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一世再见
Chapter96 番外1
“嘿!”
戴着画家帽的落魄男孩匆匆忙忙的追出来,他右手夹着旧画板,左手还掐着一根皱皱巴巴、燃了一半多的卷烟。
女孩背着手转身,不高的个子,丰腴的身材,长长的缎面软发于腰间稍稍打卷。
“我没有恭维你的意思姑娘。但……你漂亮的惊人。”男孩望着少女的眼睛,她浅笑时,就如同冬天里绽放的花朵——令人感到甜蜜又心碎。
男孩猜测,任何一位(无论男女)被女孩这样无言浅笑的望着时,绝对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哪怕要求再过分,他都愿意为她尝试。那种稚子的天真与自然,随着微微下垂的眼波流转,又于那颗艳丽的泪痣乍然放大。
神性与人性在她眼里交织纠缠,漠然和甜美冲突又合一,男孩甚至从中看出了一丝悲悯如圣灵的叹息感。
想着想着,少女含着蜂蜜糖般稠浓的声音响起:“抱歉,如果你要为刚才的赌局分辨、反悔,我可不同意。”
“我当然不会!”年轻男人推了推帽檐,又不满的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脚下的皮鞋。遗憾的是,他实在无法单凭跺脚让鞋面上的黄泥巴消失不见。
男孩有点窘迫,但少女反而不在意这些。她眨眨眼,笑起来:“很棒的装扮,先生。我可不喜欢那些为了掩饰肚子而在腰上勒绷带的‘绅士’们。”
这话逗笑了男孩。
“我也不喜欢,哈!我猜,你一定是个偷跑出来的贵族小姐,是吗?”他左手蹭了蹭裤线,终于恢复了洒脱自然:“你赢走了我的船票!如果没有你插手,这场赌局本该是我带着我为数不多的纸钞,鼻孔朝天的赢走那张船票的。”
“愿赌服输是个好品格,你一定拥有的。”少女捂嘴轻笑:“所以你追过来,不是为了那张应该‘属于’你的船票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认识一下这个时代最美的女人。”男孩得意洋洋的向上提了提画板。
“哦…你想追求我?”
“我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能追求上一位贵族小姐,更何况,你才多大?”
少女奇怪的打量了他几秒:“别妄自菲薄,先生。”
男孩不明所以的挠挠脸。
“唔…你是个画家,是吗?”女孩重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看你夹着画板呢。”
“哦…对!没错!我是个流浪画家,你知道,流浪什么的…”男孩比划两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热烈的大笑起来:“哈哈!我要有生意了?失了船票,却迎来了钞票!”
“的确是。”姑娘裙摆一转,露出浅白色的小鞋尖:“我有位‘好朋友’想要学一些好玩的小技巧…”
男孩不赞同的摆手:“这可不是‘小技巧’,你得学会尊重艺术。”
“行吧,艺术,复兴,上流。”森月纱不置可否:“至于价钱,我想她会让你满意的。”
“那是过去的历史了,你得知道点如今的人;每天和那些穿着羊腿袖、搭着大流苏披肩的好姐妹喝茶聊天可学不会什么有趣的东西,你得多看看世界,那些有趣的人生可不能在束腰和束胸衣里获得。”
束腰、束胸?
少女迷茫的低头看看自己找不见的鞋尖。
姑娘呆呆的模样再次逗乐了男孩:“现在我敢下定论,我是绝对不会追你了。你的年龄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小姐,还…别看了!我没在怀疑,天呐,你根本不适合那些东西。坏姑娘不穿那些,偷跑出来赌博,是吗?”
女孩瘪瘪嘴,微妙的朝着男孩勾了勾手指——待他靠近后,攥起小拳头,朝他的肚子狠狠来了一下!
噗!
帽子落在地上,正巧被驶过的车轮溅了一道泥点。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少女拍拍手掌,干净利落的推开一脸痛苦的男孩:“对一个淑女说话要注意点,下次我就用两成力了。”
两成?
男孩扭着脸捂住肚子退了两步:“你绝对不是偷跑出来的贵族小姐,是吧?你把仆人都打晕了,大摇大摆走出来的?”
回应她的是少女再次扬起的小拳头。
“好吧好吧…我…我们还是说说‘事业’,你确定想要雇佣我?”男孩捡起帽子随手掸了掸,丝毫不嫌脏的戴回头顶:“我还想见识一下那艘世纪大船呢。”
“雇佣你的是我朋友。”少女转身领着男孩向前走:“一个贵族小姐,一位不太喜欢贵族的贵族小姐。一只想要逃跑、去森林里看世界的火色马儿,一条入海就能畅游赶浪的美人鱼。”
“听起来不错。”男孩耸耸肩:“我不太喜欢贵族,但我喜欢自由的小姐。”
“你只是单纯的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先生。”少女扭头瞥了他一眼:“她的母亲很苛刻无礼,但别担心,掌握金币财政的可是那位小姐。”
这话让男孩有些吃惊:“现在还有年轻小姐能掌握自己的财富?”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位年轻小姐的命运就是尽量说服、讨好自己的父亲母亲,等自己出嫁时能从家里多带走点嫁妆——接着,出嫁后再说服、讨好自己的丈夫,以让他能大发慈悲,将自己嫁妆的一小部分交给自己自由支配。
这已经是最幸福的模板了:许多出嫁后发现自己单纯是送财童子的姑娘才占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
‘娶一位嫁妆多的’可是一直流传在稍有追求、家底不错的绅士们之中的。
除非女孩的父亲是什么机要大臣,否则大多女孩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父亲划分出财产,等待几个女儿出嫁,一人一份。随后生死就不关他的事了:当然,我都给了嫁妆,拿了钱,是不是要对我的女儿好一些呢?至少,至少别把其他女人领回家。
这也是男孩惊讶的地方。
“因为我帮她们还了债。”少女头也不回的小步向前,声音绕了一圈传进男孩的耳朵:“我很有钱,而我的朋友很需要钱来还她父亲欠下的债务。一个贵族头衔可帮不了她。”
男孩吹了声口哨:“有钱的姑娘,你又是怎么掌握自己的财富的?”
少女忽然回头。
“靠抢。”
男孩:……
“我真没看出你还有戏剧天赋…”
女孩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价钱你自己和迪威特布克特小姐谈,喏,她们暂时住在那里。”
顺着姑娘的指尖,男孩视线里出现一栋三层高的老式砖房。
还…可以?
“我给她不少钱,谁知她就喜欢住这种地方。”姑娘朝男孩点头道别:“你自己进去就行了,我才刚从她那里出来——顺便,告诉她,你是我找来的,让她记得遵守我们的约定。”
“我赶时间,还得带海胆寻宝呢。”
寻宝…?
“我总有种感觉,好像见过你似的……”男孩挑了挑眉毛,伸出左手:“我是杰克,杰克·道森。”
“森月纱。”
少女用指尖点了点杰克的手指,朦胧中后退两步,很快消失在人潮涌动的街上。
这是杰克·道森和露丝·迪威特布克特最后一次见到她。
Chapter97 番外2
伦敦油画展,泰晤士河南岸。
游人如织的街道,这里是英国最负盛名的艺术聚集区。古老与现代摩登的气息交织,无数奇装异服的画家和艺术青年嚼着糖果稀奇古怪的路过绅士小姐们的身旁。
黑色的弯把手杖还没退出历史舞台,就被新鲜潮流的丝袜和短裤冲散。在这里,你能见到西装革履的中年成功男士和蓬头垢面、衣着随意、叼着烟卷的年轻艺术家侃侃而谈。
不止是画,这里自从十年前开办了一次极其成功的展览会后,每年一度的盛景就从此落户于泰晤士河南岸的中央区。
“你要买的那张在哪?”成熟的女人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褐色的卷发正好落在她的两肩上。
她带了一条镶满蓝色宝石的奢华坠饰,一直坠到胸口,脸上没有太浓的妆——这使她看起来并不年轻,可却将那些年轻的小姐们轻而易举的比了下去。她脚下那双象牙色的高跟鞋在人群里扭转腾挪,手弯夸着一个黑色银扣的装饰包。
“乔纳森?”
“嘿!我刚才看见一个用鼻孔画画的姑娘!”男人像一条滑溜溜的鱼,从几位年轻姑娘的身边钻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杯威士忌边走边喝。他一身黑色的休闲西服,还系了一条藏蓝色暗花的领带。
衣服很不错,穿它的人很油腻。
“说了不要乱跑!”中年女人雍容的面上终于涌现出不合时宜的愤怒,她短短的蹙眉抿嘴时,一股浓郁的野性风情遍悄然流露出来:这让那身打扮变的有些可笑。
“别,别在这动手!伊芙琳!我都四十岁了!”乔纳森捧着杯子左看右看,发现没什么年轻姑娘注意到自己的丢人行径后,才故作可怜的朝自己的妹妹求饶:“我真得感谢欧康诺娶了你。不知道那个小可怜受了多少苦难…”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
话题的正主来了。
他就像自己的妻子伊芙琳一样,似乎岁月对他格外的仁慈。笔挺的板正的西服没有体现出一丝一毫的老派感,更反而增添了男人正式与成熟的魅力。
男人说话时的低音比起几十年前更加醇厚有力:“乔纳森,你不知道我和伊芙琳有多快乐。”
“哦…是她揍你,还是你揍他?”
“一般来说,要看谁的错。”欧康诺笑笑,抢过乔纳森手里的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如果是我的错,当然是她揍我了。”
乔纳森翻了白眼:“如果是她的错,也是她揍你。得了吧!这句都玩了多少年了,森月纱在的时…”
男人的话让面前这对上了年纪的夫妇沉默了一小会。
“好吧,我还不能提了?那我们今天来干嘛?穿着这身小丑一样跳也不行跑也不行的布监狱,就为了过来悲伤几秒?”
乔纳森接过没剩一滴液体的杯子,向后转身,朝人群里的一对儿年轻人高声喊着:“巴鲁!小子,带你的女朋友过来!你的‘冒险领路人’又回忆往昔,开始难受了!”
“过来给他屁股一下!”
没过一秒,他的屁股就被皮鞋尖给了一下狠的。
乔纳森几乎端着玻璃杯跳了起来!
“欧康诺!”他低声怒道:“你——”
“你看,还是能动,也能跳?”欧康诺收回脚尖,欠身后迅速的把自己藏回伊芙琳的身后,等到乔纳森想要过来反击时,他的妹妹已经不耐烦的开始瞪他了…
“行,行。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就在乔纳森不甘的嘟囔时——拨开人群,一头利落长发梳成低马尾垂在腰间,年轻的男孩拉着女孩的手穿过人群来到了欧康诺的面前。
“嗨,找到了吗?”
“正在找。”欧康诺低落的回着。
对于这个男孩,欧康诺感官很复杂——某个方面来说,他很像年轻时的自己。自从森月纱把他托付给伊芙琳后,这两个小家伙就一直跟着他们。
罗希达,巴鲁。
无论是攀爬悬崖,亦或是深潜海底,这两个年轻人都有着无尽的勇气和好奇心。仿佛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已经都不再会令人惊讶了。
‘当然,我姐姐才令人惊讶。’巴鲁曾这么对欧康诺说过。
是吗?
“那幅画…我看看…应该在另一个展区,对,就在前面了!”
三男两女溜溜哒哒一路走一路瞧,直到他们的目标,那副奇怪的油画出现在面前。
那是一个自由展区,在这里放画的都是一些油画‘爱好者’。不能说不入流,但确实他们不得那些大老爷们的喜爱。
所以,想要在这里买画,就不能像在之前的地方那么端架子了——正好,以伊芙琳为首的这波人也没什么老爷架子。
“那个中年男人?”巴鲁低声说:“我看他和那个女人正聊什么呢?”
直到挤开最前排的四个年轻人,欧康诺才将那两幅画完整的映入眼帘。
左边那副,是一间阴暗的小屋子。
少女穿着飘蓬的长裙,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她的下半张脸被整齐开扇的扑克挡住了,只露出一双如水清澈的眼睛。
她右手持牌,左手扶着桌子,好像正无聊的等待对方黔驴技穷的挣扎。
这场赌局,她赢定了。
——这就是油画给欧康诺的感觉,而画中的人,正是多年来他们一直寻找的女孩。
森月纱。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画这幅油画的人一定知道点什么。
右方,第二幅话就更奇怪了:那是一堆金币。
没错,很难想象吧?
在这个艺术为主,年轻人穿插其中的新潮时代,竟然还有油画家细细刻画那一枚枚金灿灿庸俗的东西。
或许这也是这幅画明显技法超绝、构图一流却无人问津的原因?
金山成堆摞垒成小山,少女依然穿着那身同样的衣服,坐在金币堆里笑的很开心。画的边缘是一双女人的手,食指上带了一枚绿猫眼。
不过,这一幅画就没刚刚那幅活灵活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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