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里风
林雨霞的小拳头紧紧攥住，踩着黑丝长筒皮靴一下子蹦了起来，仿佛瞬间年轻十岁，变成了中学生。
个人形象，那是什么东西？
“齐缘，你果然是龙门最神奇的男人！”林雨霞喜不自胜，冲上前握住齐缘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笑容重新出现在林雨霞脸上。
但相应的，林舸瑞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如同某种微妙的守恒定律。
就在林雨霞欢呼的时候，林舸瑞从记忆里翻出了【土石之子】的概念，围绕着石像上下一通打量。
“土石之子，不可能啊……这一脉应该和炎魔一样，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他自言自语。
比起齐缘找到了土石之子，林舸瑞更愿意相信，是齐缘的源石技艺有所精进。
后者虽然也很难，但齐缘已经充分证明自己学习技能时的超级天赋，他至少不会惊讶，但眼前这个嘛……
自己前脚还在教育女儿，要么花费天价清理土壤中的碎石，要么嚬寻找传说中的萨卡兹土石之子，否则就无法实现她那异想天开的想法，林雨霞极为罕见地被驳到哑口无言，正准备用现实继续教育呢，齐缘就敲门把土石之子送到了。
你搁这儿送外卖呢？
土石之子送货上门的生鲜，一个电话送到家是吧？
一点时间都没留，哪怕隔着两三天，稍微演那么一下呢？
林舸瑞忽然有种心梗的感觉，捂住了胸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回应林舸瑞的，是石头人的一个动作，它被精妙的源石技艺控制着，像活着的生灵一样挠了挠头。似乎是想打招呼，胸口的石块坠落下来，露出藏在里面的驾驶员。
“你们好，我是泥岩。”
泥岩眨了眨赤红色的眼，和鼠鼠父女打招呼，语气柔和。
在来的路上，她听齐缘讲过他们的作用，不能表现得太没礼貌，丢了泥岩小队的脸。
“你好，我是林雨霞。”
林雨霞郑重地伸手，对泥岩肩膀上的大块黑石视若无睹：“非常感谢你加入团队，我们致力于解决龙门感染者的生存问题。”
“嗯。”
泥岩和林雨霞这个非感染者握手，动作十分生疏。
三个小年轻站在一起，谈笑间就敲定了足以影响整个龙门，辐射世界的大项目。
林舸瑞捂胸口的手忽然用力，将丝绸马褂揉成一团。
“齐缘，你居然真的……！”
“嘶——”
似乎是步子太大，扯到了体内的伤，林舸瑞的身体猛地一僵。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缘一把扶住了林舸瑞，关切地问：“你这是受内伤了？”
尊老爱幼的齐缘可见不得这个。
仔细询问过后，他得知了林舸瑞受伤的缘由，原来是之前在体育馆保护民众的时候用力过猛，身体内部有淤积的老血，不得不通过静养和清淡饮食来调理。
“吃了吗？没吃的话吃我两拳。”
“啊？”
不由分说就是一顿老拳，齐缘把老东西抢救了回来。
公德+1。
看着自家父亲面色红润，扶着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还在啧啧称奇，林雨霞感慨地摇了摇头。
父亲大约的确是老了。
这龙门的未来，果然还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看向泥岩问道：“泥岩小姐，你们土石之子一脉，都会将身体藏在术式构造出的巨像里？”
“我是无所谓的，里面和外面都行。”
泥岩摇头否定：“这是齐缘先生的特殊要求，他说坐在里面的样子像高达驾驶员，对女孩子来说，这是绝对的加分项。”
“啊？”
林雨霞傻了。
泥岩不懂什么是加分项，但既然是齐缘的要求，她就干脆利落地执行了。
反正齐缘肯定有他的深意。
“走，我带你们见识一下土石之子的力量。”
贫民窟有很多破败无人的商场，但为了不让近卫局惊弓之鸟，以为又有什么大动作，他们找了一个普通民居。
六十平的宅基地，孤独的小两层。
放在平时，这需要一个小型建筑队开着大铁球吊车，气势汹汹地将其砸烂，再花上好几天清理碎片。
要将它变成农业用地，更是要不断给土地脱毒，不残留一点建筑垃圾。
又花钱又麻烦。
但是，现在他们有泥岩了。
泥岩的手轻轻贴在小楼表面，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你想走吗？”
房子震颤了两下，似乎想拔腿就跑。
195：鼠王惨遭架空，已是昨日黄花
与土石沟通，是泥岩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种“询问”的行为，更多是出于泥岩的个人习惯，她习惯将这些无机物当成朋友，能听到它们的低语。
这样的操作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但泥岩却和初次构建一样，内心充满了紧张。
齐缘先生正在看着呢。
他对我抱有期望。可不能搞砸了。
泥岩发动能力，法术的气息在此间流淌，古老而荒凉的气息缓缓回荡。
在莫名力量的驱使之下，废弃的房屋崩裂坍塌，碎裂的红砖和瓦片混在一起，像龙卷风一样旋转，木材和钢筋不受泥岩的控制，但此刻也只能跟着石头一起狂舞，最终凝聚成一个比房子小很多的巨像。
“呼——”
泥岩长出一口气，控制巨像从空无一物的地基坑里走了出来，紧接着，泥土又是一阵翻涌，像水一样，流淌的泥土自动将缺口补齐。
仅仅只过了一分钟，这片大地便再没有这栋房子存在过的痕迹。
“我的表现还算及格吧？”
泥岩有些忐忑，询问齐缘的看法：“我的面试通过噷了吗？”
“及格？”
齐缘一把捏住了泥岩的肩膀，仿佛怕她提桶跑路：“你简直是天生的土木人，一百个建筑工加上各种大型设备，都赶不上你稍微动动手指！”
要齐缘说，也就是这姑娘脑筋转不过来，硬要隐居种地；否则泥岩小队全员套上防护服伪装成正常施工队，泥岩当包工头，带着员工打灰都比流浪舒服。
自己这是捡大漏了啊。
泥岩点了点头，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能入齐缘的法眼，泥岩松了一口气。
林雨霞也上前查看，不由啧啧称奇。
她捧起一摊干净的泥土，任凭它们从指缝中滑走，确认没有任何建筑垃圾残留，她抬头挑衅似地看了林舸瑞一眼。
老登，你说话啊！
有人撑腰就是硬气，林雨霞再不复刚才虚心受教的卑微模样，有齐缘的辅佐，她感到自己仿佛能做到任何事。
林舸瑞：“……”
汗流浃背了。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说起来，齐缘辅助林雨霞，还是在林舸瑞的强烈要求之下才成的，这算不算经典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咳嗽一声说道：“虽然解决了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但是更重要的还是复杂的人心，你们把握不……”
三个年轻人齐刷刷看向他，目光灼灼，像带刺的荆条一样拷打老年人。
林舸瑞彻底绷不住了，缓缓停了下来。
他认真地看了一眼齐缘，缓缓叹息：“果然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我这个老东西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他彻底服了。
但随即林舸瑞又话锋一转：“但是，数十年的经营，贫民窟的一切我都如数家珍，包括感染者档案，招募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们面试……”
老东西还是能有点作用的。
但话说到一半，林舸瑞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气息，仿佛被杀手盯上了。
猛然回头，齐缘正平静地看着自己。
“放着我来。”
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更难，齐缘此刻的样子，仿佛最底层的利益被触动了，任何话语也无法撼动他。
林舸瑞沉默了。
这么点事都不让他办，难道真想架空他这个老年人不成？
一旁的林雨霞野目光闪烁，也在犹疑不决。
“抱歉。”
犹豫半天，她对自己的父亲说了声抱歉：“我只能做到两不相帮，龙门地下世界的皇帝是谁，你们各凭本事吧。”
“……”
生块叉烧都好过生叛逆女儿。
不对。
沉默了一会儿，林舸瑞又仔细思考一番，终于意识到端倪。
面试感染者，对齐缘来说只会是浪费时间的麻烦事，一个武术天才做这种事，已经和牺牲没有区别了。
龙门地下世界皇帝，这种一般人听起来怕得要死的称号，对齐缘来说也只是个笑话。
他肯定不是为了个人利益，反而牺牲了最大的利益。
所以，齐缘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大概懂了。”林舸瑞感慨点了点头。
每当他感觉齐缘是个没正形的小混蛋，齐缘总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气度和傲骨，确实是个真正的男人。
“有些显眼的东西，注定是藏不住的。”
林舸瑞说道：“但是，想让我安心养老是不可能的，一些来自老一辈的压力，就让我一肩担……呃，这件事魏总督知不知道？”
林舸瑞聊发少年狂，但想了想，还是把老魏也拉进团体吧。
“你不是和老魏天天喝茶打麻将吗？”齐缘反问。
林舸瑞也有些疑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魏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去找他，文月夫人就说自家丈夫在研习剑术，不方便见客。”
“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努力学习，不愧是能当上总督的男人。”齐缘感慨万千。
林舸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齐缘不太了解魏彦吾啊，这明明是凶多吉少的意思。
“无妨，这些都包在我们身上，你们年轻人就放手去干吧。”林舸瑞挥了挥手，“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我很期待。”
齐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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