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一世再见
软乎乎的嗓音告诉愣住的少女。
“还有,”
“只有我,能决定谁该死,由乃。”
“做错事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手掌渐渐收紧。
被森月纱从背后抱住,氧气一点点的消失,脱离身体。
她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又似乎是要窒息了。光线从瞳孔中一缕缕的逃逸,先是从周围一圈圈的暗下来;紧接着,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
她看不见了。
伊莫顿想要上去阻拦,被安苏娜一把拉住了手。女人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爱人,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警告他。
‘别给老娘作死。’
几个侍从只能眼睁睁看着森月纱捂住我妻由乃的口鼻,温柔的亲吻她的耳垂;两道秀丽的身影映在血水中——抽搐着,抖动着。
她进入了濒死的窒息中。
女孩挣扎着抬起手,天生的求生欲,让她试图抓住阻止自己呼吸的那只手掌。哪怕,哪怕掰开毫厘,露出一丁点可以灌进氧气的缝隙。
哪怕,最后呼吸一次。
然而,希望却被森月纱的另一只手捏住了。
她亲昵的进贴着挣扎的少女,静悄悄的讲话声如同深夜划过寂林的鸦鸣:
“乖,再坚持一下…”
大腿疯狂的颤抖,脚踝带动脚尖,一滩滩鲜红色的血水被踢的四处飞溅。
死前的身体,肌肉不停的收缩抖动。粉发的姑娘就像一台尴尬且失控的玩偶般,在众人的眼里揭开了最难以启齿的一面。
血水里淅淅沥沥的添了几滴。
啪嗒。
重重的摔落。
又一具鲜活的生命进入了永眠。
瑰丽的粉色如樱凋零。
森月纱十分满足的盯着掌心,鲜血酿造的血潭里,倒映出女孩黑色微卷的长发。瑰丽的朱红色终于由上自下融为了一体。
原因。
什么原因,让你杀了她们。
伊莫顿大脑一片空白。
“伊莫顿不是学了那个么?”森月纱满是鲜血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长方形:“从亡灵黑经上,呼唤灵魂。”
“太阳金经和亡灵黑经留给芭丝特了,魔女大人。没有经书和经书背后神灵力量的加持,我无法让死去的人复活。”
“我知道我知道。”森月纱舔舔手心又道:“我只要她们的灵魂,复活什么的不用啦。”
灵魂。
伊莫顿痛苦的闭上双眼。
“魔女大人。”
“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这个世界并没有冥府,所以,死去的灵魂得不到安宁与平静——它们…”男人不敢看森月纱失望的样子:“它们没有理智、没有记忆、没有思维、没有意识…”
“对您来说。”
“没有意义。”
“就是因为没有冥府我才决定这样做哦。灵魂的保质期可比肉体要长多了——”少女张开手臂,挑起脚尖踢了踢水花。又白又小的脚上,淋漓的血更加明显:“先这样放着,过一段时间,我肯定就有别的办法啦。我要她们永远的陪着我,永远——对待凡人,要求不能太高…”
“这一点,能够做到吧?”
少女指指桌面上的一个个垒好的空玻璃罐:“放进去,我可以在上面画一些好看的东西,作为卧室中的装饰品。”
“亲人,爱人,时时刻刻陪在我的身边…”森月纱相互摩挲着手臂,满足又幸福的望向脚下的一列尸体,嘴角兴奋的颤抖着:“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我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你可以让她们进入庭院躲避…”伊莫顿死死攥住衣角,明明,明明还有别的机会可以让她们活下去。
“那也没有现在幸福吧?”
森月纱撅嘴,似乎不满伊莫顿再三的反驳:“我让她们远离了疾病与衰老,从此,作为灵魂体安全的陪在我身旁——没有病痛、愁苦、纷争、欺诈。她们只要…”
“专心致志的爱我就行了!”
“我的!是属于我的!”
安苏娜微不可查的一歪头,嘴唇不动的小声道:“我怎么感觉,魔女大人说的有点道理…”
有个屁道理。
她们痛苦的灵魂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每一份每一秒都如血肉掷于沸水。
无尽的痛楚与煎熬。
“别随便用你的想法来臆测她们的感情!”
森月纱终于不高兴了。女孩小脸耷拉下来,眼睛眯着,像一头炸毛的猫科动物,张牙舞爪的指着尸体:“她们那么爱我,即便很痛苦,也是能坚持下去的。”
“对吧?”
“伊莫顿。”
——就像阿莉埃蒂说的,我。
——只需要享受被爱的感觉。
——就足够了。
哼哼哼…哼着歌转身蹲下,森月纱抽出餐刀:“我先帮你把内脏取出来,一会就该你上场了——伊莫顿,帮我把她们做成最美的木乃伊,我要封起来留作回忆。”
喀嚓。
“有趣么?”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男人肩膀的小妖精,抱着一块奶糖啃来啃去。她今天把头发梳的高高,没配剑,反而换了双厚底的防水靴。
糖渣沾的满嘴都是。
“借你肩膀坐一会,到处都是血,我这件衣服可是新买的。”
环顾周围。
娜吉妮正蹲在森月纱身旁,帮自己的主人交递解剖工具;安苏娜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只有自己,自己…
不明白,伊莫顿实在不明白,原本还好好的,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
“我是阿莉埃蒂,是个妖精。”
“在遇见森月纱之前,和种群格格不入。那么…伊莫顿。你认为,我为什么和他们格格不入呢?”
阿莉埃蒂坐在男人的肩膀上,珊瑚色的茂盛长发中,狰狞一闪而逝:“仅仅因为它们保守,而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吗?”
没理会男人的沉默,小妖精继续说道:“可爱、调皮,和猫说话。你对森月纱的了解真肤浅…”
“和猫说话,并不是因为她喜欢猫。”阿莉埃蒂望着森月纱忙碌的背影,声音愈发诡异:“那是因为,她真觉得自己能和猫对话。”
“你明白吗?”拍拍他的肩膀,小妖精站起来整了整衣领和乱糟糟的头发,把糖渣抹在男人领子上。
这间屋子里的侍从,除了自己之外都曾是人类。
可显而易见,只有伊莫顿没弄清楚状况。娜吉妮就不说了,安苏娜早早就看穿了森月纱的本质。
只有伊莫顿,这个傻大个,真像个老父亲一样呢。
“和安苏娜独处的时候,最好多听听她的意见,别总想抱着你的爱人制造声音污染。”阿莉埃蒂打了个呵欠,指指前方:“多位高等生物交织的血脉。”
“绝不会造出一只天使。”
恶意满满的瞥了眼男人,阿莉埃蒂蹭蹭蹭的跳下肩膀。
“还有,别忘了你的身份。‘侍从’先生。”
血湖中央,最后一团内脏被取了出来,像一块软滑的、吸饱了水分的红色海绵。
森月纱疲惫的扭动肩膀,重新瘫回沙发椅里。
娜吉妮走过来,顺势拿了条毛巾准备给她擦腿擦脚。
“毛巾,舒服吗?”
女仆小姐忽然道。
森月纱楞了下。
“什么?”
娜吉妮蹲在血水里,垂下眼帘,神色变幻。
或许是某块一直以来紧绷的情绪在今天陡然炸碎,我妻由乃窒息死亡的刹那,女仆小姐忽然想通了。
随心所欲的主人…
要有一位和她相配的侍从才行啊。
对吧?
森月纱不耐烦的晃着腿,脚趾打开,动来动去的催促着有些阴晴不定的娜吉妮:“巴里巴里,娜吉妮。再不来,它就要自己干掉了。”
女仆咬咬牙,松开干燥的毛巾,任由它落进血潭里。
那,失礼了。
主人。
单膝跪地,轻轻抱住森月纱的小巧后,在众人或惊讶或早就了然的神色中——
面色潮红的娜吉妮小姐慢慢俯下了头。
看着身下,森月纱先是诧异,而后犹豫…
犹豫。
终究,没有反抗。
啪。
一根极其重要的、看不见的心弦。
终于,绷断了。
她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面对真实…”
“随心所欲…”
“唔嗯。”
呜咽声从天鹅般的颈子里细碎的散开。
睁开眼,安苏娜正饶有兴味的盯着娜吉妮,伊莫顿…尴尬的侧开了头。
森月纱面向虚空喃喃自语。某个自信满满的神明,在少女不满的情绪中,被单方面断绝了母女关系。
“不过,我讨厌你的做法,妈…阿姨?”
“我讨厌别人干涉我的命运,夺走我的物品。”
“她们是我的…”
“就算变成灵魂也是。”
森月纱坏笑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收缩的心脏一半银色一半深红。
此时此刻,一张张滴着黏液的嘴在心肌上渴求的嘶吼,黏滑的黑色触手绕过银色的那半,插入血肉之中,逐渐吮吸着另一半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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