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仅就“被埋葬的真相”来说,这份现实并无区别。
又也许,我只是遗憾到最后也没能再和他们说几句话。
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块沾血的黑布。
些许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她身上,也有斑点落在布上。夏风拂过枝头带着斑点一起晃动,希茨菲尔略微用力将它揉开,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念旧的人。”
“……谁?”
捏紧黑布迅速转身,希茨菲尔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一袭黑袍,蓬松的胡子,和初见时差不多的深邃眼神,那赫然是大难不死的卢卡法师。
这是个倒霉蛋……在新鸥锦突发变故的时候他被烈风直接吹掉下来了,错过了一场堪称史诗的盛宴。
但他同时又是幸运的,和卑斯洛等等中途掉下来的人一样,他直接因此而活到了最后,更是因为聆听到那场盛大的歌剧而消除掉了身体里的血源之力。
代价就是他的力量。
日复一日,血源的影响在艾莎消退。很多高阶创新的血肉法术已经用不出来,卢卡还就这一点自嘲过,说他不久后就得变成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
“你不去陪总督盖房子,回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希茨菲尔皱眉询问。
作为唯一幸存的大城,海王城的任务很重。血源之力消退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别忘了荒野中还有那么多血兽,别忘这地方的任何建筑都是依托这力量而来。
有些房屋会直接报废,甚至有些路段都要重新修缮。除了血骨树这种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的“神话种”整个自然界的生态都要在几个月内重新洗牌。
记录信息、维护和修缮,这是多庞大的工作量啊……她无法理解,卢卡现在回来干嘛。
“我不是特地来找你的。”卢卡摇头。
“那你……”
“我只是顺带给你带来个人。”
他话音未落,另一道娇小身影就从他身后窜了出来。
“你……康妮!”
少女惊叫,注视杂毛萝莉直头直脑的朝自己走来,非常有男子气概、军人气概的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干得好,艾苏恩!”
“我……”
“不你什么都不用解释,别忘了陛下也‘参战’了,我去过白影宫的,我知道的东西可不一定比你少哦?”
这两人明显有私事要谈,卢克非常识趣的溜了,临走时还不忘给她们把房门带上。
“喝点水?”
希茨菲尔走到旁边去取水罐。
“这里条件不怎么样,如果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
“……”希茨菲尔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坐在床沿上,一副非常放得开,非常坦然的样子。
拿着水杯回来放好,希茨菲尔拖来书桌前的椅子坐在对面,踌躇着开口:“所以你是来给我传递任命……”
“不是。”
“其实我只是……啊?”少女说到一半又瞪起了眼,“不是?”
她不是都把目的透露给那个林-康奈尔了吗?
“希茨菲尔伯爵”什么的,弄得那么大张旗鼓,现在搞不好连那些船员都知道了,但她见面第一句就否认了这个?
为什么?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
“希茨菲尔……唔,我还是叫你艾苏恩。”
“当然,我们怎么说也认识那么久了。”
“那么艾苏恩,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对,你是医生。”
“医生——通常来说是给那些‘能帮人治疗身体伤势的人’的称呼,在那之外的任务由‘织梦师’或者‘催眠师’负责,我对这几个领域也不太擅长。”
希茨菲尔皱眉盯着她,不知道她搞这么长的前戏是什么意思。
“但是怎么说呢。”西绪斯不断考量措辞,“我还是想说,既然他们叫我医生了,那我还是,觉得我有责任,去治疗一些在身体方面以外的病症。”
“这个病症是在我身上吗?”
希茨菲尔逐渐听出味道来了。
“……是的。”
“让我猜猜看,如果只是康特-西绪斯可说不出这样肉麻的话来。这是有人教你说的,她的身份尊贵到连你这样骄傲的人都无法反抗。”
“……我开始讨厌你了,希茨菲尔。”
“艾尔温教你的吧?”希茨菲尔终于笑了,“她有特别的话要传递给我?”
结合那个病症的说法,再算算那个伯爵封赏,毫无疑问,是艾尔温害怕自己心理方面会出问题。
她是有前科的。
算是来自朋友的关心吧……说不上提防,否则也不会只派康妮来了。
心中有被小觑的不满,但同样有被关怀的温暖。她干脆朝杂毛萝莉伸出一只手——
“给我吧。”
“那封真正的信。”
“我和无数探员侦探打过交道。”西绪斯一边往怀里掏一边嘀咕,“其中以莉莉丝、她,还有你——你们这些人最不讨喜。”
她取出信来,却在少女要接的瞬间收了回去。
“等等。”西绪斯站起来,拉着少女来到门边。
“陛下还说过,这封信要你单独打开。”
“这意味着我是不能留在这里继续陪你聊天了……关于传说中你所拥有的心理问题,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困扰,希望这封信真的有用。”
煞有介事的一扬眉毛,西绪斯非常有仪式感的在门口将信交给希茨菲尔,然后主动后退一步到门框外,优雅把门反带上了。
装神弄鬼的……
希茨菲尔又是叹气又是眨眼,站在原地拆开信封,轻轻一抖将纸张抽出。
展开它,第一句话就让她看的一愣。
[如果你看到这句话,那说明康妮终于将我的思念传递到了……很抱歉艾苏恩,但实际上这封信我是替姐姐写的,绝大部分内容你都可以看做是她给你的留言。]
艾尔温的“姐姐”……
是说席娜?
攥紧信纸,希茨菲尔左右在房间里张望一番,确定这里只剩自己,这才蹑手蹑脚的回到桌边,把信纸放在桌上摊开。
[很奇妙不是吗?发生在过去的悲剧,当事人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对话,阻隔在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认知中最厚重也最不可逾越的时间壁障,还有超出人类想象的阻隔——生死界限。]
[但我们还是在此刻相见,我想奇迹大概也莫过于此……我甚至认为这是比我最后的表演还要疯狂的事,多亏艾尔温,让我可以留下遗言。]
[还有阿莱西亚,它让我转告你,它不后悔。]
只这三段话,希茨菲尔看的头皮都炸了。
神眼受她的意志干涉,眼前景象一阵扭曲模糊,安静祥和的现实世界被撕扯开裂,露出埋藏其下的深邃噩梦——带她再度回到最后的战场。
那是一片苍茫虚空。
灰雾在涌动,迷茫的扩散在宇宙边缘。最中心的浓雾中开拓出一道光之门,给她写信的人身披长裙头戴王冠,正背对着她站在光门延伸的台阶上面。
她所吐露的每一句话都能和信纸上的句子对应。
这就是她留下的,真正的遗言。
“你是个蠢货,希茨菲尔。”
少女嘴角抽搐了下。
“牺牲、奉献……在遇到你之前,我曾想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去信那些虚伪的空话?”
“高尚者用死亡成全卑劣者,他们失去的不只是生命,连最基础的功名都会被夺走。”
“我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去做……但现在我稍微明白一点了,那不是我们能选择的。”
“就好像我并不是为了牺牲而去牺牲一样,所有看起来蠢到这种程度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别的诉求。”
“复仇也好,野心也好……我不管那结果代表了什么,曾经认为你们愚蠢,是我的不对。”
希茨菲尔有些茫然。
所以她在生命的最后留下遗言,就只是为了跟我道歉?
“你会因为我的死而愧疚吗。”
她微微变脸。
“你会的。”
“因为这就是我了解的你,艾苏恩希茨菲尔……在那段被囚禁的无聊日子里,艾尔温可没少跟我说你的事迹。”
“我真是烦透了你这样的蠢货……”
“明明是我……我杀了那么多人,其中不乏你认识的朋友,到头来仅仅因为我做了这些事,干了几个邪神你就对我换了副态度……你这种人简直是在扭曲我的认知,我真恨不得把你掐死!”
“那是因为你死了。”
希茨菲尔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
“你死了,席娜。”
“如果你活着那另当别论,而我愧疚的前提只建立在一个现实基础上,那就是你死了,对我们不再有威胁了。”
“所以你不是你担忧会成为的那种人,也不是我一直在贬低鄙视的那种!”
台阶上的席娜突然转过身来,双眼死死盯着少女。
“这是傲慢!”
“只有强者对弱者才能施加!”
“是你站在生者的角度,胜利者的角度,对我这个失败者和死者的怜悯!”
希茨菲尔张了张嘴。
她很想说不是,但理智告诉她席娜没错。
所谓的愧疚其实是怜悯,这是只有站在台阶下才能感悟的东西。她并不会成为优柔寡断的小女人,反倒要担心,会这样思考的自己是否有些太冷血了。
“矛盾的情感要用理性统一。”
席娜又回头看向光门。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选择了你,而不是我。”
“席娜。”希茨菲尔竭力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话到一半就中止了,因为下一刻,席娜突然伸手插入左侧胸膛,从里面挖出来一颗跳动着的鲜活心脏!
这是——
“接好了!”
那东西被直接丢了过来,希茨菲尔手忙脚乱,双手捧着弯腰去接,好险没让它掉到地上。
这是什么?
如此……粘腻的触感,捧在手上软糯黏糊……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那是血源。”
声音传来。
“和艾门-哈温一样,尤西里安-文森特-撒迦莉雅也选择了你。”
不等希茨菲尔再说点什么,席娜开始朝光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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