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赵疏与秦荒只能一字一句的将先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讲了一遍，君茉晴望了一眼，此刻江离都已经被苏夭夭抱着回了房间，庭院空空荡荡，她抬起手，隐约还能感知到，这片天地中还残余着暗月仙尊剑势的气息。
距离上一回感知到这剑势，已经是几百年之前，千年前她初出南海，化身人形修行人族道法，自认剑术在人族中已是凤毛麟角的程度，却不曾那一日听到海边琴声，见到那个神色淡漠的女人，因为见她手中戴着剑环，好奇想与她论剑一场，腰肋处便被刻印下一道近乎耻辱的剑痕。
接下来几百年内，她陆陆续续挑战了四次暗月仙尊，可每一回都是以落败告终，她的剑术每日都在精进，可面对暗月仙尊，却仿佛无论如何追赶都遥遥无期。
又是一个百年，当她再次静修百年，有了全新领悟，再次想寻暗月仙尊论剑之时，却不曾想她已然错过了这大陆最热闹的讨伐暗月仙尊盛会，暗月仙尊已在那次讨伐中身死道消，自此她在这世间便再无对手。
得知此消息的她在海边站了许久，心血逆涌，近乎癫狂。
…………………………………………
神魂世界。
江离是能感知到外面世界的，当看到苏夭夭已经将其抱到了床上，而赵疏与秦荒也不敢再妄动之后，他就暂时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全心全意的跟随暗月仙尊学剑。
先学剑，再玉玉。
江离此刻被打的像是狗一样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就差把舌头吐出来哈气了，而面前的暗月仙尊淡然的望着他，一身白色道袍，她就站在江离的面前，视线居高临下，双手抱胸，淡然开口，“起来。”
“让我歇会儿，真得歇会儿。”江离气喘吁吁的回答着。
暗月仙尊可不管这么多，她抬起小腿，白嫩玉足毫不犹豫的踩在了江离胸口，语调稍稍提高几度，“起来！”
江离伸出手抓住她足踝，一个打滚翻身起来，苦着脸，望着面前的暗月仙尊，暗月仙尊再一次抬起手中的树枝，作势要再朝着江离劈斩而来，江离要哭了，真的要哭出来了。
他自己所用的剑势，和暗月仙尊的剑势截然不同，他的剑势就是莫名其妙有种得天独厚的厉害，剑就是纯粹的剑势，以一剑破万法，再融会贯通了这么多年看到的，学会的所有剑势，还有那登天路上九百多阶的剑势，此刻都融汇进了他的剑势里。
而暗月仙尊的剑势之中，蕴含了符道与阵道至理，还窥破了天道规则的一部分，故此才能这般恐怖，硬要说的话，江离现在的剑势大概只有暗月仙尊三分之一的水平。
而想要学会暗月仙尊的剑势，就要先领悟圣阶的符纸与阵法，要将两道全部融会贯通，再去触碰天道规则，江离脑袋里倒是都有关于那些符纸与阵法的圣阶传承，但是……要融汇贯通到剑里，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但现在时间如此紧迫，也只能赶鸭子上架，江离咬咬牙，再次朝着暗月仙尊挥舞树枝，不出一炷香时间，他再一次被打倒在地，暗月仙尊的树枝又在他的胸膛划下一道剑痕。
江离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被打倒多少回了，当神魂世界里的黑夜降临，他此刻躺在树下，一低头，胸口密密麻麻全是暗月仙尊留下来的剑痕，一个个正字排列的整整齐齐，数都数不过来。
暗月仙尊就站在江离对面，此刻她的眼眸也有几分诧异。
她本以为她对江离的天赋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可却不曾想还是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她那修行了三百年的剑势，本以为江离天资再好也需要百年时间感悟，可却不曾想这才短短一天时间，他已经将符道符剑掌握了十分之一。
如果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或许要他真正学会她的剑势，也不过只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她那三百年都是依赖自行摸索，而江离此刻是有样学样，时间缩短倒是也合情合理，但这也缩短了太多太多，暗月仙尊甚至怀疑这家伙是天道亲儿子，才让他出生便有如此恐怖的天赋。
“先学会符剑，接着才能学阵剑，接着才是感悟天地。”暗月仙尊望着面前看上去似乎已经要死不活的江离，“但遗憾的是，似乎你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你别急着幸灾乐祸啊，到时候我死了咱俩一块玩完啊。”江离叹气一声，他似乎忽然想到什么，看了一眼暗月仙尊，“要不你记忆给我翻翻？”
“什么？”
“我说……你记忆给我翻翻，我看看那个叫君茉晴的女人有没有什么破绽。”
暗月仙尊迟疑片刻，抬起手，江离面前便出现了一道光幕，那光幕之上便是暗月仙尊的记忆，那记忆便是先前与君茉晴一次次会面的画面。
江离靠在树下，认认真真的看着那个小龙女。
在看到就算是龙族，也在五次论剑中每回都被暗月仙尊吊打，江离的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
但看着看着江离就想哭了，他看向暗月仙尊，“你论剑就论剑，你羞辱她干嘛？”
是的，在暗月仙尊的记忆里，每一次论剑，暗月仙尊都会羞辱君茉晴，嘲笑她的剑术孱弱，嘲笑她是龙族中为数不多的蠢货，嘲笑她空有一身血脉天赋，嘲笑她胸大无脑，嘲笑她没有自知之明，并且每次论剑都在她腰肋处划下一道剑痕，五次恰好是个正字。
暗月仙尊淡淡看江离一眼，“第一次没有，是后面她缠着我论剑，缠的烦了自然有些火气。”
江离这下知道为什么君茉晴刚才在得知他不是暗月仙尊，只是暗月仙尊传承者的时候要哭了，当初她心底一定攒了不知道多少的羞愤恼怒，就等着报复回来呢，结果信心满满终于觉得有机会了的时候，发现当初羞辱你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再也没有报复她的机会了，这对一个骄傲的人来说，确实很难和自己和解。
这要换江小离来，当初有个论剑羞辱他的，忽然有天就被雷劈死了，江离只会笑嘻嘻喊上一句好死就和自己和解了，说不定还想开个香槟。
江离认真的，一遍遍的开始看起暗月仙尊的记忆。
暗月仙尊在他对面皱着眉，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是已经看过一遍了？”
“别急，我琢磨琢磨。”
“琢磨什么？”
“琢磨这个女人的喜好和性格。”
实际上暗月仙尊的记忆里，关于君茉晴的画面并不算多，江离硬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两三遍，他关注的倒不是君茉晴的剑势是如何，毕竟这都千年过去了，她肯定又有新的领悟，纠结她千年前的剑势没意义，她千年前那剑势江离觉得甚至都不如温离卿呢。
他看的事当年君茉晴穿的衣裳，编织的发式，以及身上的各种耳饰，以及所有脸上出现过的表情，试图从中给君茉晴构建一个大概的画像出来。
“千年过去了，你关注她当年的性格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你不懂了。”江离看了暗月仙尊一眼，“虽然很多人都不愿意承认，但其实一个人的性格在早期就决定好了，除非后面又遇到重大变故才可能会发生改变，她身为龙族，这千年来应该一路顺风顺水，不会有太多变化的。”
关于君茉晴的记忆江离是看完了，但着实因为信息太少的关系，除了骄傲和自恋以外，也没多余的信息了。
“练剑练剑。”江离站起身，看向面前的暗月仙尊。
暗月仙尊倒稍稍有几分意外。
“这么快就休息好了？”
“没法啊。”江离叹气。
“你不是应该在盘算怎么勾搭她了吗？”
“勾搭一个女人的前提是你拥有一定意义上的价值，不说和她平起平坐，起码要入她的眼，要是什么都没有，就算你懂再多套路都白搭。”
“这三天估计是学不会全部了，学点皮毛到时候沾染点你的剑势气息吧，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了。”
“没想到我江小离此生遇到最大的困境竟然是因为要担心被女人砍死。”
江离深吸一口气，捏起树枝，再次与暗月仙尊在这神魂世界开始论剑起来，实际要暗月仙尊教他剑势也简单，不需要她口述任何剑诀，只需要她大概讲个原理，江离在一次次论剑中慢慢从她的剑势中感悟就好。
是时候收起嘻嘻哈哈了，江小离。
………………………………
苏夭夭与苏兮兮已经在江离身边守了一整天。
狐族内的医者自然已经来看过了，江离的伤势本重到换谁来都该翘辫子了，可偏偏此刻他的身躯正在慢慢好转着，医者最终给的结果是他应该是无性命之忧，只是她也不知道该何时醒来。
苏夭夭的手轻轻握着江离的手，眼眶还红红的。
她已像是一具雕塑在这边坐了许久，直到门外，熟悉的气息传来，她缓缓转过头，而苏兮兮已经喊出了声，“娘亲……”
苏玖璃站在门边，银色眼瞳释放着摄人心魄的光彩。
第325章: 第三百二十二章 试图两清
那双银色眼瞳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苏夭夭与苏兮兮好几秒都未能回过神来。
世人皆知狐帝苏玖璃是九尾狐族血脉，可此刻她身上的气息，却是近乎纯粹的银月雪狐血脉。
苏玖璃走到了江离身边，伸出手轻轻抵在他胸口。
苏夭夭刚要开口说话，苏玖璃便轻声呢喃，“我已经听长老们都说过了。”
苏玖璃在感知江离的伤势，在确认他的伤势并无大碍过后，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接着她便收回手，对着还昏睡中的江离轻声说，“我晚些来替你疗伤。”
她自然是还有些事情要做。
…………………………
狐族大殿。
苏玖璃一身修身银蓝长裙，纤纤玉手紧握一把玉白长剑，漆黑发丝用一根白丝丝带束起，身后狐尾轻翘，她的脚步轻慢，但每踏出一步，威压便加重一分。
赵疏与秦荒原本正坐于椅上，感知着苏玖璃愈发咄咄逼人的气息，无法再轻松压制，便站起身，对苏玖璃怒目而视。
此刻他们终于明白苏玖璃闭关是为何了，他们自然也听说过关于银月雪狐的传闻，可妖族皆认为狐族气数已尽，所以才不再出现银月雪狐，可谁曾想苏玖璃不过闭关三天，血脉却已然发生了纯粹变化，这变化让他们始料未及，此刻苏玖璃执剑上前，他们心中的不安便愈发强烈。
若是说他们体内的四凶血脉有个十分之一的浓度，自然都不至于如此惧怕苏玖璃，但他们所谓四凶，不过只是些吊着名头的稀薄血脉异种罢了，虽然修为同是至圣二重，可赵疏与秦荒在气息上，却难以与苏玖璃抗衡半分。
“苏玖璃，你这是要作甚？！”
“我闭关之前，便已留下叮嘱，一切事务，待我出关之后，再做定夺。”苏玖璃一字一句，她的眼眸或许看不见怒意，但却见杀意凛然。
庭院内树叶纷纷落下。
“而你们二人，将我族江离伤至这般地步，这笔账，现在是算的时候了。”
赵疏险些一口老血没能喷涌出来，分明是江离先挑战他妖族个个长老，结果都赢了不说，待到他终于想出手先将这个未来的绝世天才扼杀于摇篮之时，偏偏又被君茉晴的出现而搅局，此行来狐族他才是一直心底憋了一口气那个，面对苏玖璃的逼问，他自然心中郁结，抬头，冷笑，“是他要先挑战我妖族长老，就算是有伤，那也是他自己受的，他伤了，我族长老就没伤吗？苏玖璃，你莫要血口喷人。”
苏玖璃的表情仍旧淡漠平静，剑势已然在这大殿之中凝聚。
赵疏先望向君茉晴，眼眸中透出几分祈求。
君茉晴本正在大殿中安然的望着月亮，此刻看到面前闹剧，她本只是想凑个热闹，可此刻赵疏将目光望向她，先前她可收了赵疏与秦荒家族内剩下的所有琉璃彩云石，此刻说上一两句似乎也没什么，她想了想，说了一句，“赵疏说的好像是有点道理。”
赵疏瞬间便面露喜色，望向苏玖璃，“既然是他自己要提出挑战，那就算是伤的再重，也怪不得别人，关你何事？苏玖璃，你莫不是想挑起妖族间的战事不成？”
庭院内的杀气似乎减弱几分。
赵疏感知着这弱下去的杀气，心中不由得冷笑起来，苏玖璃既然身为妖帝，那自然要担待起妖帝的职责，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处处受制于人。
眼间苏玖璃似乎要将剑收起，赵疏便准备该与苏玖璃再商议起她毁约一事，虽说苏玖璃此刻血脉变化，他也摸不清苏玖璃的底，但毁约的事狐族，虽说是没法再要她嫁女儿了，但补偿一笔灵石，自然还是可以的。
可赵疏刚要开口，苏玖璃却又将手中放下的玉白长剑，又缓缓抬起。
她的眸子落到了君茉晴的脸上。
君茉晴似乎察觉到这股杀意，也转过脸淡然看了她一眼，但君茉晴的眼眸里却连轻蔑都不曾有一丝，身为这世界最受天地宠爱的龙族，她又何必将一只小狐狸放在眼里？自然也连轻蔑的意义都没有。
苏玖璃很认真的看她，“这是妖族之事，茉晴殿下。”
“你的意思是我管不得？”君茉晴的眸子透出一丝玩味。
“茉晴殿下是要帮理，还是帮亲？”苏玖璃再问。
君茉晴淡然反问，“你有理？”
苏玖璃只是这般望着她眼眸，开口，“江离是我夫君。”
“就算我是狐帝也好，妖帝也好，可我还是一个女人，女人有时候不想讲理。”
此言一出，别说是君茉晴了，在场所有人都愣神了那么一两秒，苏夭夭的脸颊一下子涨红，恨不得用狐狸尾巴把小脸蒙住。
娘亲，娘亲什么时候和他……
苏兮兮眼珠子转了转，她倒是更倾向于相信苏玖璃只是想找个理由出手而已。
君茉晴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眸透出一丝玩味，她将目光看向赵疏，笑道，“赵疏，秦荒，你二人都是至圣二重，想来二人一同对上她，也差不到哪去，你们妖族不是一向谁拳头大谁说话吗？”
赵疏咬了咬牙，抬手指向苏玖璃，“你堂堂妖帝，与一个不到半甲子的小辈苟合，你不要脸！”
苏玖璃轻蔑的扫他一眼。
“江离身为银月雪狐，自然要与我一同延续狐族血脉，这是狐族的规矩，人尽皆知，既然茉晴殿下开口，你与秦荒便一起上吧。”
苏玖璃已经不愿再等待，今日不管谁拦在她面前，她都要给赵疏与秦荒胸前戳出两个窟窿来。
……………………………………
这一战只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准确来说，是赵疏与秦荒苦苦支撑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是初入至圣二重，而苏玖璃此刻却已是至圣二重圆满，除了血脉的变幻以外，她的剑术也变得愈发精湛，浓重的杀意领域覆盖整个青丘城，仿佛月光都黯淡了几分。
苏玖璃抖落手中灵剑血迹，面前的赵疏与秦荒都被打出了本体，胸前个个都有两个剑刺出的血窟窿，他们的本源命脉本苏玖璃所伤，起码也要休养个几十年以上。
他们不是想再顾忌顾忌颜面站起身，不至于这般狼狈，可先前他们站起身一回，苏玖璃便出一剑。
这期间秦荒不是未曾开过口，质问苏玖璃是否想要挑起妖族内乱，可苏玖璃却置若罔闻，只顾出剑。
在一旁围观的狐族长老，恍惚间仿佛又窥见了那年那个杀胚的影子，那年的苏玖璃便一身杀气凌然，只是做了狐帝，再做了妖帝过后这些年，杀气收敛了不少，她已不再需要出剑，可要顾虑的事却越来越多，已不再是可以随意出剑的时候了。
长老们的眼神炽热，苏玖璃收起手中灵剑，却忽然心有所感，抬头仰望天上明月，整个庭院内浓重的杀气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她已经多久没有这般出剑过了。
做妖帝这些年，百般顾忌，再不可像之前那般，受了委屈亦或是心中郁闷出剑便是，没人可欺她辱她，可这些年做了妖帝，处处受委屈，反倒积攒了一肚子火气。
弑月剑法是她的自创剑法，她在妖族那个混乱动荡的年代以杀入道，可这些年剑法却变得越来越生疏，此刻熟悉的感觉再次从心底涌起。
苏玖璃仰望着的皎皎明月，此刻忽然透出几分暗红的颜色，这整个大院内的人都是一怔，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在苏玖璃的身上，似乎正发生着某些玄妙的变化。
待到苏玖璃不再仰望那轮明月，低下头之时，长老们皆已跪倒下来。
“恭贺陛下破境。”
她的修为迈入至圣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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