪想要做什么了。
她的阿丑，就要消失了。
“不要...阿丑...不要...”
可素亦瑶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阿丑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了她。
当这一切完成之后，洛雪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脸色红润了几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小瑶，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哪怕这个世界没有阿丑。”
第三十四章 落幕
“不...”
素亦瑶想起身拦下洛雪的步伐，可她却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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