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虽然在这个小木屋里面，凰尊是清醒着的，但其实她的意识本体就在沉睡着。
以清醒的姿态度过这仿佛永无尽头的漫长岁月，恐怕没有人能够做到，即便是上古神兽。
整座北冥破厄阵都是由凰尊的这缕意识所掌控，洛雪现在的状态，顶多只能算坐上操作员的位置，远远称不上掌控。
之所以凰尊在赴死之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就是因为她所镇守的东西实在是过于重要。
凰尊懒得废话太多，看洛雪现在使用的是南宫氏的神魂，便一股脑把关于“注视”的一切都灌注到洛雪身上。
刹那之间，洛雪只觉得脑袋一阵胀痛，就像之前凭空出现的记忆碎片一样，被塞入了一大片连贯的记忆。
当她打算探查这段记忆的时候，凰尊的声音却随之响起，
“汝现在可以看，但吾建议，不要深入探查这些记忆...汝的身躯过于孱弱，无法承受。”
洛雪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之时，她仿佛已经置身于古战场之上，周围萧瑟的微风带着浓郁的灵力气息，却同样携着刀割般的杂质，充满了破坏性。
因为记忆的主体是凰尊，所以洛雪只是感到些许不适而已。
可若是换了她的本体前来，怕不是在一瞬之间便被这些极具破坏性的灵力化作齑粉。
由此可见，这个正在经历亘古灭亡的古战场...究竟有多么恐怖。
记忆向前推进，顺着凰尊的目光，洛雪的眼中出现了无数精彩绝伦的大道，这都是如今的大千世界未曾拥有的。
无论是最普遍的剑道、刃道、杀伐道，又或者是神秘非凡的时光道、空间道，每一条大道走到尽头都能成就大帝，亘古时代的辉煌便源来于此。
可...为何如今这些大道大部分都已经失落无痕了呢？
洛雪看到了答案。
只见这些大道在她的眼前不断崩塌，从尽头处开始，在这些崩塌的大道之上走得越远的修士，所承受的反噬就愈发严重。
有些偏门的大道之主，甚至在一夜之间，跌落羽化境，曾经无比强大的力量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灰飞烟灭，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宇都老祖。
曾为大帝，却因为大道崩塌，境界直落到羽化境，无论对谁来说都难以接受。
而这一切的原因...
洛雪顺着大道的尽头望了过去，一瞬之间，心脏骤停。
她看到了一只美丽的眼睛，仅仅只是惊鸿一瞥的眼睛。
清澈的眼眸带着淡淡的金色，充满了圣洁的气息，只是稍稍与其对视，便有一种想把全身心都投入其中的诡异魅力。
即便洛雪只是通过凰尊的记忆看到了这只眼睛，她仍然难以遏制地受到了影响。
这一刻，洛雪只想向这只眼睛靠近，只想被这只眼睛的目光所拥抱，这种想法几乎占据了她的心神。
不过下一刻，凰尊便有所预料地唤醒了她。
“怎么样，汝可见得？”凰尊淡淡地说道，不过洛雪看得出来，她其实有些紧张。
她在担心自己。
“嗯，看到了。”洛雪回想起刚刚自己心底生出的念头，有些后怕，“这就是你所说的...‘注视’吗？”
“嗯，吾与姐姐把祂称为‘神’，一位不可知的、超脱的‘神’。”
凰尊的语气虽平淡，但提起祂的时候，仍然带上了几分凝重，
“谁都不知道祂做了什么，似乎只是若无其事地投来了一丝并不在意的注视，但这样的‘注视’便彻底摧毁了整个大千世界。
“在大道崩塌之后，大千世界也破碎开来，留下数不清的小世界，与此同时，域外邪魔开始大量出现，甚至有经过‘注视’而成长为大帝的域外邪魔，更是让吾等处理了好一段时间。”
原来，真正的危机根本就不是大帝级别的域外邪魔，这尊恐怖的域外邪魔不过只是危机的一部分罢了，真正可怕的是来自于祂的“注视”。
洛雪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提到域外邪魔残躯重临世间的时候，凰尊会如此平淡。
因为对她来说，当年大帝境界的域外邪魔也只是略微棘手而已，更别提现在只剩下残躯。
只是...对于如今的大千世界来说，昔日棘手的麻烦，如今已经算得上是灭顶之灾。
“这个小木屋又是怎么回事？”洛雪好奇地问道，这是她进来之后就一直有的疑惑，“我看北冥古族好像很怕的样子...”
北冥玲似乎在开门之前，还特意问洛雪是否有勇气推开，在她推门之后，又背过身去。
“这里算是破厄阵的一处中枢，吾设了些小手段，靠近者会看见自己心底的恐惧，不过对你来说，似乎并不起作用。”凰尊盯着洛雪，继续说道，“汝拥有着吾留下的血脉，或许是因为如此，才会免疫吧。”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环顾着逐渐消散的小木屋，叹了口气，
“至于这间幻象构建的小木屋...或许是祂曾经的住所，又或许是祂的重要之地，总之只有在这里，祂留下的‘注视’才能被控制。”
至此，幻象彻底崩塌，洛雪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溜走。
“可即便泄露了一些，剩下的继续镇压...应该没问题吧？”洛雪又问道。
“没有意义的，‘注视’这并不在于数量，而在于‘存在’。”凰尊回答道，“只要‘注视’存在于外界，存在多少...并无差别。
“只要祂因为这些‘注视’而再一次投来目光...昔日的灭顶之灾就会重现。”
洛雪能感受到凰尊平淡的语气里所蕴含的绝望，也是...如此辉煌的世界，只是被看了一眼，便崩塌毁灭，真是...难以想象的恐怖。
“既然汝能够使用这座大阵，拿去解决这场危机也无不可，但切忌勿要再交给那群娘希匹，不然吾就要收回了。”
凰尊认真地说道，可以看出她对北冥古族是真的痛恨。
她也是个真性情的，说不给就是不给，危难临头不倒打一把就已经很给面子，怎么可能还愿意把她的心血之作交给北冥古族掌控。
洛雪点了点头，却看到凰尊的身影逐渐黯淡，瞳孔微缩，
“您现在这是...”
难不成，在执念消散之后，这缕意识...
“哦，吾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凰尊直接了当地回答道，“放心，吾当年留下的这缕意识，除非‘注视’再临，否则坚挺得很，不会轻易湮灭的——对了，别再想着让凤与吾见面了，吾不想见她。”
说罢，凰尊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哭笑不得的洛雪。
她之前是听凤尊说过，自己跟妹妹有些矛盾，但没想到都到了这份上了，妹妹依旧不肯见姐姐。
可看起来，却似乎有些像是...傲娇？
木屋幻象彻底消散之后，洛雪置身于一间古朴石室之内，石室里空无一物，只有地面上刻印着没有色彩的阵法符文。
门口的北冥玲依旧安安静静地背对着洛雪，而刚刚被推开的门已经在这一刻彻底腐朽，化作枯烂的碎木。
看来这一处中枢，已经随着凰尊散去幻境而彻底失去效用，连地面上的阵法符文都已经停止了运转。
“玲前辈？”
洛雪试探着唤了一句。
北冥玲的娇躯微颤，但依旧一言不发。
洛雪只好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没想到北冥玲依旧是置之不理，甚至远离了几步。
洛雪一阵错愕，但联想到刚刚凰尊所说，便意识到北冥玲恐怕以为自己是她所恐惧的幻象。
不过...圣人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玲前辈，这处阵法已经被解开了。”洛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北冥玲的面前，“我不是什么幻象...诶，您别闭着眼睛啊？”
北冥玲紧闭双眼，似乎还在施展着紧守心神的术法。
毕竟存在这里的她并不是本尊，只是一具羽化境左右的分身而已。
此处的幻象连她的本尊都无法抵挡，更何况分身。
对于洛雪的呼唤，北冥玲只当是这些恐惧的幻象想让她回头而已，一直都在刻意忽略。
洛雪见状相当无奈，她只好轻声说了一句，便直接走上前去，
“冒犯了，玲前辈。”
洛雪伸出手，强行掰开了北冥玲的眼皮，然后皱着眉头盯着她微微发颤的瞳孔，说道，
“玲前辈，不至于这样吧？”
“你...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北冥玲能感觉到眼前的洛雪并非幻象，有些震惊地说道。
“也不算快吧。”洛雪挠挠头，“聊了有一段时间...”
说了老半天呢，估计都过了好几个时辰。
“聊...聊什么？不是，你刚刚才进去不到几息时间...”
北冥玲有些懵了，她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对，想闭上双眼。
不过，在闭眼之前，北冥玲还是看到了门后的一切。
“嗯？”
北冥玲看着空荡荡的石室，以及石室地板上的阵法符文，表情已经难掩惊诧。
“你做了什么？”
北冥玲震惊地问道。
“拿走了一些东西。”洛雪含糊地回答道，“以后这里不会再有什么幻象了，你放心吧。”
“......”
北冥玲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你果然是南宫氏。”
北冥古族不知研究了多久，想突破这些幻象，却都无能为力。
即便是最接近大帝的圣人出手，都无法突破这层幻象，接触到昔日大阵建造者留下的东西。
“...我不是。”洛雪说道。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北冥玲也懒得争辩，她走进石室仔细查看一圈之后，吐出一口气，“确实...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北冥玲扭头望向洛雪，这次的眼神里不再带有戏谑，而多出了几分尊重。
她没有询问洛雪到底拿走了什么，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南宫氏...或者说洛雪小姐，如果北冥古族遭遇危机之时，你可否使用北冥破厄阵助我们度过危机？”
听到这个问题，洛雪心说要是凰尊得知的话，她只会拍着手在旁边叫好。
不过...眼下的情况，北冥古族依旧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大千世界确实损失不起。
虽说如此，洛雪还是假意思索了一会，说道，
“嗯...玲前辈，你要知道，北冥古族之前都做了什么，背刺了南宫好几次不说，对蛮荒也是下了不少次手，还间接引发过蛮荒的战乱...”
洛雪轻描淡写地说出北冥古族历年来所行的罪状，不过最严重的过错，让神明的“注视”离开了大阵一事，洛雪并没有透露出来。
至少现在凰尊的一切，在与凤尊会合之前，洛雪都打算烂在肚子里。
在昂长的讨伐之后，北冥玲的额头都冒出了些许冷汗，洛雪才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这些都可以一笔勾销，想要北冥破厄阵的护佑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得加钱。”
洛雪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北冥玲差点被这个神转折扭了腰，看到洛雪狡黠的目光，她才清楚，这小家伙...或者老东西，从始至终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不过，现在北冥古族确实受制于人，北冥玲也不得不听从洛雪的话。
她叹了口气，说道，
“加吧加吧...都可以加...”
反正如今的北冥古族还算家大业大，暂时付得起价格。
第一次遇到这么爽快的甲方，洛雪食指大动，打算继续来一轮漫天要价的时候，忽然北冥玲的神情凝重了起来，低声说道，
“...您先等等。”
“嗯？”
洛雪一愣，下一刻，北冥玲抬起头，望向某个方向，语气沉重地说道，
“宇都古族已经确定彻底灭亡，化作厄难怪物的源河古城正在靠近北冥驻地...这场危机，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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